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2018年9月13日晚，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历史研究所研究员梁俊艳博士应邀在四川大学中国藏学研究所111会议室，作题为“近代中国海关的洋面孔——西藏亚东关的英籍税务司”的讲座。本次讲座是“四川大学大吉青年藏学家系列学术讲座”第二十场，由我所玉珠措姆副教授主持，邹立波副教授担任评议人。熊文彬教授、罗鸿教授等众多师生出席讲座。梁博士开宗明义，首先以一幅亚东地区地图展开本次讲座的内容，直观地介绍了亚东地区的

2018年9月13日晚，中国藏学研究中心历史研究所研究员梁俊艳博士应邀在四川大学中国藏学研究所111会议室，作题为“近代中国海关的洋面孔——西藏亚东关的英籍税务司”的讲座。本次讲座是“四川大学大吉青年藏学家系列学术讲座”第二十场，由我所玉珠措姆副教授主持，邹立波副教授担任评议人。熊文彬教授、罗鸿教授等众多师生出席讲座。

梁博士开宗明义，首先以一幅亚东地区地图展开本次讲座的内容，直观地介绍了亚东地区的地理概况，又以“亚东关的一天”为引题，结合文献记载，描绘出近代亚东关每日的工作流程，并重点谈及“路票”问题。“路票”是清初顺治年间开始实施的商民出入境管理制度。由官府颁发的“路票”详细载明持票人的姓名、籍贯、货物数量、目的地和期限等信息，是清代加强边疆地区统治的重要举措。接着，梁博士综合前人研究成果，回顾了清代海关的总体发展脉络，将晚清中国海关分为三个时段：1757-1842年传统体系（粤海关一口通商）、1842-1859年混合体系（新旧海关过渡时期）、1859-1911年新关时期（洋关时期）。进入新关时期，英国人赫德（Robert Hart，1835年2月20日-1911年9月20日）长期担任海关总税务司，把持和控制中国海关事务。经过赫德的苦心经营，海关总税务司在中国建立起一套西方人充任各级税务司官员、政治效率和廉洁程度相对较高的管理体系。

在分析晚清海关的宏观历史背景基础上，梁博士结合亚东地区情况，指出清代中叶以来英国试图对华实施海上战略，但是由于清朝统治者的警惕而多方受阻。在此情形下，英国不得已转向推行陆路战略。具体过程大致可分为四个阶段：

战略展开阶段：1757年普拉赛战争爆发后，英国确立对印度的统治，开始意图通过班禅喇嘛或达赖喇嘛同清廷建立联系，并在1774年、1783年先后派遣波格尔、特纳潜入西藏，搜集情报。

试图干涉阶段：波格尔、特纳入藏后，英国对华陆路战略逐渐清晰起来。在随之而来的廓尔喀两次入侵西藏事件中，英国表面上保持中立，实际上暗中和交战双方进行联系，妄图谋求最大利益。

武装入侵的准备阶段：1840年，英国发动了侵略中国的鸦片战争，以武力洞开中国东南沿海大门。同时，在喜马拉雅山地区，英国征服、控制中国西藏的藩属——尼泊尔、锡金、不丹，使之成为向西藏推进的跳板，形成对西藏的包围圈，为武装侵藏创造有利条件。

武装侵略阶段：英国政府迫使清政府同意其在西藏游历、传教和通商后，仍遭遇西藏民众顽强抵制和反抗。于是，英国撕下和平通商的伪装，分别于1888年、1903年两次武装入侵西藏。

自1774－1904的130年间，英国始终没有放弃侵略西藏的野心。侵藏战略前后连贯，体系完整，循序渐进。从1774年英国派员游历通商，至1788、1791年廓尔喀两次侵藏战争中的干涉，蚕食鲸吞西藏周边藩属以撤其藩篱，并作为侵藏跳板，到最终发动武装入侵西藏，均是一脉相承，意图明确。亚东关的设置就是典型的案例之一。

英国征服印度后，觊觎中国西藏，在两次武装入侵西藏后，迫使清朝于1893年12月5日签订《中英会议藏印续约》（即《藏印续约》，Regulations of 1893 Regarding Trade, Communication, and Pasturage to be Appended to the Sikkim –Tibet Convention of 1890）。条约第一款规定：“藏内亚东订于光绪二十年三月二十六日开关通商，任听英国诸色商民前往贸易，由印度国家随意派员驻寓亚东，查看此处英商贸易事宜”。亚东关由此应运而生。

关于亚东关的相关研究资料，梁博士做了细致的分类和重点介绍，尤其是英国外交部的档案《英国政府有关西藏事务的函电》（Corres-pondence respecting the Affairs of Thibet）、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的缩微胶卷《英国所藏中国对藏情报，1903年-1950年》（British Intelligence on China in Tibet, 1903-1950），以及梁博士翻译完成的劳伦斯·奥斯汀·瓦代尔（Lieutenant Colonel Laurence Austine Waddell）所著《拉萨及其神秘》（Lhasa and its mysteries: with a record of the expedition of 1903-1904）、兰姆（Alastair Lamb）所著《麦克马洪线》（The McMahon Line, A Study in the Relations between India, China and Tibet, 1904-1914）等国外研究资料，及国内出版的《西藏亚东关档案选编》、《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所存西藏和藏事档案汇编》、《元以来西藏地方与中央政府关系档案史料汇编》等已刊档案资料和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刘武坤先生的系列研究。

