摘要: 如今，对于多数国人来说，新疆还是一个遥远而又神秘的边疆。民国时期，内地人对她的了解更只是耳闻传说，那时的新疆一直处于被叙述和被建构的文化想象之中。几千年以来，位于欧亚交通要道的新疆，不同文明的人群在此交流交融、繁衍生息。自张骞开通“丝绸之路”以来，往来的商旅、士兵、文人在这一片大地上留下了足迹，这里不仅是一个各种文化荟萃之地，还 ...

如今，对于多数国人来说，新疆还是一个遥远而又神秘的边疆。民国时期，内地人对她的了解更只是耳闻传说，那时的新疆一直处于被叙述和被建构的文化想象之中。

几千年以来，位于欧亚交通要道的新疆，不同文明的人群在此交流交融、繁衍生息。自张骞开通“丝绸之路”以来，往来的商旅、士兵、文人在这一片大地上留下了足迹，这里不仅是一个各种文化荟萃之地，还是一个资源富饶的地质宝库。

1927年，中瑞西北科学考察团，对新疆地区进行了一次系统的科学考察。这次考察不仅使得新疆再次被人们认识，也为中国科研事业做出了重大贡献。

本文，作者袁复礼先生从新疆的地理、民族、政治、宗教、建筑等方面，为我们全方位展现了20世纪20年代末新疆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

　　

考察新疆所得的认识

今日很荣幸来到贵校（北平中法大学），将吾人在西北考察之成绩报告一点。现在先将西北考察团的组织和经过略微说一说。

西北考察团为一纯粹研究科学之组织，团员共二十余人。有研究天文者，有研究地质者，有研究考古者，有采集植物者，有研究气象者（如空气、压力、水湿、风向等）。团员之大多数皆为两人，首领为斯文·赫丁先生及徐旭生先生。

1927年5月14日包头出发时团员留影

兄弟于1927年自包头至蒙古，次年春至新疆，去年五月始由新疆返回。所走之路，以蒙古地方为多。走路之方法，因限于财力，运输只用骆驼，无大汽车，有时甚至须步行……兄弟则北行至阿尔泰山山麓即为新疆驻兵所阻，据云："政府有令，不准再往前进"。考其原因，盖因其地多金矿，而吾人所绘之地图，及其他行踪，每被疑为秘密侦察之故也。不得己而返迪化。

在博格达山左近测图

迪化附近之山，有高达四五千公尺者，其岭每多积雪，成为冰川。更有一高峰，冬季常有浮云二缕凝于其上，因南北风过此高峰时相遇，所带之温气在此即行凝聚成云，浮沉其上有似伞状者，有似烟状者，土人不察，咸（都）传说其上有一道士，已千百岁，终日修炼，未曾离山，此二缕浮云即其炊烟。是昧于自然界之理也：若其上果有道士，亦早为寒气冻僵矣！况其地高岩绝壁亦不能登人。

新疆土地，世人每以其位处边疆化外，多臆断为干燥不毛之域，而不知其地之肥沃，实有不减于内地者。每当春夏之季高山积雪融化，山水奔驰，土人往往利用山水开辟沟渠以溉农田。新疆亦非荒漠之野，如吾人所臆想者。如加人力开发，可以进步。迪化公园风景幽美，别有风味，即其列也。兹更将其地理、种族、风俗、社会、人情、牲畜、建筑等等分述于左。

(一）地理

甲、雪山

天山博格达峰下冰川

新疆地多高山，积雪不化。兄弟曾前往测察，所得结果，知凡高于三千五百米以上之峰，其上之雪，终年不化。兄弟曾至天山东部一最高峰，高五千四百米。其稍低之山，积雪遇暖即融，冲刷而下，似河流，似瀑布，所经之处，两壁峭立，高山之顶常有古冰川刻画之痕迹，现时虽无冰川，然河谷每作U字形，此即远古冰川所走之路，现此等山谷平坦无冲刷之势，仅成泥沙混杂之小水，潺潺而流。

兄弟离迪化经古城至镇西，见其地多小山，冬季积雪甚多，高山之上则多冰川，自下望之颇似悬雪。

乙、湖泽

天池湖光山色

山上既有冰雪冲下，有时将岩石土块冲下，致将去路堵塞，遂成湖泽。岸上树木丛生，风景殊美，时有乘船往来其上者，望之俨然一西子湖！至于低处洼地则多干湖，湖底草甚多，冬日土人取之以为燃料。

丙、矿产

新疆矿产，除阿尔泰山昆仑山产金之外，其地遍为石炭纪地层，然此层皆为海产石灰岩，至于产煤之地层，则属中生纪下部，产额极富；且不用深挖，煤层即在地之最上层。若一旦不慎，落火于其上，煤即燃烧，灭后此地即呈白色。土人取煤，皆用骆驼运输。

丁、牲畜

迪化之南，天山之中为蒙古南土尔扈特人种集中之地。地名珠勒都斯（今巴音布鲁克草原），水草丰富，牧畜尤盛，为蒙疆二地之冠。

其地又产良马，为南北马种之最佳者，故该地土人多擅骑马术。迪化附近四十里，森林茂盛，地多白杨，间杂松柏（高出海面一千六百公尺之地始见松树）土人咸牧羊于此。

每当阳历八月，天寒雪降，牧童复驱羊下山，入河沟之中以度严冬，夜则驱于白杨林中蒙古包周围而眠焉。

绥远之北有名"沙尔木仑"其地者，水草俱丰，亦为畜牧之区，故畜牧事业实西北一大富源，不独新疆为然也。

（二）种族

维吾尔老人，1925

新疆种族可分为四：一曰汉人，包括汉回；二曰蒙古人；三曰哈萨；四曰缠头。缠头新疆土人，多为农将商。案：其习惯，每星期中例有一曰为集市之期，名曰巴扎（bazar），即市场之意。今曰新疆乱事以致金树仁被省垣汉人驱逐者，即出此，因金压制缠头人过苦也。

