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师。

第二课 感谢上帝，它成了废墟

我们来看一看古罗马建筑的众生相。

有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古罗马有很多类型的建筑，这些建筑类型被翻译成中文的时候，居然都带一个“场”字。

01 罗马广场

我们先来看广场。罗马的市中心就是一片古代罗马广场的废墟，这是我当时去的时候画的速写。

▲ 古罗马广场废墟 ©王南

很多人第一次去罗马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市中心最好的地方是一大片废墟？可是反过来，这个场景就很好地说明了罗马乃至意大利这个民族的价值观：历史、文化、艺术是高于一切的。

▲ 罗马努姆广场废墟全景，由帝国大道向西南俯瞰（左右滑动）

如果大家真的不做任何准备就跑到那个废墟里去，我估计是得蒙圈的，我们可以稍微图解一下这一整片东西。最容易认的当然是这个大蛋，大角斗场，一旦迷路了，就先找它。

▲ 古罗马广场群平面示意图

据《世界城市史》插图改绘

这边长长的一溜，是罗马共和时期形成的广场。后面有一大堆，一个接一个的，是帝国时期每个帝王给自己盖的一个广场，用自己的名字命名。

比较典型的罗马广场，比如说看这个共和时期的广场。通常是长方形的，端头上是最重要的神庙，旁边有很多的大建筑，比如说元老院、公共议会堂、浴场、剧场、仓库等等，所以实际上是整个城市公共生活的中心。比喻一下的话，就像房间里的客厅，所以它其实就是整个罗马城的大客厅一样。

▲ 古罗马广场群平面示意图

据《世界城市史》插图改绘

后来当然每个帝王已经不满足了，要盖一个自己命名的客厅、自己的沙龙，所以形成了这么一个庞大的场面。

到庞贝的中心广场废墟上，能比较清爽地看出这个格局来。实际上是周围一系列的公共建筑，被内部一层或者两层的柱廊整个统合起来，这么一组建筑群叫广场。

▲ 庞贝广场废墟，由东南向西北望卡皮托柳姆神殿 ©袁牧

今天英文用forum这个词，所以一些翻译得很差的讲外国建筑的书，会直接翻译成“罗马论坛”。

这是整个罗马中心广场的俯瞰，虽然是乱糟糟的一团，可是我们能找到一条线索来统合这整个广场，那就是凯旋门。南端有一个凯旋门——提图斯，北端有一个凯旋门——塞维鲁。

▲ 罗马努姆广场遗迹鸟瞰 ©The Great Cities-Rome

实际上皇帝凯旋了以后要从提图斯凯旋门钻过去，然后经过各种各样的公共建筑，出塞维鲁凯旋门，最后到朱庇特神殿，所以这条线索相当于是把广场群串起来的一个轴线。

再往南有一个更有名的凯旋门，晚一点的，君士坦丁凯旋门，就在大角斗场的旁边。

▲ 君士坦丁凯旋门西南面外观

凯旋门是很经典的一个造型。我们看到的法国巴黎凯旋门是一个洞的，其实比较经典的是三个洞，中间一个洞大，旁边两个洞小。

所有那些歌功颂德的事情放在最顶上一层，这里集中地摆雕像、铭文等等，有点像中国街道当中的牌坊，也是让游行的队伍从下面通过的这么一类建筑。

▲ 提图斯凯旋门仰视 ©袁牧

后来很多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师学习凯旋门，用来给大教堂做正立面，所以我们今天去欧洲看很多教堂，你只要记住凯旋门就能看懂了。

▲ 阿尔伯蒂设计的莱米尼圣弗朗西斯科教堂

©《意大利古建筑散记》

通常用中间那个大拱门当教堂入口，两侧当一个装饰，两侧的这两个小拱门其实对进去是教堂的侧厅，上面再加一个三角形山花——凯旋门加山花，教堂的立面就做完了，所以凯旋门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西方建筑的母题。

罗马广场是非常好的历史学家发思古之幽情的地方，可以说整个罗马的市中心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考古工地，直到现在他们也还在不断地进行考古工作。

这是恺撒广场，剩下最重要的神庙的三根柱子和上面的一点残片。

▲ 恺撒广场废墟上的维纳斯神庙柱式 ©袁牧

奥古斯都广场，剩下主要神庙的后墙和侧面的几根柱子。

▲ 奥古斯都广场遗迹玛尔斯神庙后部墙体

当然，当代的建筑史家给它做了一个复原，还是有一个很辉煌的神庙，而且两侧柱廊的上方很棒，据他们推测是有女像柱。

▲ 奥古斯都广场复原示意图

©《罗马建筑》

女像柱这件事情也是源自希腊，在雅典卫城可以看到非常美丽的女像柱，就是把本来要支撑屋顶重量的柱子雕成一个女性雕像。而且这里非常巧妙的一个细节，他把这个雕像雕成了一个稍息的造型，每个人都在稍息，显得上面的重量全部都消失了。

最大的帝国广场是图拉真广场，远景是37米高的图拉真记功柱。前景里这个百柱大厅是什么呢？复原出来的话，是所谓的巴西利卡，多功能的议会厅。

▲ 图拉真记功柱及两侧两座文艺复兴后的小教堂，前景为图拉真广场乌尔皮亚巴西利卡遗迹 ©袁牧

后来基督教要盖自己的教堂的时候，就选择了罗马多功能议事厅这种世俗的建筑来当原型，因为它不能找异教的神庙当原型。

▲ 乌尔比亚巴西利卡复原示意图

©《西方建筑史：从远古到后现代》

所以今天大家去西方各种大教堂里，其实看到的是这个场景：中央有个大厅，旁边全是柱子，然后有侧廊。这其实是罗马的巴西利卡这种公共建筑发展而来的。

拿破仑看到记功柱这件事情非常高兴，也在巴黎学了一把。巴黎有个旺多姆广场，立着拿破仑记功柱，也一样，上面写着拿破仑的军功。本来上面是拿破仑雕像，但拿破仑失败又复辟、失败又复辟，这个雕像就来回换，上上下下，搞得特别累，大家今天可以去看。

▲ 巴黎旺多姆广场的拿破仑记功柱

整个帝国广场群被后来一个更狠的人给全部破坏了，是墨索里尼。墨索里尼要修一条大路，从大角斗场到他自己住的威尼斯府邸，有个著名的墨索里尼阳台的那个房子。干吗呢？看阅兵。

这一下就把整个帝国广场群的遗迹基本上都压在这条大路下面了，所以你今天要去问罗马研究历史的那些城市学家，最恨的就是墨索里尼。

▲ 图拉真广场及市场建筑群遗存，前面的大街为墨索里尼修建的帝国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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