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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掖 一首永恒的歌
张掖于我,是一首永恒的歌,是一种永远的文化记忆。那壮美的塞外风光、巍峨的祁连雪山、壮观的冰川、浩瀚的沙漠、广阔的戈壁、秀丽的湿地、茂密的森林、雄奇的峡谷、绚丽的丹霞……无一不感动着我,吸引着我。悠悠岁月,我行走在河西大地上,让生命感受自然,让灵魂拜谒山川。
霞光万缕落人间
我在古老的画廊中穿行,看见百万年前造物主描绘的彩霞,点缀成了祁连山中汹涌流淌的岩浆。于是,我的思想在斑斓起伏的画面上流动起来,内心有无数蒙昧被光影的色彩点燃,烧遍荒芜的高原。这里便是河西走廊的七彩丹霞。天空之下,它是古老的地质遗迹,是喜马拉雅山运动中发育形成的红色岩系,是经长期风化剥离和流水侵蚀形成的奇岩怪石。
据说这造型奇特,色彩绚丽,气势磅礴的张掖丹霞地貌奇观,形成于600万年前,当地裕固民族将这里的丹霞地貌称为“阿兰拉格达”(红色的山)。它是中国发育最大最好、地貌造型最丰富的地区之一,特别是窗棂式、宫殿式丹霞地貌,是丹霞地貌中的精品,面积之大冠绝全国。
由红色砂岩构成的张掖七彩丹霞,赤壁丹崖、红砂岩峰,山岭蜿蜒,景色奇特,有“仓渥如丹,灿若明霞”之誉。许多山体有着宽阔的山顶、陡峭的崖壁、平缓的沟麓,给人一种雄奇、险峻、秀美、幽深的感觉。
那起伏的彩色山包,有的像丹青彩绘的屏风,有的像缓慢飘动的小舟,有的像悠闲散步的大象……无一不让人感到大地的脉搏在跳动,大地的血液在流动。红的、蓝的、浅绿的、淡黄的波浪一层一层涌向远方。黛青、褐黄、碧翠、桔红、鹅黄的色条,跳跃出一匹匹美丽的斑马,奔腾到远方去了。
有些山峰简直就是建筑史上的绝世之作,那朱红色的柱梁,杏黄色的门窗,墨绿色的琉璃瓦,翘角飞檐,气宇轩昂,修整肃穆。一道道山岭,就是苍灰和褐红色的奇迹,似乎像燃烧了亿万年的火焰的余烬,在这里聚集、凝固成了大地的灵魂。
冰沟丹霞
“赤壁千仞”。那里崖壁、石墙、石柱、尖峰、丘陵的“雄险神奇”,令人目不暇接,拍案叫绝,被誉为“天下第一奇观”。
红岩丹色的山,刀削斧劈一般,几乎寸草不生。巍峨山影直指蓝天,威风八面;山巅之上,云雾缭绕,仙界般美丽。半山腰,有神驼傲立,神合形似,栩栩如生,洒然伟岸。它昂首眺望,精聚神凝,笑傲群山。眼前一位彩衣的女子更是惟妙惟肖,她头枕绝岩,鼻梁俊俏,酥臂轻柔,玉腿舒展,窈窕娉婷。一位手臂挎篮、仰首向东的少女,娇艳欲滴,面色凝重。更有一座拔地而起的“阴阳柱”,演绎着阴阳平衡,诠释着社会和谐。也有银盔银甲的英雄雕像,传说是霍去病、卫青、路博德等人留在河西的痕迹……狮子、猛虎、大象或者其他更为灵巧的动物,构成了精妙绝伦的动物大观园。
在丹霞,想起张掖平山湖大峡谷来,这被誉为"比肩张家界""媲美克罗拉多大峡谷"的神秘之所,是亿万年风雨沧桑,大自然的神奇造化。这里峡谷幽深、峰林奇特,大自然用鬼斧神工的创造力将五彩斑斓的山体镌刻成一幅幅无与伦比、摄人心魄的山水画卷。
大峡谷海拔高度1500至2550米。其地质构造属于"红色砂砾岩"地貌。距今已有一亿八百万至两亿四千万年。峡谷两岸北高南低,浩瀚的气魄,慑人的神态,奇突的景色,世无其匹。并且含有各个地质年代的代表性生物化石,被称为"活的地质史教科书"。
有人说,丹霞、平山湖峡谷是女娲补天时剩下的七彩石,受孕于河西走廊的泥土,诞下的地貌。我想,这是否是古时的某一天,丝绸之路上那悠悠的驼队撒落的华美丝绸,装点了这红土地上的美人,让她们用柔润的彩绸,舞蹈成了这一片丹霞的逶迤?是否是张骞的足印、武帝的霸业,从百里狭长的走廊喷薄而起,化为铺天盖地的丹霞,烧红走廊的半壁江山?是否是隋唐的旗帜、匈奴的牧马,游龙般蜿蜒于河西,重组了丝绸之路上一个关于民族融合的历史?
