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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与丝绸之路考察”丨徐炳昶《徐旭生西游日记》节选

摘要: 【丝绸之路是世界上路线最长的文化线路,是东西方之间融合、交流和对话之路。2014年6月22日,“丝绸之路”项目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为了传承丝路精神,由国际丝路之绸研究联盟(IASSRT)和中国博协丝绸之路沿线博物馆专委会倡议每年6月22日的一周内在丝路沿线国家举办展览、演出、报告、知识竞赛等系列主题活动,在世界范围开展跨文化对话。本中心作为国际丝 ...

【丝绸之路是世界上路线最长的文化线路,是东西方之间融合、交流和对话之路。2014年6月22日,“丝绸之路”项目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为了传承丝路精神,由国际丝路之绸研究联盟(IASSRT)和中国博协丝绸之路沿线博物馆专委会倡议每年6月22日的一周内在丝路沿线国家举办展览、演出、报告、知识竞赛等系列主题活动,在世界范围开展跨文化对话。本中心作为国际丝路之绸研究联盟(IASSRT)成员,特推出“北京大学与丝绸之路考察”系列文章,连续一周推送,敬请关注。】

徐炳昶《徐旭生西游日记》

徐炳昶(1888-1976),字旭生,河南唐河人。1913年春,赴法国留学,在巴黎大学学习哲学。1921年,在北京大学任教,并曾担任北大哲学系系主任、教务长等职。1927年5月,作为首批团员加入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并担任西北科学考查团中方团长,为协调团中的各项工作及与地方当局的联系发挥着重要作用。1928年底,离开新疆乌鲁木齐取道西伯利亚返回。1929年1月,回到北平,向理事会汇报成果,并申请延长考察期限。同年底,受聘为女子师范大学校长,后来女师大并入北平师范大学后,改任北平师大校长。1930年,发表《徐旭生西游日记》三册,介绍考查团的工作情况。受此次考察的影响,他逐渐对野外调查、考古感兴趣,并一直致力于我国史前的传说研究和考古研究。

图1.徐炳昶在西北考查团(1929)

1935年,任北平研究院史学研究会的考古组主任。1948年,北平研究院成立,徐炳昶在该院史学研究会工作,任考古组主任,并曾率人在陕西渭水流域做考古学调查,发掘了宝鸡斗鸡台遗址;还与顾颉刚、龚元忠等对河北磁县南北响堂寺及其附近的南北朝时代佛窟石刻等古迹进行了调查。新中国成立后,任中国科学院考古所二级研究员。1976年,因病去世,享年88岁。

图2.徐炳昶在西北科考团期间的名片

徐炳昶先生是著名的古史学家、考古学家。著有《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徐旭生西游日记》、《古代中国考古学》等,译有《欧洲哲学史》、《你往何处去》等。

本次发表其1928年6月19—25日在迪化(今乌鲁木齐)赴天山天池观测站游历的日记,出自其《徐旭生西游日记》。该书作为“西北科学考查团丛刊之一”,最早于1930年由中国学术团体协会西北科学考查团理事会出版。

天山天池游历记

1928.6.19

十九日,终日无他事,忙着雇牲口,归结雇到博克达山庙上马二,老回回马姓的马二,决定明日早六点钟动身。

1928.6.20

二十日,起五点余,起行时七点。同行者学生翟绍武,听差二:牛进山、老傅;外尚有招呼马人二、道士一:共七人。昨日虽只雇老回回马四,然实来者五匹,同庙上马共七匹。惟道士步行,余皆乘马。

图3.《徐旭生西游日记》扉页

图4.迪化东门外的“一炮成功”

