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编者按　　86年前的关中农村生活怎么样？　　前文讲到佚名作者与张德枢（西北饭店创建人），从西安坐骡车前往周至县楼观台游览的见闻。与为了生存而繁忙劳作的农人相比，楼观台的道士生活却别有洞天，120多名道士有属于自己的七顷良田，加之开垦的荒地，物产丰富，收入可观！　　须发、留辫、缠足的陋习不改，十分之七八的人吸大烟成瘾。靠天吃饭的农 ...

　　编者按

　　86年前的关中农村生活怎么样？

　　前文讲到佚名作者与张德枢（西北饭店创建人），从西安坐骡车前往周至县楼观台游览的见闻。与为了生存而繁忙劳作的农人相比，楼观台的道士生活却别有洞天，120多名道士有属于自己的七顷良田，加之开垦的荒地，物产丰富，收入可观！

　　须发、留辫、缠足的陋习不改，十分之七八的人吸大烟成瘾。靠天吃饭的农民常常用他们朴素的形式表达出对雨的乞求，有很隆重的仪式感。

　　作者描述出了那个时代关中百姓真实的生活，折射出关中基层治理、贸易和风俗等状况。

　　楼观台问道

　　烟笼暮霭，已近黄昏，乃回院内的客室，监院南阳人，号守一，询探车夫，知张君与我在省做事，陪谈久之，颇有益加恳恳之意味，或谓道人亦讲势力，未知然否？招待者言杨主任（杨虎城）张委员长前次到山游览，住了数日，曾登峰造极，尽览无遗。于是询问院中生活状况及耕种情形。

　　有道徒若干人？

　　答：120余人。

　　有院产若干？自己耕种者若干？

　　答：院有房院不少，地亩数目难以确定，因山坡地占半数，如遇天旱则不能收，如遇山水则成山沟，甚或此山地被冲坏，他处复可开荒种粮，故租给佃户，每年收租亦不能预算，自己养有耕牛20余头，种地六七顷之谱。

　　系雇工，抑自耕？

　　答：系自耕，设有农务部，由若干道人负责，亲自下地耕种，农忙时全体动员。

　　自给自足欤？抑节有余以兴办其他事业耶？

　　答：自给之外，如有富余，用以接济贫困，如前年旱灾，本院曾设厂施粥。

　　全院组织大致怎样？监院如何产生？

　　答：监院由全体公选，以大公无私，确具道德，而有能力者，为合格，其余如管理香火、讲说经传、经营农务、办理畜牧、经营账目、监督厨房、办理庶务、接洽挂单、招待来宾，各有专责。

　　监院如不守法，账目如有私弊，将如何制裁？

　　答：大家都有监察纠正之责，出家人无物无我，在物质方面完全是共同生活政策，决不至争权夺利，在精神上说，各人惟道德是讲，如权利念头还打不破，便失去本来意义。

　　如多数不守清规，将如何制裁？

　　答：信教虽自由，官厅亦有保护监督之责，绝不能视如化外，目为顽民，所以在挂单的时候，即须慎重考查。

　　山中治安好不？

　　答：从前旱灾时，附近不免发生事端，本院都是家人，为众所知，尚未闹过事故，现在一切转佳，自可无虑。

　　粮食之外，尚有其他副产否？

　　答：山中果木树甚多，如桃李杏梨之类，但距省较远，以前汽车到不能直达，价值低微，无甚收入，亦未专意经营。

　　综上所谈，方之闭关时代自给自足之社会，及现代新兴国家之农场组合有相同者，话闲人静，倚榻待眠，张君谈老子故事甚详，曾记函谷关中有句云：“只许老子骑牛过，不使田文下马来。”

　　又有刘李二生，两不相识，刘问李贵姓，答云：骑青牛过函谷关，老子姓李；李复问刘，对曰：斩白蛇，起沛县，高祖氏刘。言毕，载笑而归。”

　　明日早起，道人挽留作仰天池之游，余因事务在身，遂辞别山下，然全山名胜风景，尚只浏览十分之一二，山水有缘，终当重会。过终南镇（距山25里）此地出产薏米、藕粉，张君买藕粉，以一包赠余家，以一包归遗细君（指妻子），价值每斤5角，粉颇不恶。是晚宿大王店，越日早晨11点返省。

　　由终南镇至省，农村产物，棉花约占3/10，玉蜀黍、小米、高粱、糜子，约占1.5/10，芝麻、红薯、豆类、烟、辣子，约占1/10，其余未种之地正在耕耘，旧历八月以内，麦即下种。

　　种棉之农家，此时正在拾花，老幼妇女，携筐入地，全体动员，较之都市妇孺生活，相处悬殊。惟各村庄距耕地隔两三里，或四五里之遥，于农家工作及照料一切，似不便利，倘人可增加，治安也好，能就地筑室，如江南等省，村庄相街，鸡犬相闻，守望相助，则农村情况，焕宜改观也。四野森林，除各村镇较为稠密外，沿途空旷，然种植之地尚多荒弃，问或有之，亦仅以杨柳二树为多，松柏之类则仅于坟地之旁见之，林政之待讲，诚非等闲。乡村燃料除取用棉枝、黍杆等类，废余之物外，尚有采取树枝以补不足者，如人口繁殖，就地取材，是否能供需要，似待研讨。

