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观点

吐蕃飞天纹玉带板小考

摘要:    2008年2月,笔者在西宁市东关大街西宁古玩城马姓商人的店铺中,见到一副十件的玉带板 (图版66-,经其同意,进行了照相和测绘,据该古玩商说,这幅带板是海西人卖给他的,出自海西 州德令哈市蓄集乡北面山里吐蕃墓群中,属被盗的出土文物,现予以发表。  1949年以来,隋唐带镑(又俗称带板)具屡有发现,尤以唐代为多。其中玉铐最多,金、铜、 铁质 ...


   2008年2月,笔者在西宁市东关大街西宁古玩城马姓商人的店铺中,见到一副十件的玉带板 (图版66-,经其同意,进行了照相和测绘,据该古玩商说,这幅带板是海西人卖给他的,出自海西 州德令哈市蓄集乡北面山里吐蕃墓群中,属被盗的出土文物,现予以发表。

  1949年以来,隋唐带镑(又俗称带板)具屡有发现,尤以唐代为多。其中玉铐最多,金、铜、 铁质的亦有少量出土。由于零星出土,遗物不全,对其形制不甚了解。这次吐蕃墓葬出土的十件 带板,具有相对的完整性,为我们研究唐代革带制度,尤其是吐蕃的革带制度和样式,提供了珍 。

   革带起源甚古。《墨子》 (卷四)上说:“(晋)文公之臣,皆之裳,韦以为带。”郭沫若先生根 据《周易》记载,也指出有制作革带的工艺[1]。但这种韦带的形制,可能与我们所说的装饰有镑具的革带不同。因此,许多人都认为革带始于赵武灵王效胡服之时。《淮南子·主术训》 (卷九)说:“赵武灵王贝带鹡而朝”,有人就考定贝带为革带[2]。然而,直到东汉时代,似乎佩服 革带尚无尊卑之分。《后汉书·舆服志》中未见有关革带等级的记述。当时,又有每逢端午,皇帝 “赐百奈鸟犀腰带”[3]的习俗,都反映了这个事实。

  从唐代许多石椁线雕画中可以看出,凡着窄袖胡服者,必系革带。所以,沈括说过:“窄袖绯绿 短衣,长鞔靴,有鲽鹱带。”[4]鲽鹱带即为革带,厚为马身装饰,为取骑射战阵之便,后渐为骑者所 服,只是到了后代,才有了美化服饰、表示尊卑等作用。

  唐代使用革带的制度,是在隋代基础上形成的。从文献记载看,曾有多次变化,定型大约是在唐高宗统治时期。

  武德年间两次颁布了革带制度。第一次规定一、二品用金铐,六品以上用犀镑,九品以上用银 镑,庶人用铁镑。后又规定天子、亲王、三品等用玉镑,五品以上用金镑,六、七品用银镑,八、九 品用输石镑,流外官、庶人、部曲、奴婢用铁、铜镑[5]。

  高宗时,由于章服紊乱,百官士庶每每不依令式服用,因此,在上元元年对服用革带的质地及镑 数重新申明。“文武三品以上服紫,金玉带十三镑;四品服深绯,金带十一镑;五品服浅绯,金带十 镑;六品服深绿,七品服浅绿,并银带九镑;八品服深青,九品服浅青,并鍮石带,八镑;庶人服 黄,铜、铁带,七镑。”[6]景云二年睿宗李旦重申了上元元年的规定,但却允许一至五品文武官员可着金带[7],玄宗在开元初年发布过禁断珠玉锦绣的勒令,规定“带依官品,余悉禁除”,虽然在带制 上未做很大变动,甚至至终唐之世百官服用均依上元元年令式,但如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 所指出的,“鲽鹱七事” 一类佩件即由开元二年禁令一律取消了。

  综观唐代各期带制,可看出统治阶级的章服等级界限愈来愈严,质地与镑数是反映这些等级的 标志。后期的服用制度也反映出封建朝代章服方面上可以通下,下不得僭上的特点。按品级尊卑, 其带镑的用料有别,数量递减。如位于三品以上的显官方有资格用金玉带镑,并将其数量限定为十三 镑。然而,现代出土的许多完整的玉带镑,却与制度不尽相符。