依据上述国内外研究资料，梁博士选取戴乐尔、巴尔与韩德森三位具有代表性的亚东关官员，着重分析和分别探讨派驻中国西藏的英籍税务司官员在近代中国海关史上扮演的角色。

戴乐尔（F. E. Taylor, 1894.5.1-1895.11.16）作为首任亚东关税务司，直接听命于总税务司赫德，并于1877年开始在中国海关工作，1894年调任亚东关任职，之后被调离，前前后后在中国海关工作35年之久。在担任亚东关税务司期间，除完成海关税务司工作及处理与各方的关系外，戴乐尔最值得关注的作为是试图维护清朝中央在西藏的权威。1895年2月，戴乐尔在致总税务司函中提及西藏周边面临的危险：“中国应面对事实，即西藏不再遗世独立，而有强大邻国如印度、俄国及廓尔喀，其中任何一国都很容易入侵，并将其要求强加给西藏。在此情况下，对驻藏大臣的人选应极为慎重，并应有足够兵力给予支持，以压制所有不满与反抗，强制执行边疆方面一切已决定政策。”另一方面，梁博士认为戴乐尔的知人善用也是其贡献之一。1895年9月即将离任之际，戴乐尔诚恳地向驻藏大臣奎焕力荐汪曲策忍，称其“通传番语，甚称得力，且逐日办理本关进出货物，亦尚细心，询属奉公勤谨，不无微劳足录……敝税司回国有期，是以恳求贵大臣酌量给予扪喜（指汪曲策忍）何品军功，以示鼓励，不但该扪喜感恩自勉，即本地人民见其身受顶戴，关事亦易办理。如蒙俯允，请将执照加用藏文，寄交敝处，以便转发承领。”

巴尔（William Randal McDonald Parr, 1902.6-1904.9）作为颇具争议的亚东关税务司官员，于1887年入职中国海关，之前曾在军队服役，1902年调任亚东关属税务司，1904年9月离任。巴尔也曾有维护清朝在西藏权威的举动，但是由于性格直言不讳，致使英属印度、清朝官员均对其颇有微词。另外，梁博士指出，学界对巴尔研究中的争议之处是其在英军占领江孜过程中的角色。部分国外学者认为巴尔在驻守江孜藏军的主动撤退事件中起到推动作用。但梁博士认为此举并非巴尔一人之力所为，而是在清朝官员的共同商议之下才做出的决定。巴尔在亚东关税务司任职期间的所作所为并不被英属印度官员所理解，甚至受到诋毁和敌视。这些现象都反映在英文文献对巴尔的种种评述中：“‘无处不在’是荣赫鹏常常用来形容帕尔（该书译作帕尔）的话。这位配角在西藏这出戏的那么多幕中，总是有点儿可疑地出现于舞台上。遗憾的是，我们对他并没有更多的了解。看来，他的下场，就是一个为东方权力服务的欧洲人往往得到的下场。无论是他的雇主还是他的同胞都不曾完全信任他。”据安妮·泰勒声称，“孟加拉副总督曾被告诫说：‘在中国海关任职的英国人肯定会更多的照顾其中国主人的利益，而不是他们自己的同胞的利益。他们从中国主人那里得到很高的报酬。’当卫队继续前进，而帕尔跟在旁边，或突然在前方出现时，让他通过英国的电报线转交和接收发往或来自北京的密码电报是否明智就成了问题，西藏、印度、伦敦与英国驻北京的公使馆之间一再为此交换意见。”

相比巴尔，韩德森（V. C. Henderson, 1900.9.22－1902.6.6）更加遭受英国政府的仇恨。任职亚东关税务司期间，韩德森学习藏语，并编写《藏语手册》。该手册之后被印度政府选用作为教材，供公务员学习藏语。与前两位税务司官员相似，韩德森同样有维护清朝在西藏权威的贡献，而且在同英属印度官员的诸多交涉中，韩德森时常以“中国官员”自居，令后者无力应对。驻守亚东期间，韩德森曾为亚东民众种痘预防天花，在一定程度上赢得当地居民的信赖。

最后，梁博士对亚东关税务司官员的角色作出总结分析。在分析数任亚东关税务司官员的历史活动后，梁博士指出其共性主要表现为五点：（1）只听命于总税务司一人；（2）充当总税务司的“情报员”；（3）“中国官员”的自我认同，维护清朝中央在藏权威；（4）较高的专业素养和综合素质；（5）关心百姓疾苦。历任代表性的亚东关税务司官员的突出个性可归纳为：戴乐尔的雷厉风行；好博逊的深谋远虑；孟国美的恪尽职守；韩德森的精明能干；巴尔的直言不讳。

　　梁博士精彩发言之后，评议人邹立波副教授对此次讲座进行点评，认为梁博士的讲座提供了不少的信息和新颖的思路：首先，梁博士研究根基扎实，大量运用中英文档案资料，反映出不同的历史视角；其次，梁博士长时段审视近代中国海关的发展脉络，将亚东关英籍税务司的角色置于宏大的历史背景中考察，有助于史实的深入研究；最后，梁博士的研究揭示出英籍税务司官员复杂的历史角色和身份认同，提供了一个有别于海疆海关的陆疆海关的研究方向。

评议结束后，在场师生积极地向梁博士提问互动。梁博士耐心的详细解答。最后讲座在热烈的掌声中圆满结束。

撰稿：李　旻

审阅：邹立波

摄影：徐　理

编辑：孙昭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