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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硕丨从藏文史籍中的四个称谓看吐蕃对唐太宗的认知——兼论吐蕃的中原观

摘要:   摘要:唐太宗将文成公主嫁与松赞干布,首次缔结唐蕃的联姻,被松赞干布执以"子婿"之礼.对这样一位开启唐蕃关系的重要人物,吐蕃方面是如何认知和评价的?长期以来因吐蕃时期藏文史料缺载,我们对此问题并不清楚.但后弘期初期藏文史籍中不仅记载有唐太宗事迹,还赋予其四个耐人寻味的称谓:"经典皇帝","孔子小神变王","狮子赞普","观音菩萨 ...

  摘要:唐太宗将文成公主嫁与松赞干布,首次缔结唐蕃的联姻,被松赞干布执以"子婿"之礼.对这样一位开启唐蕃关系的重要人物,吐蕃方面是如何认知和评价的?长期以来因吐蕃时期藏文史料缺载,我们对此问题并不清楚.但后弘期初期藏文史籍中不仅记载有唐太宗事迹,还赋予其四个耐人寻味的称谓:"经典皇帝","孔子小神变王","狮子赞普","观音菩萨的化身".这些称谓明显蕴含了吐蕃时期的历史信息.文章通过对四个称谓内涵的分析讨论,对唐太宗在吐蕃人心目中的形象,吐蕃方面对唐太宗的认知和评价等问题进行了探讨。

关键词:唐太宗 松赞干布 吐蕃 称谓

作者简介:石硕,四川大学中国藏学研究所教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

  

  

  

  

  

  

吐蕃时期遗留的藏文史料中对唐太宗的记载仅有一条,即长庆三年(823年)《唐蕃会盟碑》藏文碑文记:“初,唐以李氏得国,当其创立大唐之二十三年,王统方一传,神圣赞普弃宗弄赞与唐主太宗文武圣皇帝商议社稷如一,于贞观之岁,迎娶文成公主至赞普牙帐。”[1]该记载除提到唐太宗嫁文成公主和按唐的习惯称呼唐太宗去世后的尊号即“太宗文武圣皇帝”外,[2]并无更多信息。所以,对于吐蕃方面如何认知和评价唐太宗这一人物,我们并不清楚。唐太宗与松赞干布同时,二人因各自对唐和吐蕃基业有开创之功而被后世所尊崇,享有极高声誉。二人在开启唐、蕃关系上发生了一个重要交叉——唐太宗因将文成公主嫁给松赞干布,首次缔结唐、蕃联姻,被松赞干布执“子婿”之礼。[3]对这样一位开启唐、蕃关系新局面并被松赞干布认作“亲翁”的重要人物,吐蕃显然不可能毫无记忆和评说。但唐太宗在吐蕃心目中究竟留下了什么样的历史记忆?长期以来因吐蕃时期藏文史料完全不见记载,对此问题我们始终不清楚。庆幸的是,在后弘期初期的藏文史籍中却出现了不少对唐太宗的记载,[4]其中,尤为重要的是出现了一些对唐太宗耐人寻味且颇具内涵的称谓。透过这些称谓,我们不仅可以发现许多来自吐蕃时期的重要历史信息,而且可以大体窥见吐蕃人对于唐太宗的认知与评价,以及其在吐蕃人心目中的形象。本文拟从后弘期初期藏文史籍中所记载的对唐太宗的称谓,试对吐蕃时期吐蕃方面是如何认知和评价唐太宗这一人物作一初步讨论。该问题的探讨对我们认识藏文史料在前弘期与后弘期的传承也不乏意义与价值。

一、后弘期藏文史籍对唐太宗的记载与称谓

后弘期藏文史籍中最早记载唐太宗的是约11世纪成书的《拔协》。该书对唐太宗有如下记载:

“他(指松赞干布)的亲翁是唐皇公子初琼(rgy-rje-kong-rtse-aphrul-chung),据说他也是观音菩萨的化身。……他有360部经典,被誉为汉地的经典皇帝。”[5]

需要指出,“公子楚琼”藏文原文“rgy-rje-kong-rtse-aphrul-chung”中的“kong-rtse”一词,据土观·罗桑却吉尼玛考证应指“孔子”,[6]而非佟锦华、黄布凡所译注的“公子”。故该词的意思就是“具有(与神相比)小的神奇能力的孔子(一样的人)”,[7]简言之就是“孔子小神变王”或“孔子小化身王”。故《拔协》对唐太宗这一人物共给出了三个形象:其一,“孔子化身王”;其二,“观音菩萨的化身”;其三,“经典皇帝”。

把唐太宗同孔子相联系,称其为“孔子化身王”的记载,在《拔协》以后的其他藏文史籍中也普遍存在。成书于12世纪的《娘氏宗教源流》也将唐太宗称为“孔子化身王之子嗣孔子小神变赞普”(rkong-rtse-aphrul-gyi-rgyl-po’i- srs-rgyud-rkong-rtse-aphrul-chung-btsn-po)。[8]《贤者喜宴》称唐太宗为“孔子化身王唐太宗(rgyl-po-thng-thae-dzung-ngm-kong-tse-aphrul-chung)”,[9]《西藏王臣记》称唐太宗为“唐王公子楚穹”(kong-tse-aphrul-chung)[10],其含义也是“孔子之小变化身”。[11]

后弘期藏文史籍对唐太宗还有一个普遍称谓,即“狮子赞普”。最早称唐太宗为“狮子赞普”的是娘·尼玛韦色所著的《娘氏宗教源流》。该书第十部分“尼妃赤尊与汉妃公主入蕃等之情况”中,用较大篇幅描述唐蕃和亲故事,称噶尔·东赞遵照松赞干布的嘱咐,带上聘礼和信匣前往“汉王赞普的宫殿”(rgy-rje-btsn-po’i-pho-brng)向唐皇求娶文成公主,噶尔·东赞将松赞干布的信匣呈上,信的开首即称唐太宗为“汉地国王狮子赞普”(rgy-nag-rgyl-po-seng-ge-btsn-po)。[12]成书于公元1321年的《佛教史大宝藏论》也记松赞干布“复与汉地皇帝太宗‘生格赞普’(seng-ge-btsn-po)的文成公主结了婚。”[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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