  例如,1970年陕西何家村出土唐代窖藏玉人物带板为十六块(铊尾二块,正方形镑四块,半圆 形镑十块);玉兽带板为十五块(铊尾二块,方形镑十三块);其他青玉带板六件也都是由十五或十 六镑组成,唯未见一副为十三者。暂且不论史籍记载与出土实物的出入,重要的是,二者均向人 们证实了一个问题:唐代已经出现玉带。物证、史证倶在,不容置疑,这就为传世唐代玉带板的研 究理清了头绪。

  本文介绍的这一副吐蕃墓中出土的“飞天纹”玉带与上述人物带板有相似之处,却又有着显著 差别,即吐蕃墓出土腰带显示出浓郁的独特风格和西域色彩,这也正是值得我们进行深入研究的重 点。以下分别叙述。这副玉带板土浸较重,但可以观察到为青白玉,质地温润,系用和田子玉琢成。图案均为“飞天”。

  1.铭尾2件,为一^头万一^头圆形,其一^长7 5、6 4. 9、厚0. 5厘米;另一^件长7 6、6 4. 9、厚 0.6厘米,均为飞天形象。飞天形象为浅浮雕。均为双高髻,身穿窄袖交领短上衣,领部为右面盖左 面,下身着裤,腰部系有腰带,身体前倾,双腿向右方抬起,身上披帛飘动,另一件衣领为左盖右 领,身姿为反方向。背部有四角对穿小孔,用以穿绳系于腰带(图1)。

  2.桃形镑2件,长5. 2、宽4. 9、厚0.6厘米,为陉兽形象,两件图案 一致。浅浮雕出一展翼的陉兽,有头像鸟,大尾,展双翼。不知何名。背部 三穿(图2)。

  3.方形镑6件,边长4. 8〜4. 9厘米,均为浅浮雕飞天纹,其间略有差 , 分为 3 组。

  第一组,2件,发型为单高髻。身穿窄袖交领上衣,一件右领压左领, 下身着长裤,腰部系有腰带,左手高举,右手置于腰际,双腿向左后方翘 起,脚以下露出,身披帛带。另一^件左领压右领,双腿向右后方翅起,右手高举,左手置于腰际,其余与第一件相同(图3)

  第二组,2件,均为双高髻,身穿窄袖交领上衣,一件右领压左领,左手上举,右手置于腹前; 另一件左领盖右领,右手上举,左手置于腹前,其余与第一组相同(图4)。

  第三组,2件,均为双高髻,一件衣领左压右,双手向右方抬起作迎客状,双腿向左上方抬起, 与头发髻平。另一件,亦左领压右领,右手抚带,左手向左方伸出,双腿亦向左上方翘起(图5)。

  

  以上镑饰玉板,均纹饰高起,作浅浮雕状,轮廓线稍粗,而内部如披帛的中线,衣折线,发丝和 裤褶等均使用细线,是这组玉板雕刻的特点。

  飞天是印度佛教传说中的护法神,是乾闼婆与紧那罗的复合体。《妙法莲花经玄赞》第二本解释 说:“梵各健闼缚,此云寻香行,即依乐神,乾闼婆讹也。”西域由此呼散乐为健闼缚,专寻香气, 作乐乞求故。慧琳的—切经音义》(卷二十七)乾闼婆条的解释与《法华经玄赞》相同。《注维摩 法经》又说是“天乐神也”。《妙法莲花经文句》卷二下又解释:“乾闼婆,此云嗅香……此是天帝 俗乐之神也,乐者幢倒伎也。乐音者,鼓节弦管也。”《维摩经略疏》卷第五中也记:“乾闼婆,此云 香阳,此一凌空之神……又云是天主幢倒乐神,居十宝山身黑相视,即上天奏乐。”乾闼婆这一名 称,不仅是称呼鼓节弦管的乐神,而且也把这名词用在了倒立伎的身上。

