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编者按　　周立三（1910—1998），经济地理学家 ，中国科学院院士。主要从事农业地理、综合考察和国情分析研究。20世纪50年代率队对新疆农业自然资源开发利用进行长达5年的深入考察，提供系列专著和建议，卓有建树。其实，他与新疆的渊源可以追溯到抗战后期。　　1943年，他参与国民政府组织的以新疆为重点的考察团，一路上经过瓜州、星星峡、哈密等地 ...

　　编者按

　　周立三（1910—1998），经济地理学家 ，中国科学院院士。主要从事农业地理、综合考察和国情分析研究。20世纪50年代率队对新疆农业自然资源开发利用进行长达5年的深入考察，提供系列专著和建议，卓有建树。其实，他与新疆的渊源可以追溯到抗战后期。

　　1943年，他参与国民政府组织的以新疆为重点的考察团，一路上经过瓜州、星星峡、哈密等地，文章对沿途的地理形势、社会现状、风土人情等方面有所介绍，另外，作者对边塞风光的喜爱，也展露在这文采斐然的笔墨之中。

　　一、小引

　　在1943年的初春，正当前方对日抗战相当剧烈的时候，蛰居在西蜀后方的作家们，却获得一个很难遇的机缘，去参加一个十几人组成的团体，负了考察边疆实况的使命，完成了一次西北长征，为时将近一年半，行程达四万里，便历了甘肃、宁夏、青海、新疆各省的土地，其中有一半的时间是逗留在新疆。

　　承蒙地方当局的热诚协助，使我们走遍天山南北，数度攀登积雪的高山，几经穿越绝域的流沙，我们曾被困在寒风砭骨、遍地冰冻的荒凉山谷中，或受厄于灼热如焚、干枯不毛的戈壁滩上，但我们也曾欣赏过优美无比的自然风光和热烈风趣的边疆情调，使人悦目畅怀，忘却了行旅之苦。

　　天山博格达峰下冰川，1929年

　　自从抗战结束，外蒙独立、伊宁事变继起，我们关怀边地，追想往事真是感慨万端。目前有些地方，也是想再去而情势未许；还有许多事物，也恐欲重睹而机会难得。因此本文追溯当时所见所闻，虽不免有明日黄花之感，但审查今日形势，体念将来的演变，在为文的意义上，或许不仅仅是纾述个人的旧情而已吧？

　　新疆虽僻处西北边疆，可是和中原发生联系，能远溯到秦汉。直至宋明以后，因海洋交通大启，全国政治经济的重心移向东南，才使这孤帆孤悬塞外的边地，逐渐荒芜了。最近十几年来，经过社会人士的呼吁，在积极倡导开发西北的浪声浪中，才又把这站在国境前线的新疆，重复引起重视。

　　就我个人来说，在民国廿二、三年（1933—1934）的时候，因在参谋本部陆地测量总局服务，曾从事编撰边疆历史地图的工作，于涉猎古史地志之余，开始对新疆这个地方发生浓厚的研究兴趣，所以这次能借机去那里实地观察，自然是格外使我觉得兴奋的事。

　　二、安西出发

　　我们同行的十几个人系来自各方，在甘肃兰州和永昌两地先后集合。虽然个人所担负的工作略有不同，但大家的旨趣却是一致的，加以行动食宿常在一起，但大家正如一个大家庭似的，增加了不少对工作的愉悦情绪。所以纵然在物资设备非常简陋的情形下，跋涉了4个月，遍历河西走廊和额济纳河流域之后，大家仍怀念着怀着高度兴奋，踏上了新的征途。

　　当6月28日，我们从敦煌回到安西县城，便准备了一切入新疆的手续和必须携带的东西，安西（今瓜州县）是通常由甘肃到新疆去的大道上的一个最重要城市和站口，自1939年才完成的甘新公路便经过此地，于交通上是日渐重要了。东距兰州有1021公里，西北到哈密也还有369公里，而安西哈密两城之间，不仅是甘新公路最荒凉的一段，就周围的区域来说，也是我国西北内陆最干燥的地带。

　　因为距海遥远，东南湿润的夏季季风，故已不能沾染到一些雨泽，而西北冲来的寒湿气流，也被北面的天山阻隔住了，所以沿途不但不容易见到高大树木，连接丛草灌木也很稀疏，除了几个据守苦井浅水的小站口，有三五人家居住之外，真可说是人烟绝迹，呈现着一幅现实的沙漠景象。

　　荒漠中行进的旅客

　　29日的早晨，我们开始了赴新的长征，出了安西西北门，越过疏勒河桥，转向西北沿途，出则有不少风移的沙丘，继而入砾石戈壁地面，过白墩子，地势渐见微小起伏，多为久经侵蚀的变质岩所成的低缓山岗，均大致呈东西走向，并列绵互，公路有沿着干涸沟谷，穿越过这些堤港。

　　历经红柳园、小泉、大泉和马莲井子，这些站口附近常为低湿碱滩，生长着白茨、芦草、小草和烟柳等。过马莲井子仍向西北进，过一小溪，因前几天山洪暴发，附近公路路基曾被冲毁，正值修填，勉强驶过。以后愈前行，地势愈见升高，岗陵沟谷，起伏渐著，一直到星星峡，高度已达1825公尺，比安西要高出658公尺。

　　三、星星峡形势

　　星星峡在甘新交界处，蛟牙沟西20公里，位居南北向的峡谷中，两旁山势逼近，谷幅甚窄，旧时驿道与今日公路都经过此地，所以成为新疆与内地往来的唯一重要门户。

　　星星峡之山道

　　过去因为政治上的特殊原因，对内地的交通几乎呈封锁状态，到了1942年秋后，情势突然转变，地方政府完全受命于中央各部，各部会的附属机关和协助新生建设的组织都相继成立，于是到那里去工作和观光的人士，一时川流不息地涌进去，这情形就在这颇为寂寞的陆路小站口上，也便可以反映出来。