过无线电台、大教场。一望麦穗将黄,大约三星期后就要熟了。路左远处有一土墩,俗名“一炮成功”,大约为刘锦棠平新疆时的遗迹。再前过水磨河。路右有一小村,名二道湾,居民数家,均为回回。路向东北行,左望平原烟树,为古牧地,亦历史上军事重地。所行路为冈陵起伏,逐渐增高;低地草木丛茂,高处无树,草亦不盛。十点后升降成长坂。十一点一刻见一村,名六曹沟,野花香浓,风景甚佳。再前高处地皆翻种,但无苗;闻所种鸦片,因天旱未生。亦有麦苗,但因天旱,且蝗虫极多,收成似还有问题。再前路左有村,名铁厂沟;一点后至一村,名八家湖。草木丰茂,流水潺谖,闻即为铁厂沟河之上游。茂林数里,有土房三五点缀其间,天然画图。

一点半至一庙,内奉龙马牛诸神,道士一,为博克达山各庙在此地所设之腰站子,遂在林中支帐篷住下。少息,餐时野蔌杂陈,自饶风趣。餐后登小山一望,高处尚有麦田,虽不及城附近麦之好,然收成有望。

听说附近数十里内所种鸦片,因种子太陈,全没有出,如果全新皆如此,未始非人民意外之幸,然荩臣将军成了“吃不着羊肉染一身膻”了。天将黄昏,即寝,用不着蜡烛了。今日沿路白刺梅甚多。

1928.6.21

二十一日,起早餐,动身时将六[点]钟。开始一人步行。路沿河走,为一深密之树林,以榆为最多,柳次之,刺梅更多,但多黄色。山花多种,迎风宜人。此时入山渐深,山愈翠绿;山上不惟草盛,且间有树。路时出河左,时萦河右,步行时觉无路,但沿岩时有细径,可以攀渡,前行觉无路,只得上马。行十余里,树泉愈幽,虫鸟和鸣,水声淙淙,最美丽之和音也。路右上离河,半点钟后又下沿河行。八点一刻后时见蒙古包,为哈萨克之放牛羊者。九点一刻将大路留于右,缘左首河边小径行。林中榆渐少,松渐多,山花愈盛,路石愈奇;此时目不暇给,想“山阴道上”,秀美未能过此而奇丽定当远逊。

斯时道士前导,以为彼行山中久,万不致误。后行之马主人马掌柜忽驰马来叫,说路走错了,心颇以为不然;以为山中路多,道士或引一捷径;乃走颇远,始追及道士,问之,彼亦懵懵,只好转回。回头时,同行颇有不平,我则因景物太美,颇幸有此一误也!

走一刻许,舍河入左边谷中。时十一点已过。此谷名倒坡子沟,马掌柜曾在此间放马,据说由此过三达坂,即可望见海子。至第一庙,庙为何名,彼亦不知。入谷无水,无树,而黄花遍地,灿若云锦。再进树又渐多,大约皆松。登一达坂,颇长,看快到顶,乃下马步行,然实在距离,比预觉者多愈十倍。气竭力喘,数十步一息,数十息始至顶,回头一望,千岩万壑若在足下。

图5.峰巅下看海子

图6.博克达山上的杉树

又下,坡虽长,但比上时容易走得多了。至谷底,有人在此间住,户开,入其室,则有用物而无人,大约主人“只在此山中”了。前望径路幽细,高入云中,马掌柜说必须越过此达坂,始可望海子。前行草深没马膝,径时隐时显,未走过者万不敢走。登一达坂,较短;下时岩路斗峻,牵马徐行。至底,有一河名水磨沟河,大约下流有居民,有水磨,至此间则间有居民之痕迹而未见居民。过河,上最长之达坂。此达坂虽高而路较平坦,然路因平而愈长!初入谷,路右有两土堆,上有尖顶层叠之木架覆之,据言为哈萨克坟。谷中稍有树,草不茂,然未远,路少转,即又丰美。路愈引愈高,前望见小山松林,以为至林即到顶,乃迟之又久,始得到林。至林则山峻径险,人困马乏,数步一息,不知若干息始得至巅。然景物幽绝,身虽困而心极快。

至巅,下见海子,庙即在海边,以为不久即到,然下山是否有路,可是没有一个人曾经走过。道士同马掌柜下去找,觉得有路,才迤逦下来,然路时上时下,以后看见湖那面的庙,但无路可通;至于此方的庙仍不知何路可通。此时草木丰美,杂花满山,自身已人仙境,何须再修!

