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景德镇御窑厂遗址鸟瞰

　　为加快推进景德镇御窑厂遗址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工作，由景德镇市人民政府主办的《“景德镇文化遗产保护暨御窑厂遗址申遗”学术研讨会》于2017年9月1日至2日在景德镇中国陶瓷博物馆召开。

　　国内40余位遗产保护、考古文博、城市规划、文化研究等领域的著名专家，就景德镇瓷业考古发现与研究、老城保护与更新、景德镇制瓷业历史和地方文化特色、景德镇御窑厂遗址系列遗产申报世界文化遗产总体策略和行动计划四个议题开展探讨，并形成总结报告。

图/1号会场

图/2号会场

　　国家文物局文保司副司长唐炜、景德镇市委书记钟志生、市长梅亦等领导参加了会议并讲话。

图/唐炜、钟志生、梅亦发言

　　“清源”以下为大家介绍与会专家的主要观点，以及李季、吕舟、侯卫东、张广汉、方李莉等五位专家代表各自召集的讨论组的总结发言。

　　专家主题发言精彩内容

　　北京大学考古文物学院 孙华教授

　　景德镇瓷业遗产申遗刍议——从系统性和完整性的视角

　　景德镇是因瓷成镇，并引领了宋以后瓷业发展的中国重要的产业型和资源型的历史名城，拥有湖田窑、御窑厂、高岭矿等数量众多的古代瓷业遗址，又有众多古今重叠的窑厂等工业遗产，以及历史街区、会馆、店铺、民居和祠庙等与瓷业相关的关联遗产。在这些瓷业遗产中，御窑厂遗址无疑具有中心地位和典范作用。以御窑厂遗址为代表的景德镇瓷业遗产的申遗，其完整性的考量内容应该包括御窑厂本身空间形态、御窑厂产品生产环节、御窑厂关联窑厂及其保障体系的完整性。

　　孙华教授提出：研究明、清两朝御窑厂布局的差异，提出加强考古勘探工作，弄清明清御窑厂遗址的四至范围、准确轴线、以及主要衙署功能建筑位置，对于深化御窑厂遗址的认识至关重要。而关于御窑厂瓷器生产链条的完整性，除烧瓷本身，瓷土等原材料的生产过程亦是景德镇瓷业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瓷石与高岭土均来自东河流域及高岭山产地，与其相关的古代生产活动和工艺流程的物质遗存及周边环境，加上古道、河流和码头等运输路线，甚至工人的居住场所、精神寄托等，都需要调查确认并予以保护。总的来说，景德镇申遗还有众多研究工作亟待进行，历史研究和考古研究需要密切配合。

图/御窑厂遗产构成要素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 吕舟教授

　　世界遗产的价值发掘与讲述

　　吕舟教授介绍了五个已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遗产项目的价值表述：

　　巴西的瓦隆戈码头是南美最大的奴隶贸易港口，多达90万余的非洲奴隶通过此码头被贩卖进入巴西，然而码头遗址残存和发掘面积极小，完整性较差。但作为人类历史上黑暗的奴隶贸易的见证，使这里成为了唤醒人们对创伤性历史事件记忆的场所，并因此列入世遗名录。

　　日本明治工业遗址由于涉及使用从亚洲各国强征的劳工，是一个充满政治争议的项目。申报文件选取了十九世纪中期至二十世纪早期作为遗址价值阐释的时间段，避开了具有争议的战争期间，并且强调了日本作为第一个非西方的工业化国家，在接受西方先进技术后自强变革的故事，这一价值表达得到了世界遗产委员会的认可。

　　英国湖区申遗之路历经了三十年之久。1987年第一次申遗，以自然遗产身份申请失败。1990年，提出申请混合遗产，注重了对于乡村景观的强调，但文化价值表达不够清晰，并很难满足自然遗产的标准要求，也未能列入。直到2017年，从文化景观的角度，提出湖区的自然风光导致了如画风景观念和浪漫主义艺术运动的发展，人们对湖区景色的欣赏，也引发了人类审美趣味的发展。此次申遗一举成功，英国湖区申报世界遗产的过程，也是“文化景观”概念发展的过程。