   紧那罗,也译作紧捺罗、甄陀罗,汉译是歌神。慧琳《—切经音义》卷二十五中解释:“紧那罗 或云真陀罗,此云歌神。”又在卷一中解释:“紧捺罗,梵语亦乐天名也。正梵音云:紧娜啰歌神也。其音清美,人身马首,女则姝丽,天女相比,善能歌舞,多与乾闼婆天以为妻室。”又《起世经》卷 一中说:“雪山南面,不远有城,各峨含离,峨舍离北,有七黑山,七黑山北有香山,于香山中,有 无量无边紧那罗住,常有歌舞音乐之声……有一乾闼婆王,名无比喻,与五百紧那罗女……具受五 欲,娱乐游戏。”这两种神是经常在一起的,他们都属于天伎,轮流为诸天作乐。《大智度论·十天 菩萨来译论》记:“犍闼婆是诸天伎人,随逐诸天……甄陀罗亦是天伎,皆属天,与天同住,共坐饮 食,伎乐皆与天同……是犍闼婆、甄陀罗恒在二处住,常所居止,在十宝山间,有时天上为诸天作 乐。此二种常番休上下。”

   因为这两种神众,是为天部作乐。天部又是佛的护法,所以佛在耆阇崛山大法会时,四紧那罗 王与四乾闼婆王都来参加。在石窟造像上,凡是佛的左右、龛楣的上部或窟顶的平棋上,所刻画出 的伎乐,歌舞天人,全部应是乾闼婆与紧那罗的形象。

  这两种形象与虚空夜叉,都雕造(或绘画)在石窟的窟顶或龛楣上,作飞行状。一般人都错误 地把他们叫做“飞天”或“飞仙”,其实他们并不是天。天都是真正佛的护法。乾闼婆和紧那罗,虽 然也列入护法之中,实际是供养佛护卫佛而已。

   总之,乾闼婆和紧那罗当初在天龙八部众神中的职能是有区分的。乾闼婆的任务是在净土极乐 世界中为佛散花,散发香气,供养和作礼赞,栖身于花丛,飞翔于天宫。紧那罗的任务是在净土极 乐世界中,为佛陀、菩萨、众神天人等奏乐歌舞,居住于天宫,但不能飞翔于云霄。后来乾闼婆与紧 那罗的职能混为一体,从而转化为飞天。

   敦煌莫高窟飞天数量之多令人叹为观止。据统计,仅在莫高窟492个洞窟中就有270多个洞窟绘 有飞天图像,共达4500身之多,加上榆林窟、西千佛洞、东千佛洞等处飞天的数目可达6000多身, 在这个佛教艺术王国中,真可谓无处不飞天。莫高窟中最大的飞天每身2米多长(130窟大佛殿内), 最小的只有5~6厘米长。绘飞天数目最多的洞窟是209窟,共画飞天156身。飞天的艺术种类有壁 画、砖雕、泥塑和石刻,前三种多见于河西一带,石刻飞天则多见于云岗、龙门、大足等石窟中,这 种现象由特殊的地理环境因素决定。飞天的形象从莫高窟建窟伊始就出现于壁画中,从公元366年到 1368年一直延续了千年之久从未间断。第329窟是初唐时期开凿的,这个洞窟的藻井用淡蓝色作底 色,象征着天空,中心是一朵盛开的莲花,莲花四周是四身飞天,他们围绕着莲花右旋飞翔,身上 的披帛随风飘舞,姿态各异。藻井外围是12身伎乐飞天,他们手持各种乐器边飞边奏。飞天也叫香 音神,佛在说法时他们就在天上边飞边散手中的鲜花,身上带有很多的香味,飞过后香气散发在天 上……第320窟南壁净土变上方的四身飞天,是莫高窟最美丽的飞天了,可以说是飞天的代表作。这 四身飞天,两人一组,呈对称状,在对称中又有变化。在右边这一组里,前面的那一身飞天在向前 飞行中身体向后,手里掰着花朵,似在散花,又似在戏弄后面的飞天;而后面的飞天则张开双臂聚 精会神向前飞舞,似乎要追上前面的飞天。前面的飞天双手平举,显得舒缓柔慢;后面的飞天右腿 作蹬腿状,似在使劲,显得急促有力。敦煌的飞天与西方油画中的天使有所不同,那些可爱的小天 使身上长着翅膀,像鸟一样飞;而敦煌的飞天只凭着几根薄薄的丝绸飘带,却飞得那么轻盈自在,使人感到她充满着内在的力量,比起长着翅膀的天使来,更富有想象力,给出人们以更丰富的美的 感觉,给人以更大的鼓舞。

