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阅读

“70件文物里的中国”丨错金银兆域图铜版

摘要:   错金银兆域图铜版  战国  河北省平山中山王墓出土  河北博物院藏  文物速览:这件金银镶错的铜版是中山王陵区的建筑规划图,出土于河北省平山县。它长近1米,宽近半米,厚近1厘米,最初从墓葬椁室中找到时,因大火焚烧和巨石压砸而扭曲变形。随着对它的清理和复原,人们发现这是一张工程设计图。图向与现地图相反,上面为南,下面为北。图版的 ...

  错金银兆域图铜版

  战国

  河北省平山中山王墓出土

  河北博物院藏

  文物速览:

这件金银镶错的铜版是中山王陵区的建筑规划图,出土于河北省平山县。它长近1米,宽近半米,厚近1厘米,最初从墓葬椁室中找到时,因大火焚烧和巨石压砸而扭曲变形。随着对它的清理和复原,人们发现这是一张工程设计图。图向与现地图相反,上面为南,下面为北。图版的中心部位,用金片嵌出五个享堂建筑的轮廓线,中心为王堂,两侧为哀后堂、王后堂和两个夫人堂。它是迄今发现的世界上最早的有比例的铜版建筑图,也是我国已经发现的最早的建筑平面规划图,为研究我国古代陵园建筑和建筑图学提供了珍贵而准确的资料。

一、举世无双的“设计图纸”

倘若你是个建筑师、规划师,自然免不了会和各种“图”打交道。这些图纸,大抵分为两类。一类是对现状的描绘,比如场地、街道、旧有建筑,乃至于山川、水系、城市格局……暂且可以称作“测绘图”。它们是对已有的事物作“追溯性”的回顾。另一类,则是要展示脑海中、计划中的事物,如街区的规划、建筑的造型设想,乃至结构、管线的安排……这类图纸,可以称为“设计图”,是对未出现的事物作“前瞻性”的想象。

先民很早就意识到“图”的重要性。毕竟,随着技术发展,种种工程的规模都日益增大,规划也好,记录也好,都不再是口耳相传所能承载的。传说大禹治水时,“行山表木”,“左准绳,右规矩”(《史记·夏本记》),“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郑樵说:“即图而求易,即书而求难”,“索象于图,索理于书”(《通志·图谱略》)。其实,古往今来的这些“图”,也无非是这两类:或用来记录和回顾,或用来规划和想象。用来记录的“测绘图”,最多的当然是地图。小到村落,大到国家,都能用地图展现。而现存的“设计图”,数量恐怕要比“测绘图”少得多。因为每次规划、每次设计只会产生一次“设计图”,却能不断地产生“测绘图”。打个比方,有史以来“上海地图”的版本数,肯定远多于“上海规划图”的版本数,更不用说印数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如果能找到一幅古代的“设计图”,其意义将会无比重大——可以说,时代越早,就越是“不可能的任务”。如果这幅“设计图”,不仅保存到今天,而且十分精密、科学,附有详尽的文字说明,以至于能被我们释读;甚至,如果这图规划的工程,竟还有遗迹保存,可供与图版对照,那更是奇迹中的奇迹了。1977年,在河北平山县一个小山村中,就出土了这么一幅前所未见的“设计图”。这就是现藏于河北博物馆的“错金银兆域图铜版”。

二、神秘的委托人

与现代的图纸不同,这块铜版本身并没有标题。把它称为“兆域图”,是因为在铜版中央,标有一段诏书,大意是:国王命令“赒”去修建“逃窆”,要按照既定的规模去施工;如果发现了问题,要及时处理。诏书还威胁道:违背命令者,不仅会被处死,还会牵连子孙。

这里的“逃窆”二字,学者们解作“兆域”或“兆窆”,指的是这位王的陵园。“兆域”一词,见于传世文献。《周礼》:“冢人掌公墓之地,辨其兆域,而为之图。”(《周礼·春官·冢人》)这幅图版,就是“辨其兆域,而为之图”的成果。铜版长约96厘米,宽约48厘米,厚度约8毫米,重约32千克——真是一份很有“分量”的“图纸”了。图上除了文字标记以外,还有许多轮廓线,用金银镶嵌而成。所以,这块图版被称为“错金银兆域图铜版”。