五点已过,行路不饮食者已将十二点钟,睹此胜境,饥渴尽忘。道士因引路而不识路,极抱歉仄,但我对彼无几微不平意,因处境太美,如不迷路,或万走不到此!以后或松林奇石,塞路难行,或径路幽邃,引人欲醉。竭搜索之力始抵由东岳庙下福寿寺的正路。东岳庙在上,福寿寺在下;听说郝默尔在东岳庙,颇欲重登,但道士谓寺转瞬即到,而庙则颇远,不愿上,只好下来,事后问他,才知道上升下降,路正得半,他所说远近,乃路的难易,并非实在的距离。

七点抵福寿寺,在庙外支帐止宿,庙中亦有可住的房子,然余固爱野宿。问此间道士,知郝默尔已下,宿于庙中,现同王住持坐船,往测海子深浅,大喜。半点后,郝默尔同王住持回,谈论甚欢。王为湖北人,住此山已三十年,现年七十,尚健如少年,招待殷勤。晚,天颇寒,棉袍犹未知温。

1928.6.22

二十二日,最低温度四度一。起,进庙瞻仰,庙门东向。正殿供三清,后殿供玉皇,配以无量祖师、关帝;左配殿供吕纯阳、文昌、财神;右配殿供邱处机、日月神及火神;门楼上供王灵官及韦驮,揉合掺杂,固应如是。

图7.福寿寺

图8.天池荡舟

早餐后,王住持送米粽,始悟今日为旧历端阳。此地艾不易寻,门上插柳;柳叶甚大,几如杨。归帐少眠。帐内颇热,赤膊始得酣睡,以比夜中,当差二三十度。午餐后,看郝默尔量人。

四点后同出,至海子上荡舟。舟四桨,余摇其二,外一道土摇其二,但彼似未娴悉。登对岸。山花迎人,固不待言,独有一种,细花蓝紫色,颇引余注意;道士言名星星花;至瑞典,则郝默尔言译名当作“永勿忘余”,此名正称此花也。少登,有一殿,内供达摩。再登,有一阁,内供观音大士。有道士二人,少饮茶即出。余未荡舟,现已年余,今日游赏,心神至爽。所可怪者,此地离迪化不远,此地此时,湖上游人,只有余辈三四,若移之于欧陆,湖上不将游人如蚁,抢舟难得耶!然如真如此,余辈游兴又当锐减,则正以此状为佳!

登岸北望山口,云海渺茫,如非大海,岂能有此胜景!晚餐时再北望,不惟巨海汪洋,并闻潮声隐约,宇宙间奇景竟能至是!“五岳归来不看山”,殊为呓语。华山为五岳最胜,石态秀丽,固有特出处,而气象万千,以比此山,何异培塿!

图9.天池湖面

图10.湖上所见

1928.6.23

廿三日,终日无事。晚间同翟绍武北下山二里许一游。是处有一新庙,为前伊犁镇守使杨飞霞君修。工尚未完,名无极观。正殿供元始天尊、木父元尊、瑶池金母;左配殿供南极天宫青华大帝,右配殿供博岳大帝。无像,皆木主。闻杨氏修庙时颇有出家意,但他现在仍在城内做生意、冶游……大约日子过得很舒服,家也不出了。

听说庙西北尚有一小湖,与上面海子由地下相通,因时已晚,未往观。昨晚所闻“潮声”,初以为“松涛”,现始知仍为行地下之水石激触声。

1928.6.24

二十四日,上午无事,下午同郝默尔往测海子深,只测北端两线,共十六七处,最深处为九十余公尺。晚餐后同郝默尔闲谈,听他说到许多关于胞子学的知识,极饶兴味,寝时已二十五日一点。

图11.湖上庙宇

图12.湖上测深

1928.6.25

今日无事。上午及午皆微雨,下午且雷声殷殷,听差怕大下雨,将帐篷四周掘濠,然终不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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