   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与洞窟创建同时出现,从十六国开始,跨越了十几个朝代,历时千余年。直到元代末期。随着莫高窟的停建而消逝。在这十几个朝代里,由于政权的更替,经济的发展繁荣, 中西文化的频繁交流等历史情况的变化,飞天的形态以及情趣、意境和形式风格,都在不断地变化。一千年间敦煌飞天形成了自己具有特色的演变发展历史。其演变史同整个敦煌艺术发展史大体一致, 分为四个时期。 一、兴起时期。从十六国北凉到北魏(336 ~535年)大约170余年。此时期的敦煌 飞天深受印度和西域飞天的影响,是西域式飞天。 二、创新时期。从西魏到隋代(535 ~ 618年)大约80余年,此时期的敦煌飞天,处在佛教天人与道教羽人,西域飞天与中原飞仙相交流,相融合, 创新变化的阶段,是中西合璧的飞天。 三、鼎盛时期,从初唐到晚唐(618~970年)。贯穿整个唐代 大约300年。此时期的飞天进入成熟鼎盛时期,艺术形象达到了最完美的阶段。这时期的飞天已少有 印度西域飞天的风貌,是完全中国化的飞天。四、衰落时期。从五代到元代(907 ~ 1368年)大约 460余年。这一时期的敦煌飞天继承唐代余韵,造型动态上天然创新,逐步走向公式化,已无隋代的 创新多变、唐代的进取奋发精神,飞天的艺术水平和风格特点虽不同,但一代不如一代,逐渐失去 了原有的艺术生命。

   从飞天的艺术形象说它不仅仅是一种单纯的文化艺术形象,而且它是一种多种文化的糅合体。飞天的故乡在印度,但是飞天却是在印度文化、丝绸之路文化、西方文化和中原文化共同孕育中成 长发展的。飞天可以说是中国艺术家最具天才的创作,翩翩起舞的形象与静止僵化的佛像形成对比, 使洞窟增添了活力,使佛说法的场面更加隆重,使听法与护法的诸神更加多元化,使整个道场更具 人性化,不能不说是佛教艺术史上的一个奇迹。

   关于吐蕃墓葬新出土的飞天纹玉带板的年代问题,与敦煌飞天相比,其上身穿窄袖交领衣,下 身着裤的现象与敦煌飞天有异,显然属自身特点,其雕刻技法中采用浅浮雕和阴线刻与吐蕃时期金 银器的捶揲效果亦有相近之处,加之出土于吐蕃墓葬,因此,我们将其归属于吐蕃文化。当然,飞 天的发髻单高髻和双高髻等显然来自中原影响。根据发髻和脸形等与中原和敦煌的飞天相比,大体 上相当于初唐与盛唐之交,即相当于7世纪末至8世纪初,以上断代可能不致有大误。

   关于桃形带板中的陉兽图像,前所未见,但绘画方法较为相近的,见于宁夏固原唐代史索岩墓, 在墓志四边刻有兽图形,与带板上的陉兽有一定相似之处,该墓年代为显庆三年(658年),与我们 断定的飞天纹带板的年代相去不远[8]。

   这一类兽图形,姜伯勤先生称之为畏兽,他认为是与祆教有关的图形,是畏兽天神图像进入中 国祆教美术的例证,见于安阳北齐粟特人的石棺床。畏兽图也被称为鬼神图,类似这种有翼的兽身 图像,很早就见于伊朗的图像之中,他认为,中国汉代以来动物形式出现的神陉异兽,被波斯一系 的入华祆教采用作为天神中的一种图像[9]。即使是飞天图像,也与祆教有关。在佛教艺术中,飞天 被称为“乾闼婆”与“紧那罗”,是乐舞之神。而在祆教中,飞天图像及伎乐天神图像,则属于小天 使。考隋李和墓在装饰上多有连珠纹,颇受到祆教艺术影响,棺盖中有二女人首凤身手执太阳的飞 天,后部又有二人形飞天,则北周时中国祆教美术中的飞天形象表现伎乐天神,其来有自。$西安发现的北周安伽墓》云“火坛左右上方分别刻对称的伎乐飞天”,当可与李和墓棺盖上的隋代飞天图像 相比较[10]。这一类图像在祆教中象征着福运和财富,蕴涵“福运”的灵体。