诏书还说,这块图版有“一式两份”,一份藏在王府,另一份则随葬于墓中——即现存的这件。图版所出土的陵墓,编号为M1,是平山已发掘的战国墓中最大的一座。此墓位于一座城址的西侧。发掘表明,此城可能是战国时期中山国的最后一座都城“灵寿城”。M1中出土的铭文铜器表明,其墓主人,应该就是中山国王。这幅图版,就与许多随身饰品一道,安放在的椁室内。

中山国是春秋时期由北方少数民族白狄建立的。该国夹居燕、赵、齐之间,面积不大,兵力却很强盛,虽然两次遭到灭国,但又两次复兴。从前我们对中山国的了解有限,随着这组墓葬的发掘,特别是在M1中出土了多件长篇铭文青铜器之后,我们对它的认识深入了许多。可以推断,的埋葬大约是在公元前4世纪末,这也是中山国复国后较强盛的时期,所以,能组织起人力,为陵园作详细的规划设计。

三、由谁画?怎么画?给谁看?

这块铜版,在技术史上确实有了不起的地位,但作为实用性的图版,与一般的设计图不会有功能上的本质区别。和所有“设计图”一样,兆域图也是用来直观地呈现设计构想,以向“委托人”展示效果、向施工者传达任务的。那么,它有没有完成这一使命呢?

(一)反映设计

先来看看兆域图所描绘的是怎样一幅图景。这是幅“平面图”,不过,方向是上南下北。最外围是圈矩形,上注“中宫垣”三字。在其南边缘正中断开,注有“闵”(门)字,可见是中宫垣的大门。往里一些,又有一圈矩形,上注“内宫垣”,南边也是扇大门。再向内,一道倒“凸”字形的细轮廓,上注“丘”,这就是封土的底边缘了。

封土上并列着五个方形。中间三个等大,两端两个较小,且靠北些。据图注,最中间那个方形是“王堂”。其东侧是“(哀)后堂”,西侧是“王后堂”。两端的方形,注为“夫人堂”。另外,在内宫垣北侧,贴着内宫垣的外边缘,并列着四个小方形,注名为“宗宫”“正奎宫”“执旦宫”“大将宫”。各宫都以门与内宫垣相通。

这个陵园给我们的印象,其实与后代陵园很相似——墙垣环绕,形同城池。两道垣墙,分别称为中、内宫垣,让人想到是否会有“外宫垣”。学者推测,“外宫垣”可能就是几代国君墓群的外围墙。宫垣之内的封土上,高起几位墓主人的方形“坟丘”,中轴对称,尊卑有序,可能是受中原影响的结果。

不过,既然这些方形被称为“堂”,那么,它们恐怕不只是光秃秃的土丘。发掘证实,在M1封土上方,有柱石、散水、乱瓦等建筑遗迹。这些“堂”,也许正是盖在墓上的“祭堂”或“享堂”。墓上建享堂,后世较少见到,其实早有先例,如著名的妇好墓。战国时期,流行以夯土台为基、为芯的高台建筑。这些享堂可能就是围绕、覆盖着封土修筑的墓上祭祀建筑。

(二)承载沟通

如果说一张图是“图纸”,那么,有一个属性是不能回避的,即它是一个“介质”。只有作为“绘者”和“观者”间的信使时,图纸才具有实际意义,因此,图中的信息需要清晰、准确,不能模棱两可,引起歧义,或是易于损坏——不然,审阅和施工都无从谈起。另一方面,它又必然无法记录全部的技术细节,所以,需要有所概括。而且,它还需要易于移动。铜版看似沉重,但比起后世匠人直接在墙上画样,已是很“便携”的了。