我相信神话,也相信历史和由历史生发的故事,而天空里像丹霞一样美丽的七彩霞光,飘落在祁连山中一座座晶莹剔透的冰川之上,那冰川,惊艳了大地。
冰山一角惊世殊
祁连山为古代匈奴语,意本为“天山”,极言其山峰耸入天际。山峦中的“七一”冰川形成于约2亿年以前,是整个亚洲地区距离城市最近的可游览冰川。
仰望青山,满目翠碧,绿波涌浪。从冰川方向传来的泉声在耳畔叮咚作响,轻烟缭绕,似繁星满满的银河,如天女扯起的白练,斜悬在山坡上。
群峰之巅,千年积雪万年玉屑,如万马奔腾刀光剑影,如奔突岩浆万浪汹涌,挟宇宙之力量,裹飓风之气势,从天宇浩浩荡荡轰轰烈烈排山倒海席卷而来,仿佛可以听到震魂夺魄的海啸的呐喊。晴天丽日下,冰川显现出蓝色水晶一样的色彩,晶莹剔透纤尘未染,在自然生态环境里显得静谧、原始、神秘——那是千年雪山的身躯,万年冰峰的头冠。
面对眼前这冰清玉洁,奇特壮观、气势磅礴的景象,心底只有一个词,那就是“圣洁”。那随风飘荡的经幡,更添了一份神秘而肃穆的感觉。无论如何,这里是一个与城市生活截然不同的世界。禽鸟、花朵都像一本书,里面可能记载着没有人知道的奥秘。而眼前的冰川,断面像刀切了一样整齐,一层一层的,的确像书页——这是大自然绝美的散章。
那冰绵延数公里,彷佛神仙打泼的老酸奶,顺着山坡流动着,起伏着。雪白的冰川,黝黑的岩石,湛蓝的天空,还有那些随风变幻的云朵,构成了壮丽绝美的一幅画。人在画中,好像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蓝天,一伸手就可以拖住太阳。
站在离太阳这么近的地方,俯瞰脚下的河西走廊,长风几万里,扬起戈壁原野的奇丽风光,沙漠,在我的视线里定格成了隽永的情怀。
沙碛款款枕绿洲
我在沙漠旅行,除了享受沙漠的辽阔壮美,过多地印象了沙漠的人迹罕至,沙漠的神秘危险。世界上多少有名的沙漠,都处于绿洲和城市的外围,而张掖国家沙漠地质公园则属于沙漠衍生出的绿洲和绿洲围合之中的原生态沙漠。在这里,给人一种沙漠和绿洲相生相伴、和谐共存的视觉冲击,感受到沙漠和绿洲两种极端地质状况的融合与碰撞——我对沙漠有了一种天然的亲切感,这是一片在绿洲环抱中藏着的神奇沙漠,是中国距离城市最近的沙漠体育公园。
黎明,霞光普照,沙漠公园比光轮还明灿,它望断绿洲,在那里炽热生命,沐浴微风。仰望天空里涟动云朵的长河,它的心中也许滋生着一种强烈的爱恋,感动得太阳震颤,向它抛出千万缕狂热。在斜照中,它像飘在深水之上,燃烧成了花朵的浪漫。中午,沙粒闪烁着一簇簇缤纷的微芒,风的手指为它添上许多鬼斧神工的色谱。傍晚,阳光轻舞长袖,用胡琴拂出柔美的乐章,像一叶扁舟,把它的梦载向张掖绿洲,让它回到魂牵梦萦的远古时光。夜里,月光拨弄羌笛,沁凉的夜色像袅袅氤氲的乐音,让它迷离而神秘地头枕绿洲,朦胧了它的倩影。远望,那犹如水面一样白茫茫的流沙,映照着淬蓝的碧空,好似大海般起伏汹涌。
