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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谈天山——王尹辰(上)

摘要: 我把远方的远归还草原“天山漫记天山走马问天涯,山海苍茫寻谁家。古道长风觅何路?乱石孤冢漫山花。(丁酉处暑于西安)”“还有一杯酒要敬给这片土地,虽然我来自内蒙古,但在东天山的这三月时光才终让我找到了草原与游牧之感。”2017年8月中,在结束巴里坤的实习后,队伍回到了哈密市整顿。在散伙饭上,微醺的我虽无“甘洒热血写春秋”的豪迈,倒是有着不少言不尽的感慨。觥筹交错间我如是说,也如是想着。记得上一次如此彷


我把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天山漫记

天山走马问天涯,

山海苍茫寻谁家。

古道长风觅何路?

乱石孤冢漫山花。

(丁酉处暑于西安)

“还有一杯酒要敬给这片土地,虽然我来自内蒙古,但在东天山的这三月时光才终让我找到了草原与游牧之感。”

2017年8月中,在结束巴里坤的实习后,队伍回到了哈密市整顿。在散伙饭上,微醺的我虽无“甘洒热血写春秋”的豪迈,倒是有着不少言不尽的感慨。觥筹交错间我如是说,也如是想着。记得上一次如此彷徨时,大概是2012年的那个夏天吧。


天、地

2012年7月中,一个目中无人的后生耀武扬威般向周遭的人展示着自己被晒脱皮的胳膊。几日前,那后生蹬着二手淘来的单车,从银川出发向西,沿着山边的在戈壁滩行进,穿越了山北部的矿区,游览了黄灌区的田野,最终又回到了凤城银川。这一程贺兰山环行下来,当然少了些虔诚,但也是桩少年往事深深刻在后生的心底。

在山的一边,恰逢黄灌区麦子收割的黄金时节。烈日、晴空与大型收割机终结了这些曾愤怒生长的生命。在国道109,一辆辆满载而归的收割机从后生身边轰隆而过。这些现代麦客有时专门对骑行在路上、灰头土脸的他按起高分贝喇叭,十分得意气派。

在山的另一边,戈壁滩辽阔寂静,少有人家。后生一路骑行,看不到尽头,寂寥中多少也令人绝望。不过,高深莫测的腾格里却总是令这片如蒙古长调般悠长的旷野掀起波澜。约至中午,强对流空气卷着沙石和云对这后生施以狂风,施以暴雨,继而转头又向贺兰山奔去,诱发山洪,又截断了这后生唯一可以前行的路。

骑行路上收集的邮戳

G110 里程牌上的涂鸦

骑行在路上的二手捷安特pop

黄河岸边

那座纵贯南北的贺兰山可真像是腾格里置于大地的屏风,让山两边的土地发展着不同的生业。巧在7月,山两边的人们都到了每年最繁忙的时刻。处于农牧交错中心的贺兰山巴彦笋布尔峰,总会在这一时间段内进行盛大的敖包祭祀活动。或许古代先民早就洞悉了腾格里的旨意,便在此时选择了与天如此接近的地方进行祭祀祈祷。只不过,曾经的萨满变成了今日的喇嘛和身着制服的森管人员。新的“神职人员”一旦发现你有使用明火、乱扔垃圾等等对苍天不敬的行为,都会对你进行斥责、教育甚至罚款。幸好,在和平年代里这些冒犯并不至于引来杀生之罪。但在历史上,贺兰山东西两麓的古坟、烽燧和石塞却在告诉你在这片土地上曾发生过无数激烈的斗争。

贺兰山风光

平吉堡、镇北堡、三关口、定远营,从银川出发一路向西,后生沿途所到之处,地名多少带有冷峻,贺兰山中那些长城与烽燧至今仍是农牧分界的标识。只不过有趣的是,在贺兰山西麓,那些由中原农业人群带来的汉代烽燧,已有不少被改建为游牧民族的敖包。为了平定准噶尔所建的定远营也褪去了曾经的刀光剑影,变身巴彦浩特(蒙语意:美丽富饶的城)。但每当人们谈到这座城市的起源时仍无法回避边塞地区那些金戈铁马的故事。

今日贺兰山西麓的巴彦浩特

“贺兰山后,葡萄泉一带水甘土肥,引导诸泉,亦可耕种。兼之,山险挺生松柏,滩中多产红盐,且扼瀚海往来之捷路。控北塞七十二处之隘口,在此修建一城名曰‘定远营’,可西接平羌,遥通哈密、巴里坤等处,东接威城,远连‘三受降城’,两狼山之要地。借以保障边远与内地联络畅通,安定和睦。”

——【清】岳锺琪《建城方案报告》

今日定远营残墙

岳锺琪,这位岳飞的后人,也是定远营的建造者,在之前并未引起那后生过多的注意。不久那后生也终耗尽了他青春时旺盛的荷尔蒙,变成了如今膀肥腰圆、略带油腻的“我”,那些被遗忘的掌故才被慢慢拾起。直到2017年5月底,当我乘车初到巴里坤时,猛然发现县城里立有他策马的雕像,方回忆起这位威名赫赫的将军与家乡千丝万缕的联系。