   7世纪以来,上述多种文化因素与吐蕃文化持续不断的剧烈碰撞,由此很早就形成了一种融合各 派、自成一体的审美风格与样式。事实上,融合多种区域风格,已成为吐蕃艺术的主要特征,有时 甚至同时包含有数种不同地区的艺术风格,在吐蕃金属工艺品、绘画、佛教雕塑、丝织品中得到了 充分体现,在吐蕃玉带板中也得到了充分反映。

  众所周知,我国玉器史上始终存在着一个非常矛盾的现象,即:真玉产于西部的和田,而治玉 中心一般认为集中在我国的东部地区,进而造成人们的一个错觉。认为以于阒为中心的广大西部地 区的居民不会碾玉;或者即使有人能治玉,但技法亦不会高明。乾隆癸丑御制诗“和田产良玉,追 琢乏工为……”便代表了这种看法。可是历史记载并不如此。

  《旧唐书》云:“于阒国出美玉,俗多机巧。贞观六年(632年)遣使献玉带。”《新唐书》亦载:“于阒有玉河,国人夜视月光盛处,必得美玉”,“以木为笔,玉为印”,“初,德宗即位(781~805 年)遣内给事朱如玉之安西求玉于于阒得圭一、珂佩五、枕一、带袴(即绔)三百,簪四十、奁三 十、钏十、瑟瑟百斤并它宝”等。

   以上的记载简明扼要,足以说明西域地区的制玉行业不仅存在过,而且还曾达到了相当大的规 模和相当高的水平,否则,唐朝廷是不会遣官求玉到于阒的。到了北宋,于阒人甚至以“大朝大于 阒金玉国”自诩,这亦从一个侧面说明了于阒确定有过采玉、治玉的黄金时代。

   在《新唐书·车服志》的记载中,有一个应该弓丨起我们特别注意的问题,即:在唐高祖时腰带 镑的质地有金、犀、银、铁等,唯独无玉,至显庆元年(656年)之后,才出现了 “以紫为三品服, 金玉带胯十三”的记述,这比于阒王于贞观六年进献玉带晚了二十四年。这个事实使我们有理由推 测,唐代服制增设玉带可能是受到于阒国所进玉带的影响,逐步恢复了崇玉的古老传统,到高宗时, 才进一步形成定制的。

   对于吐蕃来说,更有理由从于阒获得和田玉。吐蕃对吐谷浑的征战是很早的。唐贞观十一年 (637年),吐蕃借向唐求婚不遂之事为由进攻吐谷浑。后经高宗显庆五年(660年),龙朔三年(663 年)的战争,吐蕃大破吐谷浑之众,“遂有其地”[11]。至此,吐蕃占领了青海湖周围及其以西的吐谷 浑故地,控制了经柴达木盆地去鄯善的“吐谷浑道”,关于吐蕃经吐谷浑道出入西域之事,见于唐开 元以前修成的《沙州图经》:“萨峨城,右西北去石城镇四百八十里。其城,康艳典造。近萨峨泽日 六十里,山险,恒有吐蕃、吐谷浑来往不绝。”[12]但根据文献记载,在吐蕃控制“吐谷浑道”之前, 其军队已开始出现在西域。如龙朔二年(662年),吐蕃曾在疏勒一带配合西突厥弓月部与唐军作战, 所取路线或出于阒之南山。之后,吐蕃加强了对西域的进攻。麟德二年(665年),吐蕃率疏勒弓月 之兵共攻于阒;咸亨元年(670年)攻陷西域十八州,迫使唐朝罢安西四镇;仪凤二年(677年), 攻疏勒、龟兹等[13]。在这一系列事件中,吐蕃军队所取的路线,或由“吐谷浑道”,或出于阒之南 山,均有可能。如果分析上述事件,从662年吐蕃军队首先出现在疏勒一带,665年又引疏勒、弓月等东向攻于阒看,我们还倾向于认定吐蕃军队是出于阒南山进入西域的。

   武则天,唐朝武威道大总管王孝杰“大破吐蕃,复龟兹、于阒、疏勒、碎叶镇”,“自此复于龟兹置安西都护尉,用汉兵三万以镇之”[14]。唐朝既复四镇,又以重兵镇守,《新唐书·地理志》安西 大都护府条曰:“于阒东界有兰城,坎城二守捉城。西有葱岭守捉城,有胡弩、固城、吉良三镇。东 有且末镇,西南有皮山镇。”这样吐蕃欲寻旧道进入西域已属不易,势必寻求新的路径,这样从吐蕃 经勃律向安西四镇,西往吐火罗、波斯的中西通道势必摆上日程。

