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莫高窟自古以来都是饮用宕泉河里的泉水，莫高窟开凿石窟的山崖就得益于这股泉水千百年的冲刷而形成，造就了举世闻名的佛教艺术石窟，可是这股山泉水因为流经的地表都属于盐碱地带，从而使流过的泉水富含了过多的盐碱（硫酸盐类）含量，让清亮的泉水变得苦涩难喝。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凡是在莫高窟生活过的人，首先觉得这里的水特别难喝，既有咸味又有苦涩味，用它沏茶，茶味就变了，没有茶香只有咸味。这样的水喝了之后会发生肠 ...

莫高窟自古以来都是饮用宕泉河里的泉水，莫高窟开凿石窟的山崖就得益于这股泉水千百年的冲刷而形成，造就了举世闻名的佛教艺术石窟，可是这股山泉水因为流经的地表都属于盐碱地带，从而使流过的泉水富含了过多的盐碱（硫酸盐类）含量，让清亮的泉水变得苦涩难喝。

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凡是在莫高窟生活过的人，首先觉得这里的水特别难喝，既有咸味又有苦涩味，用它沏茶，茶味就变了，没有茶香只有咸味。这样的水喝了之后会发生肠鸣甚至腹泻，一天多次上厕所。如果你在莫高窟短期参观、访问，离开之后几天这种现象就消失了。假如你是初来乍到，而且是长期在莫高窟工作，每天吃饭饮用都是这种水，那就要一两个月甚至更长时间之后才能适应。因为水质不佳，沏茶，茶味也不好，好茶不能沏出好味，慢慢的我就养成了不爱喝水喝茶的习惯。但是水味不佳在那个还不能完全满足吃饭问题的年代，就是一个解决不了的生活难题。

图1  1955年敦煌文物研究所职工在大泉河凿冰取水

当年的莫高窟人，平常用水就在上中寺后面的一条水渠中用勺舀肩挑的方式取用。春天大泉河融冰季节水质稍微好一点。但每年的夏秋季节里渠水多是浑浊的，特别是在夏秋季节大雨之后山洪暴涨，从水渠里打到的就是泥浆水，只有提回家里让泥浆慢慢沉淀后再用，或者使用点白矾让泥浆水快速沉淀。在漫长的冬季的冰冻期间，泉水在河坝里自由流淌，我们就只有在河滩的冰层上打个冰洞，从冰洞下舀水（图1）。而且每天的冰洞并不在同一地点，有时会距离河岸很远，在光滑的冰面上挑水或提水虽不说战战兢兢也得是小心翼翼，就是这样常先生夫人李承仙的表姐在冰上提水，不慎摔倒，造成了手臂骨折而长期不能痊愈。到了三九寒天，大泉河的流水从上游就全部冻结，莫高窟河床冰层下面也没有了流水，人们就只好用斧头、钢钎用力敲打冰块，把敲打下来的冰块背回家中在火炉边上让其慢慢融化。如果要急着用水，就得把冰放在锅里在炉子上溶化。那个时代，家里用火炉取暖，烧的是自己用煤渣和澄板土混合成泥而后托制的煤砖，燃烧的热能不高，只是为了节省燃料（因为这些都是计划供应的），就这样在室温原本不高的家里，再存放一堆冰块让其自然消融，则进一步降低了室温，真有雪上加霜之感啊！这种艰难的用水状况，每年要持续近四个月，直到七十年代后期才开始有所改变。

图2  莫高窟泉水来源地形图（郭青林提供）

莫高窟的水源，现在叫大泉，在古代称为宕泉。它发源于莫高窟南约15公里的大泉（图2）。

大泉东面附近还有“条湖子”都有泉水渗流。大泉流经二三里后又潜入地下，在大拉牌上游约一二里的峡谷中又呈泉水露头，经过大拉牌一直流淌到莫高窟，在小拉牌对面又有一股泉水渗流汇入大泉，人们称之为苦口泉。泉水长约一公里，峡谷中芦苇丛生，所谓苦泉大概是芦苇根系腐烂后混入水中，进一步恶化了泉水的水质。但峡谷中的芦苇在六七十年代是研究所牛马驴的好饲料，每年秋天所里的男人们带上镰刀、干粮步行去苦口泉峡谷收割芦苇。再说个题外话：苦口泉峡谷全是优质花岗岩，从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莫高窟加固工程所用的石料，全是开采于苦口泉峡谷的花岗岩片石。水虽不好，但石质颇佳倒是莫高窟加固工程的好材料。

说来也怪，大泉这一涓涓细流，水质虽不好，但它长期灌溉莫高窟这一片圣地，滋润这片土地，使其树木葱茏，浓荫蔽日，成为沙漠中的一小片绿洲。大泉在莫高窟浸润了这片土地之后就没有多余的水继续前流，如果有多余的水也会渗入地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似乎大泉就是为莫高窟而出现，为莫高窟这片净土而生，真是上善若水！虽然有些年代夏天会因为山里下大雨而引发山洪爆发，使得大泉河波涛汹涌，毁桥破路，造成一定的灾害。但仔细分析，是人们对它的性格不十分了解造成的。所以说大泉是莫高窟的生命之源，没有大泉，可能就没有莫高窟。话虽如此，大泉河水供人生活饮用，从对人的健康角度和口味上来说却是不合适的。但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受条件限制，在用水问题上无法得以改善，只能无奈地承受着，上世纪六十年代在进行石窟工程前期勘探工作时，为了探察石窟前的地质情况，除了浅层的挖探，还钻了二十几个探井，这些探井一般都打到二十多米以下。有一次钻探队长告诉我：有一个钻孔（大约在第350窟前）里打出了水。这一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所里的人们，经钻探队取出水样，许多人经过品尝都感到失望，水味与地面并无多大差别。而且探井中的水量很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不过这总算是一条信息。