有时候,风轻轻地吹拂它的红妆,雨温柔地亲吻它的面颊,它就变成了丝绸之路上婀娜多姿的新娘。它对我说,月光偷走了它的衣裳,它成了一朵开在绿洲上的黄玫瑰,亭亭玉立望远方,缠缠绵绵向天涯。我想,它的芬芳,应该在无数金戈铁马、驰骋疆场的汉子心里飘逸。那一年,“中国张掖全国露营大会”的激情,醉了沙碛。那一年,“中国汽车拉力锦标赛”的雄风,在沙漠中映出人类几千年来足迹的威猛。射箭、赛驼、冲浪、滑沙、登沙山、拉沙撬、拔河等娱乐游戏,让人彻底释放自己,享受绿洲沙漠带给人的愉悦。周边的树林、村庄安恬地舒展着春意盎然的梦境。千百年来绿洲与沙漠这一对“冤家死对头”却能够和谐共存,这里没有“沙进人退”或者“人进沙退”的情景啊。
我是大山的女儿,从感情上说,我只是这片沙碛之上的旅客,是热情激荡的沙漠容纳了我的执着,是千古永恒的光彩完美了我的心态。这些犹如天鹅绒一样柔软纤细的沙粒凝聚成一个个生动而意趣横生的整体,这个整体就是张掖大地上一双深邃的眼眸——生成于旷野之上,昂首于云天之外,它看见雄性的祁连山逶迤而来。
山峦脉脉秀走廊
有两个字,音韵流美,雄健刚毅,光是念及便齿颊铿锵,神思飞越。这两个字就是祁连。威风凛凛的祁连风景是马背上汉子的一皮袋青稞酒,热烈清澈,浓郁扑鼻,让人醺然。这里,每一棵岩树都是风刀霜剑的瞳仁,每一挂冰凌都闪烁着雄健的光芒,每一道山梁都震颤着远古金戈铁马的故事。古铜壶里,煮的是高原之舟的乳汁。林海深处,唱的是天籁的乐音。黑帐篷里,沉酣的是祁连式的梦境。那岧峣岩壁,那凝花春树,那琼瑶紫云,那烟雨重雾,那青涯水影、那涧峪清芬,钟灵毓秀尽在山水峭壁之间了。“马上望祁连,连峰高插天。”这样的气势磅礴只能属于祁连。“西走接嘉峪,凝素无青烟”这样的连绵起伏只能驻在祁连。“几度豪来诗句险,恍疑乘蹇灞陵桥。”这样的脱俗想象只能源自祁连。
我从草原走过,祁连等待在我生命的每一个季节里,它更多地给我一种马背民族横扫草原云雾的气概。真的,耸立中国西部的祁连山,在来自太平洋季风的吹拂下,是伸进西北干旱区的一座湿岛。没有祁连山,内蒙古的沙漠就会和柴达木盆地的荒漠连成一片,西部美丽的草原就是风沙的乐园。正是有了祁连山,有了它的血液和心脏,才养育了河西走廊,才有了丝绸之路。
遥远的匈奴时代,草原强悍的民族把“天”称为祁连。他们繁衍生息的祁连山,就是他们眼中与天一样神圣的所在,这山,在他们心目中自然就是
“天”,它的雄性就更不一般地激励着草原民族,把他们的每个毛孔里都溶进刀劈斧削的痕迹。