   我们尚可从史籍中看出吐蕃经略“吐蕃一勃律道”的端倪。《通典·边防》吐蕃条载:万岁通天 二年(697年),吐蕃大论钦陵请和,武则天遣郭元振至野狐河与之议事。钦陵请唐拔去西域镇守, 使四镇诸国,西突厥十姓各建王侯人自为守,既不款汉,又不属蕃。其理由是“十姓中,五咄六部 诸落,僻近安西,是与吐蕃颇为辽远。俟斤诸部,密近蕃境,其所限者,唯界一绩,骑士腾突,旬日 即可以蹂践蕃庭,为吐蕃之巨蠹者,唯斯一隅”。上述记载,可以理解为唐朝在7世纪末收复四镇以 后,吐蕃已着手经略能够从西面进入四镇的勃律道,其军事指挥中心一度进入今帕米尔以南地区。

   这种情况在藏文文献中也有所反映。写成于公元9世纪的《金刚瑜伽成就授记》,题有“勃律节度衙”这样的军政机构名称。所谓“节度衙”,是公元7世纪至9世纪吐蕃设于本土之外的一级军事 机构,它管辖的范围相当于唐朝的几个州[15]。由此可见,从公元8世纪起,勃律在吐蕃诸辖地中成 为重要的军政单位之一,这自然与吐蕃对该地区的经略有关。

   总之,公元7世纪以后,随着吐蕃王朝的建立和强大,吐蕃势力逐渐开始进入西域,于阒由于其 在地缘上与吐蕃本土,紧相峨邻,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自然也成为吐蕃争夺的要地。王小甫先生 也推测,吐蕃最早进入西域是通过越“于阒南山”的道路,于阒成为当时吐蕃统治西域的中心[16]。吐蕃占领西域之后,吐蕃统治下的于阒也成为当时丝路文化与宗教交相融会的一个重镇。

   西域有自己的治玉业并生产了大批玉器已为史籍所证实,下面再看看吐蕃飞天纹玉带板与于阒 绘画的关系。据《历代名画记》载,于阒国名画家尉迟跋质那及其子乙僧二人,分别是为大小尉迟, 以丹青供奉初唐内廷。乙僧,国初授宿卫官,袭封郡公,善画外国人及佛像,“用笔紧劲,如屈铁盘 丝”。若以此特点来比附飞天纹玉带板的形象,确是相当吻合的。玉带板的技术处理及其艺术风格与于阒绘画的特色也是非常相近的。所以这几件飞天纹玉带板,很可能是吐蕃治下的和田玉工所琢, 有着独特的西域风格,它是吐蕃时期制作玉器的有力物证,有着重要的研究价值。

(原载《青海藏族》2016年第1期)


  注释:

  [1]参见郭沫若著:《中国古代社会研究》一书中的周易时代的社会生活。

  [2]王同维:《观堂集林》卷二二,《胡服考》。

  [3]马缟:《中华古今注》卷上,文武品阶带条。

  [4]沈括:《梦溪笔谈》卷一。

  [5]《新唐书·舆服志》卷二四。

  [6][7]《唐会要》卷三一,章服品条。

  [8]罗丰:《固原南郊隋唐墓地》,文物出版社。

  [9] 姜伯勤 《中国祆教艺术史研究》,三联书店。

  [10] 隋李和墓石刻所见飞天,见《文物》1966年第1期。

  [11] 《新唐书·吐蕃传》《新唐书·吐谷浑传》。

  [12] 引自池田温:《沙州图经略考》,《木夏博士还历纪念东洋史论丛》,明和印刷株式会社,1975年,第93页。

  [13]《册府元龟·将帅部》《册府元龟·外臣部》《旧唐书·高宗纪》《新唐书·突厥传》。

  [14] 《旧唐书·则天皇后纪》《旧唐书·龟兹传》。

  [15]巴俄·祖拉陈瓦《贤者喜宴》,第372页。

  [16] 斯坦因著,段晴等译:《沙埋和阗废墟记》,第182页,新疆美术摄影出版社,199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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