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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驮白练到安西——张籍《凉州词》诗的理解

摘要: ——张籍《凉州词》诗的理解石云涛有人把棉布输入中国内地的成绩归于突厥,论据是唐朝诗人张籍的两句诗:“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杨兆钧先生在《中土文化交流的历史回顾》一文中说:突厥向中原地区输出的另一项高昌(当为“商品”之误)是棉布。我国中原地区种植棉花的历史,始自北宋时期。而史载高昌人在南北朝时就已有特产“白叠布”。在新疆脱库孜萨来遗址中出土了唐代的棉布、棉籽标本。证明当六世纪突厥盛时,境 ...

——张籍《凉州词》诗的理解   石云涛

 

有人把棉布输入中国内地的成绩归于突厥,论据是唐朝诗人张籍的两句诗:“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杨兆钧先生在《中土文化交流的历史回顾》一文中说:

突厥向中原地区输出的另一项高昌(当为“商品”之误)是棉布。我国中原地区种植棉花的历史,始自北宋时期。而史载高昌人在南北朝时就已有特产“白叠布”。在新疆脱库孜萨来遗址中出土了唐代的棉布、棉籽标本。证明当六世纪突厥盛时,境内植棉已很普遍。尼雅汉墓中出土了粗布裤子和手帕,初步鉴定,是用草棉组成的,又说明突厥境内植棉可能开始得更早。周一良主编《中外文化交流史》,河南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528

杨先生是土耳其史专家,对土耳其人的祖先突厥人不免偏爱,但把棉布输入中原地区归功于中土文化交流似有不妥,把张籍诗中的“白练”理解成“棉布”显然失误。尼雅汉墓中出土了粗布裤子和手帕,说明至迟在汉代棉布已经传入新疆地区,但那时新疆地区或属于匈奴,或属于汉西域都护府,皆与突厥无缘。因此说“突厥境内植棉可能开始得更早”说法欠妥,那时突厥民族尚未形成,没有突厥,哪来“突厥境内”?文章又写道:

公元五、六世纪时,中国北方同西域陆上交通频繁,贸易往来不绝,突厥的棉花棉布不断输入内地。唐朝诗人张籍曾有《凉州词》之作,其中有“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可见白布输入之多,满足了内地人民的一些需要。而内地织工专为西北边疆民族特制的民族纹饰和织有“胡”字样的锦缎,以作交换。(同上)

张籍《凉州词》诗讲的是中原地区的丝绸运往西域,不是西域的棉布运入中原。这首诗是这样写的:

边城暮雨雁飞低,芦笋初生渐欲齐。

无数铃声遥过碛,应驮白练到安西。

张籍的《凉州词》共三首,这是第一首。诗的前两句写眼前景物,同时点出了所写的地点、时间、天气、季节。首句写仰望所见,边城暮雨,大雁低飞。次句写地面上的景象,芦笋初生,乃初春季节。三四句是想像之词,在这样的季节里,本应是丝绸之路上繁忙的时节,东来西往的商旅在春暖花开之时踏上漫漫长途,逐利而往。那络绎不绝的驼队驮载着内地的丝绸穿越大漠,奔往安西。但那种令人喜悦的景象自从河西、西域沦陷便一去不返。如今想起来,那悠扬动听的驼铃像梦中一般。张籍生活在中唐时期,经过安史之乱后,河西走廊和西域被吐蕃人占领,唐朝疆土萎缩,昔时丝路盛况已成过烟云烟。这是对过去的繁华的回想,这种回想正反映了他目击时艰的沉痛。“碛”,大沙碛,指出玉门关西去至楼兰途经之大沙漠。“白练”,白色的丝织品,泛指从中原地区西运的丝绸产品。安西,唐在西域设置的安西都护府。安西都护府和安西大都护府乃是唐朝管理碛西的一个军政机构的不同时期的名称,其统辖安西四镇,最大管辖范围曾一度完全包括天山南北,并至葱岭以西至达波斯,在武周时代北庭都护府分立之后,安西都护府分管天山以南的西域地区。安史之乱发生,唐朝调发河西陇右以及安西兵马进入中原参加平叛,西北边防空虚,长期与唐朝争夺河西走廊和西域的吐蕃乘机北上,经过大碛西去的丝绸之路中断。张籍生活在这样的时期,想到昔日盛况,面对国土沦丧,不免痛心疾首。这首诗看似平淡,其实心情是十分沉痛的。


                                                                       唐前期地图

安西陷落是一段悲壮的历史。安西都护府全盛时代所统率的精锐骑兵称为安西兵,当安史叛军进逼长安时,玄宗西奔蜀中,途中发生马嵬驿兵变,之后太子李亨坚持北上,分兵至灵武,即位称帝,是为肃宗。为平定安史之乱,安西兵组成安西行营奉诏平叛,进入中原作战。由于安西、北庭及河西、陇右主力内调,吐蕃陆续占领陇右、河西,安西都护府与唐朝的通道中断,安西四镇留守军队仍顽强坚守,与吐蕃军进行殊死的战斗。肃宗上元元年(760年),陇右军镇多被吐蕃攻陷,旧将李元忠守北庭,郭昕守安西都护府,二镇和沙陀、回鹘相依,吐蕃久攻不下。唐德宗建中元年(780年),李元忠、郭昕派人通过回鹘入朝奏事,德宗对西域将士进行了嘉奖,封李元忠为北庭都护,郭昕为安西都护。其后吐蕃联合葛逻禄、沙陀进攻唐军、回鹘,德宗贞元六年(790年),吐蕃攻占北庭,唐朝与安西失去联络。据《资治通鉴》卷二百三十三记载:及三葛禄、白服突厥皆附于回鹘,回鹘数侵掠之。吐蕃因葛禄、白服之众以攻北庭。……贞元六年(公元790年)……回鹘颉干迦斯与吐蕃战不利,吐蕃急攻北庭。北庭人苦于回鹘诛求,与沙陀酋长朱邪尽忠皆降于吐蕃。……安西由是遂绝,莫知存亡,而西州犹为唐固守。安西最后陷落的时间,史料无确切记载,安西四镇的于阗镇陷落于贞元六年。学者推论安西最后陷落时间可能在唐宪宗元和三年(808年)。


                                                                             唐后期地图

当陇右、河西和西域落入吐蕃人之手后,唐朝西部边境大为收缩。白居易《西凉伎》诗表达痛失国土的心情:“平时安西万里疆,而今边防在凤翔”。元稹《西凉伎》诗云:“开远门前万里堠,今来蹙到行原州”,原州为吐蕃侵占后,置行原州于泾州境內的临泾,即今甘肃镇原。跟白居易、元稹同时代的张籍在诗里表达的是同样的心情。在《凉州词》第二首中,他描写了吐蕃占领下的凉州:“古镇城门白碛开,胡兵往往傍沙堆。巡边使客行应早,欲问平安无使来。”在第三首中,他对朝廷无心收复失地表达了不满:“凤林关里水东流,白草黄榆六十秋。边将皆承主恩泽,无人解道取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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