雄性的祁连山,它的冬天,比不得江南的冬天。祁连山一飘雪,就飘得淋漓尽致,飘得昂扬肆意,飘得没了季节,飘得诗情涌动。明代杨一清的“四时常见雪,五月不知春”,李开先的“未交八月先飞雪,已尽三春不见花”。透过诗面,看见祁连玉琢峭岩,素披幽壑,晶明耀目,俊极秀绝,银装素裹,玉屏横亘的容颜装束,心中就飞舞出不尽的遐想来,顿觉凉生座下,暑气顿消,许多郁闷之情都随之烟消云散,身凉、心静,怡然自得。
先有祁连,后有诗人。看见祁连山,诗人们那诗,就渗透了祁连山的精神气质,吟咏得山风猎猎、松涛震天,时而瀚海澜沧,时而金戈铁马,时而烽烟滚滚,时而高天流云,与其说是诗人在写诗,不如说祁连造就了诗人的心灵魂魄。李白虽不归入边塞诗人一派,但在祁连面前,他的豪情同样不可遏制,提笔挥毫,写下了“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这样的千古名句。宋朝诗人黄庭坚也说:“祁连将军一笔雁,生不并世俱名家。”把人与祁连相互映照,由衷地折射出诗人赞人赞山的感情来。
祁连是雄性的,筋骨里自然生就着阳刚,自然有它的坚定、沉着。然而它的支脉焉支山,更集中,更历史地演绎着祁连山的生命痕迹。
焉支山坐落在河西走廊峰腰地带的甘凉交界处,自古有“甘凉咽喉”之称。
焉支山有名,与两千多年前的一场战争分不开。公元前121年,汉武帝任命十九岁的霍去病为骠骑将军,先后两次率兵出击河西,在焉支山下与匈奴激战,最终将其驱逐出河西,河西地区正式纳入汉王朝的版图,焉支山也因此成为胜利的象征而载入史册。
焉支山是胜利之山。公元609年,隋炀帝驾幸焉支山,举办“万国博览会”,召见27国使臣,写下了著名长诗《饮马长城窟》,使焉支山成为世界博览会最早的发源地而闻名天下。1400年前在此举办的万国博览会,可算是世博会的雏形,所以焉支山下的山丹县就有了“世博故里”之称。在过去的冷兵器时代,马就是国力强盛的象征。据记载,匈奴在焉支山下这片广袤平坦的草原上,牧养着成千上万的良马。在历史长河里,中国的朝代虽然几经更换,焉支山草原却始终配戴着皇家草原这顶荣耀的桂冠。
焉支山是一座写满诗歌的山。李白说:“燕支长寒雪作花,峨眉憔悴没胡沙。”“燕支多美女,走马轻风雪。”杜牧说:“青冢前头陇水流,焉支山上暮云秋。峨眉一坠穷泉路,夜夜孤魂月下愁。”李昂说:“汉家未得燕支山,征茂年年沙朔间。”
焉支山是一座美丽的山。远观群山拔地而起、重峦叠嶂;近观涌泉流淌、清幽雅静。山上林海松涛,碧波无际,山下沟壑纵横,怪石嶙峋。石涧溪流潺潺,如鸣环佩。崖峰光摇天外,松柏苍翠。谷底绿树藤蔓,参差披拂。春天花卉盛开,争奇斗艳;夏日草木葱茏,鸟语花香;晚秋树叶殷红,果挂枝头,重雾缥缈;严冬银装素裹,晶莹玲珑。四季松柏常青,景色宜人,有河西“小黄山”的美称。
焉支山,文采斐然,仙气袅袅,她是被尘封在河西走廊里的一部历史天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