　　这里虽没有商业市街，而每天车队和驼商的进出，显见得颇为忙碌，同时因地跨两省交界，交通运输上变成了一个重要枢纽，所以这里中央和地方的机关一共有17个之多，常住人口也都是公务人员和运输人员。附近是荒山沙碛，除了饮水之外，几乎所有的食品用具都要仰赖于外地运来，大部分都是靠哈密供给的，而最严重困难的莫过于燃料。因为人口日增，过路的旅客也不少，周围附近的柴草几乎都被砍拾殆尽，听说现在要到二三十里以外的地方去采觅了。

　　往来驼队

　　距峡东数十里，设有一检查卡，凡山东边入省的车马行旅，都免不了经过一番细查，我们一行，因为事先电告省府，仅略一询查即得到放行。午后二时许到星星峡，由此在去哈密还有211公里，预计当日不易赶到，所以决定在此留宿一宵。不过这里既无旅店，也没有餐馆，往来公务人员就住在中运站招待所，我们也设法商洽而在这里住下。

　　这种招待所，自此处起，西经迪化，直中苏边境的伊犁霍城，差不多沿公路的各主要县城里都有设置，原为苏联运输车队的押运员和司机等停宿就食的。

　　星星峡驿站 ，民国

　　当时新疆地方政府与苏联虽实际已断绝贸易关系，但与中央的物资交换仍继续在维持着。我国出口货是以钨矿砂为主，茶砖、毛皮次之，苏联运入的是以石油为大宗，所以有时中苏车队同时到达，在这一小站上就汇集了近百辆卡车，再加上临时往来的客商，挤满了整个招待所，食宿也成了严重的问题了。

　　附近有座星星山，我们也抽暇去了一趟，那里有大块石英岩露头，晶洁闪烁，在月夜下有星星，传此地得名也因为了这个缘故。

　　三、到哈密途中

　　次日早晨去登车向西出发，越过一段崎岖的山谷，经红柳园（系极小的谷中草滩），破屋两三家，望之已无人居住。自此向西北，地势一直往下低降，不久屹立于北边天山东的卡尔里克山已遥望可见，戴着万年冰雪，排列如银屏，至为美观。先后过沙泉子、腰站子，附近草滩稍微广阔，从此地势渐平，但多为细沙戈壁，植物愈渐稀少。

　　到苦水，设有警察派出所，井深达二三公尺，水深一二公尺，水味苦涩。在越过宽逾50公里的烟墩戈壁，至骆驼园子，这里不但水草比以前各站丰富，且见树木疏生，除车店外，有农户耕种狭小田地，种植玉米、豌豆等。豌豆于2月中即开始播种，玉米则迟至4月初，收获期在6月和8月底，也相差两个月。只此以西，有长流水、疙瘩井等孤立农耕小聚落，因已能受惠到北边天山上流下来的泉水，以供灌溉，从此进入哈密沃州。

　　但公路因为要循着比坚实地面的关系，所以稍偏北行，南望村庄，隐约可见。有时偶然在路旁看到穿红着绿的缠回农妇，点缀在这灰黄遍野的戈壁上，在于那北面映照在日光下的高山雪峰相衬托，真是组合成一副很难得的天然图画。

　　荒漠中的坎儿井之竖井口

　　沿途还有到地面累累如连珠的土堆，当初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后来才晓得就是很闻名的许多坎井的出土口。经新庄子后，耕地广连一片，杨柳榆树夹道，农舍疏落，这正给予我们所谓沙漠绿洲景色的一个深刻影响，下午三时光景进入了哈密城。

　　四、哈密郊游

　　到了哈密之后，先得准备交通工具了，因为原先向西北公路局商借的车辆，送到此地为止了，在省境以内的旅行，又需向省政府商洽，所以再次逗留了旬日。趁这时机，就到附近郊外去看看，同时因正当盛夏，哈密每日的平均温度在摄氏28度，正午有时升高到38度，也不得不在此略事休息。况入境问俗，届时也可与当地人士谈谈，得知一些关于新疆的近况。

　　我们居住在一所尧乐博思的私宅里，当时辟作中运所的一部分客房之用，位在新旧城间镇番街上。房屋构造系四合式二层楼，经改造为半新式建筑，院子天井和四周筑有围廊，楼梯二道也建造在这天井里，格局倒颇别致，因为终年难得下雨，上下也并不会感到不便。

　　哈密回民墓 1935

　　哈密，汉朝时伊吾卢地，为匈奴呼衍王庭；到汉明帝才设置宜禾都尉。以后鲜卑、蠕蠕、铁勒及西突厥，都曾据有此地；唐初设立伊州，到明代为哈密卫，后又被信奉回教的王公所占领；到了清康熙时才内附，乾隆二十四年改置哈密厅，光绪十年新疆建省又为直隶厅，民国二年四月，始改名为哈密县。

　　《天山月刊》1948年

　　解放后，新疆的经济迫切要求进行综合考察和深入研究。周立三先生积极组织多学科的新疆综合考察队，从1956-1960年连续五年对新疆的自然资源、社会经济条件和农业布局进行了全面而系统的考察。周立三每年考察结束后，都要向新疆党政机关汇报，提出对生产发展的建议。结合考察经历，与人合著《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经济地理》《新疆综合考察的方法与经验》等书。以他为首的考察队，为新疆的经济发展做出巨大的贡献！

　　本文由“瀚海淘沙”独家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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