精确、便携、概括——这三个要求本已不易,何况有互相抵牾之处。因此,兆域图的绘制,如今看来可能平平无奇,但放在当时是了不得的手笔。首先,它是“平面图”;换言之,这是幅真正的正投影图,图中不存在“近大远小”,图面的长宽,只取决于真实尺寸。这已是很高级的抽象了。其次,该图虽然完全是用“轮廓线”组织起来的,但是,不同的线却具有不同的线型,例如,用粗银线表示墙体,用细银线表示封土边界,用宽金线表示享堂的范围,这样,给人以一目了然的“深度错觉”。这种做法,可以说是相当“早熟”的——在后代的许多工程图、建筑图中,我们反而很难看到“分线型”的做法。倒是在现代工程制图中,沿用了兆域图的手法,成为定式。

当我们将图文相对照时,能发现许多契合之处。比如,文字描述王堂、后堂边长为二百尺,间距为一百尺,而在图中,边长正好是间距之倍。其实封土内各项尺寸比例,都能与文字吻合。可见,此图是按比例尺缩绘的,而且,制图者已掌握了可靠的作图技术。那么,这个比例是多少呢?幸运的是,因为“王堂”(即M1)得以留存,而战国尺也有出土的实物,核算的结果是,这个比例非常可能是1:500。

不过,在封土以外的部分,图线尺寸就不太能和图注吻合了。比如,图注上说,封土与内宫垣的距离,最近处为6“步”,最远处为24“步”,本应是四倍,但绘出的距离,只有两倍多。实际上,图中所有以“步数”计量的标注,都不尽符合比例。但是,制图者并非不具有按原比例绘出的技术—他是“非不能也,实不为也”。为何“不为”呢?这也就成了兆域图研究中的一个悬案。[1]

遗憾的是,虽然在图版中描绘的兆域极尽辉煌,甚至中山国王发出了相当狠毒的威胁,力求确保这个项目能够完美实施,但是,这个“五堂并列”的兆域,最后未能全部完工。去世后不久,赵武灵王讨伐中山,的子嗣逃亡齐国,两年后就客死在了那里。之后不多久,中山国就消失在了历史中。因此只有的“王堂”以及先于而死的“后堂”最终建成,然而,这些墓上享堂建筑也没能屹立很久。M1的椁室也遭遇过不止一次的盗扰,遗物大都被毁。但是,这块错金银兆域图铜版,却奇迹般地躲过盗掘和大火,幸存到了今天。如今,在它历经火烤而有些弯曲变形的表面上,依旧镌刻着那场中山王的兆域之梦。

注释:

  [1]. 关于这一问题,杨鸿勋、刘来成等先生认为,这是因为墙垣部分的施工不必如陵墓本体那样精确,只需以“步数”来估计,所以绘出的框线只作示意;傅熹年先生则认为,或许两道宫垣其实非常厚,而制图者省略了它们的厚度,因而造成误差。无论如何,制图者都是通过某种省略或变通,通过对精确度要求不高的地方加以概括,从而达到压缩图面尺寸的效果。

相关链接

文献链接

杨鸿勋《关于秦代以前墓上建筑的问题》

  张守中《河北省平山县战国时期中山国墓葬发掘简报》

  李学勤《平山墓葬群与中山国的文化》

  杨鸿勋《公元前三世纪初的一幅建筑设计图:战国中山王陵“兆域图”》

  李学勤、李零《平山三器与中山国史的若干问题》

  刘来成、李晓东《试谈战国时期中山国历史上的几个问题》

  刘来成《战国时期中山王兆域图铜版释析》

  傅熹年《战国中山王墓出土的〈兆域图〉及其陵园规制的研究》

  杨鸿勋《战国中山王陵及兆域图研究》

文物链接

中山王墓错金银虎噬鹿铜屏风座

-《70件文物里的中国》-

上海博物馆编 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统筹:诸诣 吴在君 邱慧蕾

  版权说明

  “博物馆评论MuseumReview”微信公众平台发布的图文均为版权作品,仅供订阅用户阅读参考。其它网站、客户端、微信公号如需转载,请联系我们获得授权,并注明“博物馆评论MuseumReview”版权信息。敬谢!

  Contact us

  联系方式

  bwgpl@musereview.cn

  博物馆评论

  MuseumReview


  长按二维码关注

      

    分类: 中文 深度阅读
    关键词:

    img

    地址:陕西省西安市碑林区友谊西路68号小雁塔历史文化公园
    邮件:secretariat#iicc.org.cn
    电话:(+86)029-85246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