　　登封 “天地之中”建筑群最初是以“嵩山历史建筑群”进行申报，但与预备名录中的“中国五岳”相重叠，未能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在不使用中岳嵩山的名字的前提下，如何将这些历史建筑提炼出一个能关联起它们的主题词，就变得至关重要。“天地之中”的概念来自于嵩阳书院的唐碑和周公测影台，最终确定了其作为中华文明诞生地之一，体现了中国关于“中”的宇宙观，也成功地建立起了申报的古代建筑遗存之间的观念的联系，保证了这一申遗项目成果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法国的香槟坡地、建筑及酒窖遗址包括历史悠久的葡萄园种植风土，生产地点（及其地下酒窖）和销售及分销中心（香槟馆），见证了整个香槟生产过程，同时作为标志性地点见证了香槟的起源和传承。这种全过程的完整系列，以及对世界范围内唯一且独特的杰出价值的寻找，对于景德镇瓷业申遗都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五个世遗申请案例，印证了价值的发掘和表述是申报世界遗产的决定性要素。如何讲述一处遗产的价值，也是在讲述一个文化对于作为整体的人类文明的贡献和影响。而即便在主题、地区、类型上不具备优先性的申报项目，通过申报角度和价值策略的研究与选择，同样可以突出特色，申请成功。对遗产地的深入研究决定了价值认知的高度，是未来申遗最为重要的工作。针对景德镇来说，其核心价值的挖掘应当着眼于景德镇瓷器对全人类生活方式的巨大影响。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 秦大树教授

　　2014年景德镇御窑厂遗址的发掘情况

　　此次考古发掘是对御窑厂内部进行的首次主动发掘，实际发掘面积400平方米，涉及元代至清代前期的连续性叠压地层，考古意义重大。御窑厂的生产可分为四个阶段，即元代及明初的前御窑厂时期、成化至正德年间的官作运营时期、嘉靖至明末的御窑厂生产转变期和清代康雍至民国的御窑厂恢复期。御窑厂范围内出土的元代和明初瓷器多为质量不佳的粗青花，几乎可以确定不是官作器物，而是普通民窑。而到明永乐时期，则出土大量优质的釉里红官作瓷器，证明明代御窑厂的设立时间当在洪武三十五年前后，且在选址上有意避开元代已有的优质窑厂。明代嘉靖以后，御窑厂的生产表现出衰退的迹象, 开始生产民窑瓷器，表明御窑厂的生产模式发生了变化，形成了贡御瓷器和商品化瓷器同时生产的模式。

图/御窑厂遗址

　　故宫博物院器物部主任 吕成龙研究馆员

　　景德镇申遗的意义和申遗过程中需要注意的问题

　　景德镇御窑厂遗址从考古学角度极大地推动了明代御窑的研究，印证了大量的传世瓷器的年代，弥补了传世御窑瓷器类型和品种的不足，同时印证了许多历史文献中的记载。针对景德镇的申遗，需要注重景德镇瓷器在世界范围内的影响，因此研究不能仅局限于御窑，而占外销瓷绝大比例的民窑同样应当成为申遗的对象。此外吕先生还提出四点申遗工作的方向：其一，应当对景德镇瓷器的历史进行细致的梳理，从最早期的唐代遗存开始，将景德镇瓷业的发展历程展现出来；其二，需要清晰界定出御窑厂的范围和生产规模；其三，景德镇瓷器制作的全过程，包括原料产地、工艺流程、包装方式、运输方式等，以及御窑的产量和类型，都应作为遗产的一部分；其四，几乎世界上任意一家大型博物馆都有景德镇瓷器的藏品，因此应当联系世界其他国家的瓷器收藏和发现，梳理出景德镇瓷器对世界制瓷工艺和生活方式的影响。