1963—1966年莫高窟进行大面积的石窟加固，我请工程队为我们修了蓄水池，地点就在中寺北侧厨房东边水渠边上。水池蓄水约五、六立方米，建有进水口和出水口，水池上加了木板盖子，流入水池的水经过储存沉淀后可以清亮一些。但是到了冬天蓄水池结冰了，食堂的厨师仍然要到大泉河的冰面上打洞取水或敲冰来化水做饭。对厨师来说这是增加的繁重劳动。七十年代初为摄影室改造工作室时就修了两个蓄水池一个水池在外面，是沉淀池；一个在暗室内是清水池，两池相连，入冬前多储存一些水，清水池在室内不至冻结，倒是方便了一点。

到上世纪的1974年研究所的革委会主任钟圣祖问我说：这里能不能打井，我把六十年代加固工程时打探井的情况告诉了他。他说我们再试试看，青海石油管理局的地质队可以帮我们打井。钟主任随即安排我办理此事，我坐所里的车到敦煌城，因当时从敦煌到七里镇没有通公交车，我只得步行往返七里镇与地质队联系，向他们介绍有关情况。几天之后他们派来了一支小钻井队。至于选在那里打井，因为我不懂水文地质，就只好按六十年代加固工程前打地质探井的井位附近，在当时资料室（现在仍然保存下来的红房子）背后的路边试打一口探井。在把打井事宜和打井队工人们的住宿生活安排妥当，钟主任却通知我说：“打井的事你就不要管了，让李某某管吧。”我心里明白，我是一个夹着尾巴做人的人，打个井让我管与不管我觉得无所谓，几天之后，探井打到二十几米的深度有了水层，最后把探井打到约三十米，经过测试，水质清澈，水味略好于地表水，终于算是有个好结果了。但是井位在下寺附近，离当时的研究所生活区约有三百米的距离，如何能用上这口井的水还有不少事情要做。主任又把这事交给了我，在那个时代要用上自来水可不是个简单的事，当时的敦煌县上还没有通自来水。可我知道麻雀虽小肝胆俱全，要买潜水泵、水管，修水塔，还要解决许多技术问题。我打听到敦煌县省防疫站（当时罗布泊是核试验基地，离敦煌比较近，省防疫站在敦煌县驻扎）在本单位打井安装了自来水，于是我去那里请教了许多问题。关于水塔的修建，虽然它的技术含量不高，但我手中没有参考的资料，敦煌县也没有可以参照的水塔，我只好跑到酒泉地区建筑设计院求援。我想他们那里这种小吨位的普通水塔一定有定型的标准图纸。设计院的院长是我的同学，他免费给我提供了我们需要的水塔设计图纸。当时准备输水用的钢管是计划物资，我记不清楚从那里搞到了几百米长的50毫米钢管，只够从井位处安装到中寺后院东北角上的厨房、饭厅处。从水井处到水塔大概二百多米埋设水管的管沟全是当时研究所工作人员义务劳动挖成的。据了解敦煌地区冻土深度是140厘米，为了安全，管沟挖到160厘米深。管沟挖好后，我又从省防疫站请来安装管道的师傅来支援我们，在几天之后就把管道安装完成了。水塔水量的计量设施是我和候兴利用废旧材料制作完成的。买来的潜水泵记不清是请谁安装的。总之经过几个月的奔忙总算是完成了打井、修水塔、安装管道，一直到顺利完成试水。后来又把水引向厨房和宿舍区，初步结束了莫高窟吃水难的问题，也是莫高窟从上世纪四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渴望解决的大难题。

在解决用水问题上，我应该检讨的是：水塔的位置大致在九层楼的轴线上，给莫高窟的景观造成难以克服的大弊病。实际上这座水塔只要修在莫高窟窟区任何地点都会妨碍石窟的景观效果（水塔已经在90年代拆除了）。

1978年11月21日国家文物局在函复甘肃省文化局的文件中除要求继续进行莫高窟第四期加固工程的收尾工程及其它项目外，还特别指示在莫高窟再打一口深井，并安排做好地质勘探工作，并先拨付了15万元进行准备工作，充分说明国家文物局对改善我们生活用水的关心。

1979年按照国家文物局的指示，我们又在莫高窟南头（第131窟以南）打了深约百米的水井，但效果并不理想。八十年代，我们又请兰州市政设计院供水工程师帮我们安装一台反渗透净水设备来进一步改善水质，但使用起来是不甚其烦。总之上世纪为了解决莫高窟生活用水问题，真是煞费苦心啊!直到九十年代才在莫高窟下游公路一侧打了两口深井，比较好的解决了用水问题，一直使用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