　　丰桥，1909

　　赵公桥（此桥为长安、户县分界处，长40余丈，有涵洞22，颇完整。桥头石碑载明系华洋义赈会近年重修，桥之两端地坊上有赵舒翘司寇题额曰：汉鲸秋卧，周䓃春萦，睛牌渭树，影射昆池）之西，若一里许，有一柿子树，躯干长大，枝叶茂盛，为沿途不曾多见之伟物，附近农人耕余之暇，常叨（按享受）浓荫，诚乐事也。

　　往来运输工具大车居多，汽车极少，担子尤少，偶有自行车、洋车专以代步者。西运之货有食盐、煤炭、杂货三种，多用大车载运，惟食盐亦有用担挑者；东运之货有烟土、棉花、稻米、牛皮之类，烟土多用汽车载运，余用用大车者多。闻由省运盐百斤至终南镇，运价恒需8角左右，其余盖可知矣。

　　经过各村镇，苍蝇极繁盛，面食店、糖果店，既无纱罩，复不驱赶，小儿疮痍之处麇集成群，犹谓可以吸去毒汁，有益于病，因不知苍蝇传染危害，视之淡然，毫无仇对之意识。人民衣服既不清洁，发肤之污垢，实在令人惊异，尤以壮年男女，须发、留辫、缠足，辄招沿途村镇，屡见不鲜。

　　闻大王镇禁烟分卡，某巡丁云，在终南镇至斗门镇之间，吸食鸦片者，无论男女恒占十分之七八，其不精神不景气之形状，自不待描写可知矣。

　　各小庙之前，大都标写“都念好天爷”之语句，初见之，以为乡民偶尔戏书，复屡见不爽，乃询知为祈雨、谢雨两用之祷词。人民历经荒旱，此种心理原不足怪，惟来往途中两遇所谓“耍马脚”者，其组演约需30余人，有举棋者、有击鼓者、有鸣金者、有燃香者，更有数人各举斗形木架于头上覆以松枝，活跃于群中，有一人举刀挥跳，有二人身上各环类似龙形麻编之物，又有一人披头散发，颈胸之前，斜系红彩布，均闭目，俨然若无所知者，余等经过其间，驻足以观，彼仍诚惶诚恐，不曾斜顾，附近男女村民或倚墙以观，或追奔来观，络绎塞途，似颇郑重。

　　问附近之吕君，惟曰：当初祈雨，亦系耍马脚，今降雨，仍耍马脚，以酬庥（xiū，庇荫，保护）。所谓马脚，即系天神附托之人，以□□一切者，至于举刀挥跃，等等动作，都是描写之状态云云。此种祈祷，为余平生所创见，张君耳闻已熟，然亦不能详其根源也。

　　户县大王区保证责任棉花生产运销合作社，1935

　　周至、户县境内，尚无农村合作之组织，高利贷之事，致不能免，惟较一二年前已经减低，间有农人因需款急切，将未收获之棉花廉价卖出，俟收花后交货，如现在棉价为三十五六元，在一个月以前指棉花用款者，则只需二十五六元。

　　语云：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按后两句为：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伤农实深，此农村合作社，固需要殷切也。

　　各村镇金融情形尚不紊乱，现币之外，有省银行银元券、角票、铜元票，及一枚二枚现铜子，四省农行之角票亦尝见之。

　　各乡镇之渺小局卡，因查验烟土，工作似颇紧张，每见巡丁二三成群，手提杆子往来查视，意气洋洋，乡民见之呼为司爷，仿佛有官民之判。每个局卡门前高悬旗帜，门口照例挂两块虎头牌，写“局长某示严查偷漏、禁止绕越”等字。大王店某巡丁笑谈，在局卡做事的人必须有三个狠。

　　一是眼狠，一望能知其有无私货，及票货是否有相符；

　　二是手狠，不顾一切地将杆子深入；

　　三是心狠，不管他怎样哀怜，总是要针针见血的。执此而言，宜乎怯懦乡民，畏之如虎也。

　　各村镇驻扎之保卫团，秩序、服装、行动亦均安整，碉楼都修筑不坏，晚间查店，尚无苛求之时。问乡人曰：

　　从前可以拿人打板，现在已取消改良，并且还能替我们防范匪人，这倒不错。

　　按短时间观察所得，拟做下列简浅之建议，借做结论。

　　一、取缔吸烟、留辫、缠足之恶习，凡在三十岁以内者，应由地方官分别颁订劝禁办法，其在20岁以内者，应严厉禁止。

　　二、注重国民教育，凡乡村卫生及破除迷信，行政力量或有未逮，应从社会教育致力，使之潜移默化，然后民知民力日渐增强，乃能随时代以俱进，其他应兴应革之事，本文中已约略叙及，自不重赘，所盼深入民间，熟悉农村诸君，加以指示，则获益深矣。

　　1935年《陕西省银行汇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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