　　景德镇陶瓷考古研究所所长 江建新先生

　　从考古发掘资料的角度分析明清御窑厂的申遗核心价值

　　元代设立浮梁瓷局作为瓷业生产的管理机构，明代初年仍然延续了此机构，并发现了刻有“局用”标识的瓷器。直到永乐初年，才确定建设有封闭管理的御窑厂，并且首次出现了带有年号的款识。宣德年间的官窑出土最为丰富，御用的蟋蟀罐等文物印证了诸多文献记载。成化时期的斗彩出土丰富，独特的三彩鸭造型是首次发现。发现的正德时期画彩作坊则揭示了釉上彩工艺的制作过程，对于制瓷工艺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而嘉靖之后御窑厂进入衰落期，万历以后官窑几乎停烧，天启、崇祯年间则没有发现任何正式款官窑。

　　景德镇学院 翁彦俊副教授

　　景德镇落马桥窑址的元明官窑遗存

　　落马桥窑址的遗存时期从晚唐五代延续至元末明初，但以元代和明代官窑遗存最为重要。元代早期浮梁瓷局应有“工匠常川入局”的专有窑场，这样的窑场的存在对民间窑场的发展造成了不利的影响。元代中期开始，官窑生产和管理制度发生了大的改变，浮梁瓷局可能开始裁撤，以落马桥为代表的民窑承担起官（御）用瓷器的生产功能，同时在其附近设置有专门的场所以便官方督陶和储存瓷器成品。明代的遗迹中，则发现数个带有铭文的瓦片，记录了匠户编号、匠人名字和产地等信息。就此证明，洪武时期御用瓷器和瓷质建筑构件是以珠山为中心，分散在浮梁县若干个窑场烧造的。“工勒其名”的方式也为住班匠和轮班匠的存在提供了一定的实物证据。

　　华中科技大学规划设计院 万敏教授

　　景德镇老城保护设想

　　对景德镇老城保护提出了四个方面的建议：

　　1、对于景德镇老城保护应成片保护、整体保护。

　　2、在对老城进行保护时应借助消防手段，同时引进先进的规划理念，疏解老城密度，在改善防火条件的同时也可形成游憩空间，建立老城游憩系统。

　　3、开展老城的活化利用，清理现有弄堂，形成环道与游憩公园相结合。

　　4、适当恢复老城的手工业，让老城成为活态遗产的典型。

　　景德镇陶瓷文化学者 舒惠学

　　景德镇陶瓷文化的个性特征

　　阐述了景德镇三个方面的地方文化特征：

　　1、 景德镇的陶瓷文化，个性鲜明，内涵丰富。

　　2、 景德镇是工匠精神的杰出代表，明清御窑的皇家用瓷是制瓷技术和工艺的高峰。

　　3、 景德镇大量的外来移民，对吉州窑、耀州窑技艺均有所传承，并与当地的瓷文化交流融合，形成了自身的文化特征。

图/发言现场

　　研讨会分组讨论权威总结

　　为时半天的热烈讨论后，中国文物学会世界遗产研究会副会长、故宫博物院原常务副院长李季、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吕舟、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原总工侯卫东、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主任研究员张广汉、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人类学研究所所长方李莉五位专家受托对两天研讨会的内容进行了总结发言。

　　吕舟教授代表申遗小组

　　景德镇御窑厂遗址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行动计划

　　一、景德镇以御窑厂为代表的制瓷业遗址，具有世界遗产的突出普遍价值，具有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可能性。应当加快和加大推动景德镇以御窑厂为代表的制瓷业遗址申报世界遗产的工作。

