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中国北方地区新石器时代文化研究》，韩建业著，文物出版社2003年出版，2020年重印。　　这本书于我很重要，因为它是我的博士学位论文，也是我的第一本专著。　　本书的研究重点虽然是中国北方地区新石器时代的年代分期和文化谱系，但关于聚落形态和人地关系的讨论也占较大篇幅，实际是一部较为综合的著作。　　回顾本书首次出版以来约二十年间我的学术 ...

　

《中国北方地区新石器时代文化研究》，韩建业著，文物出版社2003年出版，2020年重印。

　　这本书于我很重要，因为它是我的博士学位论文，也是我的第一本专著。

　　本书的研究重点虽然是中国北方地区新石器时代的年代分期和文化谱系，但关于聚落形态和人地关系的讨论也占较大篇幅，实际是一部较为综合的著作。

　　回顾本书首次出版以来约二十年间我的学术生涯，和学术界对本书的反响，我以为其中至少有三项内容值得继续关注和讨论。

　　一是北方模式问题。在本书中，我指出中国史前社会演进或文明起源有着一般趋势和不同模式，提出“北方模式”的概念，认为其与东方和中原的社会发展模式存在差异。在本书出版的同一年（2003年），我又撰文专门讨论了“北方模式”“东方模式”和“中原模式”。但随着近些年新的考古发现和研究，我感到当初对“北方模式”等概念的内涵界定还不够贴切，“北方模式”与“中原模式”的区别也需要重新审视。赵辉老师在一次访谈中就说，“韩建业曾提出过一个‘北方模式’，后来我们把这个北方模式扩大了一下，认为包括中原在内的华北也接近于北方模式，而和以良渚、山东龙山等等为代表的东南这一块不一样，后者可叫做‘良渚模式’。”李伯谦先生还从神权、军权、王权的角度，提出红山—良渚和仰韶，属于中国古代文明演进的两种不同模式。无论如何，中国文明化进程的区域模式问题，值得进一步深究。

凉城老虎山聚落地形与遗迹的分布

　　二是北方地区史前文化历史地位问题。在本书中，我指出，北方地区在早期“中国文化共同体”或“中国文化圈”的形成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作为一个相对独立的自具特色的亚文化区，对中国文明的形成和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1998年对石峁遗址实地调查的基础上，我认为“石峁聚落面积达90万平方米，防卫设施完备并发现珍贵玉器，极可能就是陕北超级聚落群的中心。”“老虎山文化南下引起的连锁反映甚至可能与夏王朝的建立也有一定关系”。这里提出的早期中国文化圈或文化上的早期中国问题，成为我后来研究的重要起点，并出版了《早期中国——中国文化圈的形成和发展》一书，但与此相关的关于“早期中国”或“最早中国”的争论才算刚刚开始。这里提出的石峁遗址作为“陕北超级聚落群的中心”的观点，当时看来已经足够大胆，但对比近些年石峁遗址的重大新发现，就反而显得过于保守。这里提出的老虎山文化南下摧毁陶寺文化，引起文化格局动荡和连锁反应的问题，虽然在陶寺等遗址的新发现中得到越来越多的印证，但需要细究之处也还很多。

包头威俊第三台地遗迹的分布

　　三是人地关系问题。在本书中，我较为系统地讨论了北方地区新石器时代文化发展和气候环境演变的关系，认为距今6000年左右北方地区仰韶文化的大发展，距今4500年左右老虎山文化在岱海地区的繁盛，都与当时较为暖湿适宜的气候环境有关；而距今5500年左右北方文化地方性特征的增强、细石器的增多、窑洞式建筑的出现，距今5000年左右岱海、黄旗海等地出现文化“空白”、鄂尔多斯地区石城和石墙房屋的出现，距今4200年以后老虎山文化在岱海地区的衰亡和向晋南等地的大幅度南扩影响，又与各个相应时段气候向干冷方向的急剧转变有关。这些观点有前人的基础，有我自己的新见解，我自以为有一定道理。将其简单地归入“环境决定论”，未免失之偏颇。我在本书出版之后，即对包括狭义“北方地区”在内的整个西北地区先秦时期人地关系进行过系统梳理，出版过《中国西北地区先秦时期的自然环境与文化发展》一书，认为在极端气候期，不同的应对策略可能有着完全不同的后果，指出气候变迁本身并不能直接引起文化的兴盛或衰落，只是为文化变迁提供契机。当然，人地关系研究涉及考古和地学两大学科，牵涉问题甚多，理应“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继续探索。

　　另外，本书还存在一些认识上的问题。比如将包含三足瓮的朱开沟早期一类遗存放到了龙山时代之后，认为其年代晚于公元前1900年，就很不妥当。

　　尽管如此，本次再版还是基本保持原文不动，仅对书中个别印刷失误进行修改。让读者看到二十年前我的真实水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本书首版曾被列入“北京大学震旦古代文明研究中心学术丛书”，本次再版时经得原中心主任李伯谦先生同意，仍依其旧，也仍保持原编委会不变，尽管编委会中有些先生已经辞世。感谢李伯谦先生和北京大学震旦古代文明研究中心！

　　文物出版社能够再版这本学术著作，足见其社会担当！感谢出版社领导，感谢再版责任编辑张玮和于可可女士！感谢首版责任编辑李红女士！

　　感谢我的妻子杨新改一如既往的支持和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