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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尽头的宝藏:木斯塘孔丘林(Konchoklin)壁画 | 雪山幡影

摘要: 摄影:张超音/陈秉扬木斯塘的卢里洞穴寺庙:一探早期尼泊尔艺术风格在西藏高原的发展”)感谢张超音老师对我的研究给予支持,提供了孔丘林洞窟寺庙的照片。我永远抱持着对喜马拉雅艺术与边境探索自始未变的初衷,期待能很快和您一样再次开启我的木斯塘考古之行。图1道拉吉里群峰(左)与安纳普尔那群峰(右),照片中间夹于两山群的河谷即为卡利甘达基河谷。木 ...

摄影:张超/陈秉扬

木斯塘的卢里洞穴寺庙:一探早期尼泊尔艺术风格在西藏高原的发展”)

感谢张超音老师对我的研究给予支持,提供了孔丘林洞窟寺庙的照片。我永远抱持着对喜马拉雅艺术与边境探索自始未变的初衷,期待能很快和您一样再次开启我的木斯塘考古之行。

图1道拉吉里群峰(左)与安纳普尔那群峰(右),照片中间夹于两山群的河谷即为卡利甘达基河谷。木斯塘则位在此二山群的另一侧。 陈秉扬 

图2世界第七高峰道拉吉里峰 陈秉扬 摄

图3世界第十高峰安纳普尔那峰(左一) 陈秉扬 摄

千年以来,卡利甘达基河谷作为极少数得以直接穿越喜马拉雅山的天然孔道,商旅与朝圣者络绎不绝地沿着奔腾的河谷,在地表最高的一道弧线-道拉吉里峰(图2)与安纳普尔那峰(图3)的巨大的影子下北往南来,沟通着南亚次大陆与雪域高原。贸易给这块在地理上绝对偏远之处带来了财富与文化,而与此同时,关于佛陀的教法传播也随着喋踏的马蹄声而来,进而型塑出这里的文化地景。而许多著名的佛教人物,如莲花生大士、阿底峡和米拉日巴都曾传说在这里留下了他们的足迹。从西藏与木斯塘当地的经典中,我们可以了解后弘期之后的几世纪中,包含藏西的古格普兰王国,藏中地区的新兴教派都曾经派遣僧人到木斯塘传法。这些早期的僧人在当地的小领主的供养与资助下,在河谷深处的山洞中,留下了许多令人叹为观止的宗教遗迹。

图4 孔丘林洞穴外观 张超音 摄

图5 孔丘林洞穴寺庙内部壁画全景 张超音 摄

孔丘林洞穴寺庙位于尼泊尔上木斯塘的东北部靠近西藏的边界附近,卡利甘达基上游一处偏远河谷旁的山壁上(图4)。其海拔约4114公尺,其名字来源于不远处一个已然荒废的寺庙。偏远的地理位置显示着这里曾经应该是一修道院或是寺院的闭关所,专为当时附近庙宇的僧侣提供冥想与修行的场域。洞穴内面积大约是54平方米,洞门呈现为开放状态,而壁画主要座落在北面与西面的墙上(图5)由于风蚀的关系,洞穴中壁画的保存状态并不是非常完善,有时我们仅能从斑驳的墙面上分辨出个别主尊的相貌。

图6西侧墙面南端的大成就者群绘像 张超音 摄

图7西侧墙中间现已空置的神龛 张超音 摄

图8西侧墙面北端的三主尊像 张超音 摄

图9 金刚总持(中) / 图10 四臂观音(左)图11绿度母(右) 张超音 摄

图12北侧墙面之噶举派祖师谱系 张超音 摄

图13北侧墙面右端之大成就者绘像 张超音 摄

南侧部分与西侧墙南端壁画是整个洞穴中保存最为完好的部分,这部分描绘的是三列大成就者绘像(图6),于这一侧共有55尊;西侧墙中间有一个现已空置的神龛(图7)神龛的另一头则绘有三尊主神像(图8),分别是中间的金刚总持(图9),其随侍菩萨为金刚藏菩萨与无我佛母;其左右两侧的其他两尊主尊为四臂观音与其随侍的六字大明母与男性神持宝(图10),以及绿度母与其随侍之独髻母和摩利支天佛母(图11)。北面墙的左端壁画则呈现了三列人物肖像画所构成的祖师谱系(图12)。紧接着在北面墙的右端则另绘有30尊大成就者绘像(图13)

由布局上看,中间的三尊主神像金刚总持、四臂观音与绿度母当为孔丘林洞窟寺庙的供奉主体。此三尊佛像在艺术表现上皆呈现出强烈的尼泊尔艺术风格特色。中央的金刚总持,其修长优雅而又略带动感的身躯,让我们联想到之前讨论过的卢里洞穴寺庙中的壁画,而与当时藏地绘像人物中较为拘谨的身段有所不同。两者共同阐述着尼泊尔艺术美学在早期木斯塘艺术上的作用。除此之外,包含其左右两侧的四臂观音与绿度母绘像,我们都可以在其上发现许多尼泊尔艺术的特点,像是人物绘像中高广的额头,呈心形的头部轮廓,所戴的宝冠上如泪滴形状的珠宝装饰,以及包覆着膝盖的短裤样式等等。