　　二、文本团队提出的18个构成要素，反映了景德镇制瓷业从唐代中期到明清御窑达到制瓷业顶峰的历史发展过程，遗产构成要素的选择是恰当的，应当作为下一段工作的基础。

　　三、关于世界文化遗产所应具有的6条标准，文本团队认为：根据现有研究符合第2、3、4条标准，讨论中专家建议考虑增加第一条和第六条标准的可能性。

　　四、建议在下一步工作中继续论证整个申遗项目的名称是强调御窑厂遗址还是强调景德镇制瓷业。

　　五、建立统一的领导机构，协调申报世界遗产和旧城保护、更新的相关要求，实现多规合一，提高申遗和旧城保护更新的效率，避免重复调整。

　　六、继续开展有计划的考古调查工作，为申报世界遗产提供更为充分的研究支撑。

　　七、加强遗产保护、管理人员的培训，向社会及时传递申报、保护景德镇以御窑为核心的制瓷业遗存正确、清晰的价值表达和相关信息。

　　八、考虑到目前中国世界遗产申报的基本情况，建议将2021年作为成功列入世界遗产的目标时间。根据这一时间节点明确各阶段工作应当完成的时间节点。

图/吕舟教授发言

　　侯卫东先生代表文物保护小组

　　景德镇文化遗产的保护和展示利用

　　景德镇御窑厂遗址申遗过程中的文物保护应当做好三个方面的工作：首先是要明确申遗要素，为下一步遗址保护和环境整治明确工作对象和目标。根据窑址等遗存自身的特点，从结构、材料和形式等方面，采取合理的方式进行保护。其次是采用多样化的手段展示御窑厂遗址的价值特点，继承和持续发展活态的瓷业遗产，展示大的山水环境。第三个方面是开展环境整治的工作。恢复不同的历史环境下，窑址、街区、码头等遗存和谐历史环境，同时综合考虑城市建设、交通环境、安全消防、防灾减灾等方面的问题。

　　图/侯卫东先生发言

　　张广汉先生代表老城保护与规划小组

　　景德镇老城保护利用

　　景德镇老城的价值与特色在于：（1）景德镇老城是围绕上千年陶瓷生产逐步形成的格局独特的城市；（2）老城是景德镇瓷业发展的见证地，是御窑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3）老城是景德镇建筑文化和生活习俗的承载地。目前老城保护面临格局遭到破坏、瓷业遗产年久失修、基础设施亟待改善等方面的问题。对于景德镇老城保护提出了四个方面建议：（1）老城应当与御窑厂联合申遗。（2）整体保护好老成的传统格局和历史风貌。（3）挖掘瓷业文化遗存，形成旅游线路。（4）改善基础设施，加强民生改善，提升旅游服务设施水平。

图/张广汉先生发言

　　方李莉女士代表陶瓷文化小组

　　景德镇陶瓷文化的历史特质及当代价值

　　景德镇的瓷业价值，除了体现在物质遗存方面外，从文化角度进行研究同样十分重要。景德镇的瓷文化，可以概括成“瓷文化丛”、“瓷文化圈”、“瓷文化模式”三点。总结还对景德镇申报世界文化遗产及非物质遗产提出了一些看法。

图/方李莉女士发言

　　李季先生对本次研讨会进行了总结发言

　　与会专家都对景德镇和御窑厂的价值高度认同，对近些年景德镇的工作充分肯定。申遗的过程中应该重点处理好三方面问题：（1）将御窑厂与景德镇老城看作一个整体来进行考虑；（2）在重视御窑厂的同时，民窑与外销瓷的关系也不能够忽略；（3）结合考古学研究和城市本身活态性的特点，确定研究范畴时间下限。

图/李季先生发言

　　景德镇钟志生书记高度评价了专家的讨论意见，表达了推动景德镇以御窑厂为核心的制瓷业遗存申遗，保护好景德镇历史文化遗产，促进城市更新和可持续发展的强烈意愿。景德镇历史文化遗产的保护将进入一个快速发展的新时期，市政府也会积极应对更多的挑战和机遇。

图/与会成员合影

　　*文章由李晶、武华宇记录，刘业成整理

　　*文中图片由大会主办方提供

　　*国际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