所谓哈萨，亦为本地土人之一。其住房类蒙古包，多用树枝为架，支于树林之间，上覆以羊毡，其妇人皆以白布缠头，均以牧畜为业。

（三）政治

金树仁

新疆种族既复杂如上述，故其政治不清明即紊乱。近年政治黑暗，迄无上轨道之一日，封建现象，至今未泯。金树仁主新时，因其政治手腕不甚高明，事故更多。而各民族之内部，亦时因争权夺利而生事端。如新土尔扈特之王为其弟所杀，而王子向幼，其弟乃为摄政。今春此摄政王又为金树仁所毙，此事现正控诉于南京政府，指为金氏罪案之一。

当兄弟离新疆至蒙古境时，过一地，四际荒漠，无寸草生其间。询其地名于驼夫，彼云："内蒙"，然此地无人无草，究何所属？亦政治上一悬案也。

（四）宗教

迪化清真寺

新疆地处边疆，文化较为落后。故迷信之风，尤深于内地；而宗教努力之盛，亦适为其反映。

新疆因种族繁多，宗教信仰亦极复杂。其中当以回教势力为最盛，缠头哈萨均信回教。回教之中，百分之二三为汉回。牧童皆信回教。其地汉人中亦间有老道（道教信徒），然绝无和尚。蒙古人之迷信更深，每遇有疾病，并不服药求治，惟祷于神，或仅赴喇嘛庙绕行三匝，以为即可得愈。

（五）建筑

迪化江浙会馆

新疆之建筑，亦因种族关系，所采之形式至为不一。前清之季，左宗棠曾带兵平定回乱（即阿古柏叛乱），两湖之人留于其地者颇多，故迪化有两湖会馆之建立，形式壮丽，至杨增新为省长时，甘肃之人，往者复多，因有甘肃会馆之建立，形若宫殿。此等建筑，均为中国式，与汉回之建筑同。普通房屋之建筑，亦多于内地相同。

迪化地多白杨，其南门外一带白杨尤多，而房屋建筑多为俄式，盖其地昔租于俄，今幸收回矣。

蒙古人多居于"蒙古包"，蒙古包为一种圆形之帐篷，颇类于行军之野营，盖亦为便于迁徒也。其喇嘛庙在阿拉善之"山单庙"为最伟大，其建筑纯仿西藏形式，极近于近代之西洋建筑。百灵庙之建筑，中部则为中国宫殿式，两旁为西藏式。此地今为蒙古王公倡议自治集合之所。

乌鲁木齐东郊水磨沟区的石人沟 石人

数千年前，天山北路多有石刻工艺。山麓远古，坟墓之前，又往住有一石人者，右手中持一方杯。考其风习，盖与内地坟前之石人石马又异。内地所见坟前之石人石马，为数众多，此则仅为一个，又似为象征所曾战胜之敌人，所雕之石人，即为战败民族之造像，竖立于坟墓之前，以示功绩而志记念也。

新疆情状已如上述，若以新疆与蒙古相较，则新疆实胜于蒙古。蒙古仅为牧畜之地，新疆则尚有森林矿产畜牧农业之富源，若能稍事开发，则未来之重要性，恐未必有减于内地各省也。兄弟等于新疆各地采获甚多，装百余箱用骆驼驮归，其中最足以述说者，当我蒙古采得恐龙化石之一副骨架。

昌吉县红山口恐龙化石发掘现场

恐龙为中生代白垩纪之生物，较此物更古者，则为在新疆天山北麓三叠纪地层中之兽形类之爬虫，数目约有四十具，此和三叠纪之重要动物介于哺乳气类与爬虫类之间，其年代甚远，种类变化甚速，为地质学上一重要发现。发现此种爬虫、地曾复向下挖掘，发现黑石甚多，其中鱼鳞片片，亦有整鱼形，光泽如新，是为鱼类动物化石。此外又于页岩中发现不少植物化石，可决定其为中古纪侏罗纪下部之植物。黄先生于天山南麓罗布泊左近发现汉简。凡此，皆学术上之新发见。

哈萨克男子马上雄风，1947

兄弟一行人等，去年一月八日行至新疆边界一山中，遇有哈萨土人一群，此种人因作乱为新省当局逐出者，困于山中，三月未吃面食，仅杀其羊以充饥。见兄弟等至此，即问"有面没有？"兄弟时正患无羊吃，遂以二百斤面易其羊六只，安然而别。临行尚为彼等照一像，时两方皆持有大枪，安危初未敢料也！及至老虎山，山峦层叠，匪徒甚多，乃停宿一夜，次日再行，幸未遇一匪。今晚携来幻灯片八十余张，映出为大家明了新蒙情形之一助。

回忆兄弟等此次西去，费时约五年，其中在新疆四年，而兄弟在新工作时间，仅二十七个月，其余一年多光阴，皆为代同行者奔走疏通（关系）所浪费。盖新省当局，对吾人猜疑颇甚，通信皆被检查，甚至被扣，工作时所感掣肘之处，自可想见。然既已前往，则誓必有所获始归，若当时能得新省当局之协助，即所获成绩恐必超过令兹矣！

袁复礼，1934年《中法大学月刊》

　　来源：今日头条 瀚海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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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蔡银花 审核：王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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