图14祖师谱系中的喇嘛像 张超音 摄

图15 图16祖师谱系中的玛尔巴与米拉日巴 张超音 摄

由北墙面左侧的祖师谱上的绘像所提供的线索,则暗示着孔丘林寺庙洞穴可能属于一噶举派于木斯塘的分支所修建。其中所绘的喇嘛肖像所着的僧衣,于其右侧胸前有一很明显的圆形臂洞(图14),此种表现形式在13至15世纪噶举派绘画中经常可以看到。该传承谱系左上方第一个人物,可以由其手势而辨识出应为金刚总持,接续者为两尊深皮肤的成就者绘像,接下来则为一位身着红色外氅与另一身着白衣的俗家人上师(图15与图16)。由此我们可以推断第四与第五位人物为玛尔巴译经师与米拉日巴,则其之前的两个传承人物为帝洛巴与那洛巴。至此,此祖师谱系的前段符合噶举主传承的脉络。然而接下来的人物绘像,由于其保存状态与缺乏相关佐证,我们很难确定所绘人物的身份。考量到木斯塘地区独特的地理位置与当时各个教派在此的活动,此祖师谱系中的人物可能包含了各个宗派的祖师,或是其属于一支独立的噶举支派。这组祖师谱系绘像之风格表现与前面所述的三主尊呈现出相当大的差异,其背景留白,人物描绘手法以一种更为原始或是粗犷的艺术风格作为表现。我们可以由此推测此一部分画作出于另一个工坊之手,很有可能是属于当时的一个地方性风格流派。

图17大成就者绘像局部 张超音 摄

图18大成就者绘像局部 张超音 摄

(请将手机横屏观看)

图19 大成就者绘像全景 张超音 摄

根据西藏艺术史学者卢克兰涅兹于之前的田野报告,孔丘林洞穴所绘的大成就者绘像群之布局顺序可能是根据12世纪诗人Vajrasana所写的韵文中的描述。而由风格上观察,很明显绘制这些大成就者图像的艺术家与前述的主尊和祖师谱系亦属于不同的群体。其风格表现出一种独特的特色,而迥异于木斯塘与西藏之其他绘画作品(图17、18、19)。相较于当时尼泊尔美学所着重优雅与华丽细节表现,这些大成就者绘像其手法表现恣意而粗犷,人物形塑生动而诙谐。在各个人物之间留下了大量的空白,并偶尔穿插着一些树木花草与动物的图像。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所绘的动植物总类并非原生于喜马拉雅地区,而应只在热带地区出现。由这样的线索可以推论绘制这些大成就图像的画师们可能来自于南亚热带地区,或是曾经于印度中南部地区接受艺术相关训练。关于绘制这些大成就者图像者的身份,或许我们终究无从得知,但这一个有趣的发现让我们得以一探当时卡利甘达基河谷与南亚之间紧密而不断的联系。

由于缺乏相关记载,关于孔丘林洞穴之壁画生成年代一直是个悬而未解的问题。由孔丘林壁画与其他木斯塘绘画相比对,特别是15世纪于洛曼塘皇家寺庙中的壁画,可以肯定的是孔丘林成形年代要早于15世纪。依据卢克兰涅兹分析其祖师谱系后的见解,如果根据其表现的祖师谱系的推断,则在最后的修行人绘像前共有16个人物,因此其可能之年代应为14世纪上半叶。

关于木斯塘的宗教派别源流,由于15世纪后之木斯塘王国与诺尔寺之间的紧密关系,我们一般皆认为木斯塘地区应属于萨迦派的势力范围。然而在木斯塘王国建国之前的期间,事实上其他各门派都曾在此地活跃。而根据发现于孔丘林洞穴寺庙壁画上的种种线索,我们一样可以推断这里属于一处早期的噶举派分支遗址。除此之外,如同曾经于之前的卢里洞穴寺庙壁画讨论中所阐述的,在孔丘林洞穴中所见到的尼泊尔艺术表现,显现了这个时期卡利甘达基谷地各地方的噶举派供养人对于尼泊尔艺术美学的偏爱,而不同于同时期藏中地区噶举派主要寺院中主要流行的藏帕风格,也再次印证了尼泊尔艺术风格在15世纪前已被各个门派采用于其绘画之中。

而木斯塘地区作为印度次大陆与西藏高原文化的共同边境的特点,也再次由孔丘林壁画所展现。座落在两种不同的地理与文化传统的共同前缘线上,木斯塘地区的艺术撷取了来自两方各自的元素内涵,在这喜马拉雅雨影下的偏远的角落,酝酿出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个性。

*更多关于木斯塘与孔丘林洞穴壁画的独家照片与介绍,将于明年由民族出版社出版的著作《藏族中呈现,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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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

陈秉扬

本科台湾大学法律专业,后取得伦敦大学亚非学院艺术史与考古硕士,主修西藏与印度艺术史。始终着迷于喜马拉雅地区独特的宗教与艺术文化,喜爱旅行、文化地理学与历史研究。曾任职于私募基金,现从事喜马拉雅艺术研究与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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