2017年5月24日,初到巴里坤,吴师与习通源老师

当车在县城南的地藏寺仙姑庙停下后,虽已是北京时间下午三点左右,但却处在新疆的正午。晴空烈日下干爽的空气一扫胸中自西安而来的闷热。饭毕,在寺庙外修整歇息,正值庙门口奇石店的老板娘与习通源老师聊天,我顺便进店里看了看。玛瑙石、戈壁玉、木化石,店里奇石的种类与形态亦与阿拉善家乡的奇石多有相似,与老板娘攀谈起来,方知巴里坤及伊吾也是盛产奇石之地。风土的相近使我欣喜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在下一程中,我好奇的观赏着沿途东天山与巴里坤湖之间的盛景。雪山、草原、湖泊三幕与纯净的天空相连,农场与草场彼此相依,清代所修的烽燧静穆矗立于山海之间的廊道。千百年的战事终于平息,原本突兀的烽燧也被磨光了棱角,没入了农田与草场之间。天边的白云和地上羊群相映,各自在其领域漂游迁徙。云团或聚或散,由天空向大地投下一帧帧剪影。羊群或由头羊引领,或有牧人驱赶,沿着道路、沿着山脉,低头漫行。公路北侧的巴里坤湖则悬于天地之间,湖岸周围是一圈丰饶的草场,村庄点缀其中,我们所发掘的遗址即在其中的海子沿村附近。

行车拐入海子沿村,向巴里坤湖岸方向驶去,穿过民房,终到达即将发掘的遗址。而我们下车后,凶猛的蚊群仿佛像看见猎物,猛地从芨芨草里窜出,既扰着在此漫步吃草的牛羊,更扰着我们这些异乡人。此番恶劣工作环境使我心里多少犯了些嘀咕,以至采购劳保物品时,在我的强烈要求下,组织购买了带有面纱的帽子以防蚊虫。不过戏剧性的是,当遗址表层的芨芨草被揭取完毕后,这些蚊虫的老巢似乎也被连根拔除,并无多少蚊虫来干扰发掘工作。因此配发给大家的帽子上的面纱不仅毫无用处,反而罩在头上十分闷热麻烦。于是不知是谁索性先将这层面纱揭开,在帽顶反束成一个圆纽,后来大家纷纷效仿,使得这一奇怪的造型也成了本次实习的一个掌故。

初到海子沿遗址,地表芨芨草十分茂盛

(图中为正在掏挖控制点的甫尔开提,左为田多师兄,右为吴师)

与大部队在哈密会合,乘车前往巴里坤

驻地第一日,大家在吴师的帮助下拉面

未开工前,遗址蚊虫很多,帽子上的面纱起到些作用

(从左至右:陈刚、何家欢、甫尔开提、努尔艾合买提、李振飞)

地表草皮被截取后,帽子的面纱纷纷被翻到帽顶(全站仪旁为付一豪,朱江嵩拍摄)

揭开面纱,露出真容,我们也逐步进入状态,开启了各自与这片土地为期三个月的故事。

或许是由于遗址周边山水秀丽的缘故吧,这三个月来并未发生什么金戈铁马、波澜壮阔的故事。当遗址一层层被揭露后,原本荒芜的芨芨堆下,一座三千年前的石砌“湖畔豪宅”显露真容。天地、山海与“石砌别墅”融合出的浪漫景观倒在考古队里是催生了不少爱情故事,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可见一斑。

在发掘间隙,考古队还追随风的脚步,徒步翻过了石人子至红山口之间的山脊与沟壑;在微雨和薄雾中,又于西山萨尔乔克,潜行于乱石与孤冢之间;在经历了第一次卡子湖调查时突降的暴雨后,又于第二次调查时,看到了乌云散去后初显的彩虹;至实习收尾,在兰州湾子的歪脖树旁、在口门子的羊肉汤中、在天山北路大型墓地旁的旅店内、在艾斯克霞尔的荒原上、在五堡维族老乡家的柳树下,我们不仅回味着几个月来实习的点滴,更上溯千年,追忆着古代人群交流与互动的往昔。

回首望去,一路综览的天地盛景中,最美的风景还是人。

做考古,难免有“苦”在身。可回忆这段岁月时,脑海中无不是一幕幕大家“苦中作乐”的场景,直到最后“苦尽甘来”。在发掘区的一个个探方中,灰头土脸的我们虽整日“面壁思过”,摸索着剖面上复杂的地层关系,但我们也在那里收获了与巴里坤老乡们难以割舍的情感;在驻地的大院里、在漏雨的房屋中、在咯吱作声的炕头上、在透风的牛棚中、在凉棚的火炉边、以及在排污所造的“小巴里坤湖”旁,我们跑调的歌声、扭曲的舞步、整资料时的欢声笑语和夜间此起彼伏的打呼,与其它实习片段共同构成了这道“人的风景”。

上工路上

我们与海子沿遗址(红衣者为习通源老师)

山海、夕阳、海子沿

夜晚在遗址守夜,仰望银河,拍摄星空

从石人子行至红山口

西山雨行(任萌老师拍摄)

雨后卡子湖

在兰州湾子

在艾斯克霞尔

在五堡

于红山口,人是最美的风景

讨论地层的任萌老师与张清源(朱江嵩拍摄)

在凉棚自己动手“烤包子”

与哈萨克族老乡共舞的巴尔青

能歌善舞的迪拉热与甫尔开提(任萌老师供图)

王玥的主打歌——《精忠报国》

(没有话筒,啤酒瓶来凑,任萌老师供图)

“蹲牛棚”整陶片(任萌老师供图)


未完待续



作者:王尹辰

生长于内蒙古阿拉善,曾负笈凤城银川。半身蒙古血,一口西北音。2014年始,游学于长安,三载虚度后,方在2017年海子沿遗址的实习中与考古相遇。2018年,蒙诸恩师不弃,继续于西北大学就读考古专业研究生,参加2017年度海子沿遗址的发掘。

文:王尹辰

编:邢钰婷

东天山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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