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阅读
【我与考古】追寻拓跋鲜卑的足迹：蘑菇山墓群发掘记
作者简介：
何佳，1984年生，湖南衡阳人。
内蒙古师范大学研究生毕业，专门史专业，中国考古学方向，获历史学硕士学位。
现任职于内蒙古满洲里市扎赉诺尔博物馆，馆员，研究方向为展览陈列设计、库房保管。
蘑菇山墓群位于内蒙古满洲里市扎赉诺尔北约4公里处的台地上，西北距满洲里市区约21公里，距扎赉诺尔东汉鲜卑墓群10公里。蘑菇山墓群被认为是继扎赉诺尔墓群后鲜卑考古史上又一重大考古发现曾名震一时。遗址简介就不细说了，相信各位读者多多少少听过一些，或者可以看看简报科普一下，最不济还可查度娘。本文记述的是7年前，笔者作为发掘队伍中的一员，整理大家在遗址上发生的琐碎趣事，现在将它编成故事，而我就是那个讲故事的人。
七年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是也绝对不算短。七年中，曾经参与墓地挖掘的人员也各奔东西，有的人甚至已经退休，笔者也在岁月沉淀中甘心趋于平淡。作为蘑菇山墓群发掘的亲历者，我希望把发掘背后的故事分享给大家。一是为了让人们了解蘑菇山墓群的发掘过程；二是想让读者了解一下考古工作者的责任和艰辛。
蘑菇山墓群位置示意图
读研时我从没想过自己今后要从事文博行业，而现实往往逃不过命运的安排，阴差阳错的，我成了同届毕业同学中在文博行业奋斗最久的战士。尽管这些年已经极少下田野，也很少写长文，而是把大部分精力用于博物馆相关工作，比如库房文物保管、展览策划、公文写作等，美其名曰增长见识，不辜负岁月，并在这种节奏中与很多人、很多事渐行渐远，但我一直坚信，这才是我最遵从内心的选择。
此文是在之前的蘑菇山墓群的发现、发掘日记上修改而成。白驹过隙，我在博物馆不知不觉工作了7年多的时间。现在看之前的记录，就像在看一部电影，当时点点滴滴的经历让我至今印象深刻，形成了我人生中如珍珠一般的记忆，那些片段稍一提及就如电影般在脑中闪现。越长大，越了解自己；越成长，心境就越不一样。但是没有旧文，依我现在的佛系心态估计很难能回忆从前写出这软文。说了很多，也算是个对故事前因后果小小交待吧。
2011年5月26日，由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内蒙古工作队、呼伦贝尔民族博物院、满洲里市文物管理所、扎赉诺尔区文物管理所等四家单位组成的联合考古队对蘑菇山墓群进行了第一次考古发掘工作。6月7日，考古清理工作结束。本次共清理7座墓葬，编号为M1~M7，共清理出土文物百余件。
蘑菇山墓群分布图
2012年7月，为了做好蒙古族源与元朝帝陵综合研究项目呼伦贝尔境内田野考古调查的前期准备工作，项目办在呼伦贝尔市境内共确定了12处拟进行考古发掘地点，又由上述四家单位共同组成联合考古调查队，对蘑菇山古墓群所在台地及周边进行了深入调查，在蘑菇山西侧水冲沟的西侧断崖上又发现了3座墓葬，在水冲沟的底部又发现2座暴露出来的墓葬。由呼伦贝尔民族博物院报请内蒙古自治区文物局批准后，联合考古调查队对这5座墓葬进行了第二次抢救性清理（编号为M8~M12）。7月25日，考古清理工作全面结束，进入了考古发掘报告编撰阶段。前后两次共抢救清理发掘12座墓葬。
在这两次发掘中，参与发掘的人员，有来自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的专家学者，也有呼伦贝尔民族博物院、满洲里市文物管理所、扎赉诺尔区文物管理所等单位业务人员以及赤峰学院考古实习的学生。我们大家单位不同，学历不同，年龄也不同，相同的是我们都从事文博行业，享受这份事业。这是属于我们独有的经历，也是受过考古工地洗礼的证据。
在这两次发掘中，我们清理过比较“特殊”的墓葬，填土内夹杂大量石块，石块大小不一，个体普遍较大，均为开采的岩石（棱角尖锐）。
在这两次发掘中，我们见过非常丰富的随葬品，主要有陶罐 、金腰带饰、金耳饰、双禽绞颈纹铜饰牌、玛瑙项饰、玉环、马形金饰件及各种精美的珠饰，个个选料讲究，精美绝伦。
左上：双禽绞颈纹铜饰牌；右上：玛瑙饰牌串饰
左下：串饰；右下：串饰
马形金饰件
在这两次发掘中，我们每天在墓地上“现场教学”。了解墓葬开口情况，画图测量，相互商量，群策群力。
在这两次发掘中，我们就像迎接新出生的婴儿一样，在墓葬清理过程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在这两次发掘中，我们接待过很多的参观者，墓葬的高知名度和学术价值吸引了国内外许多致力于鲜卑文化研究的专家学者及考古爱好者前来参观。
在这两次发掘中，我们经历过狂风暴雨，为了保护墓坑和探方，我们不得不整夜行动排水和加固，铺上塑料布。摊上这样的时运，最后我们只能以“水货”自居。
在这两次发掘中，我们依然用笨方法拍照，架上木梯子，然后人爬上去在上面拍照，现在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在这两次发掘中，为了保证古墓安全，大家白天、晚上在山上轮流守卫，当时开春，晚上气温在零下十几度，在荒野山坡里也没有一个遮挡风寒的地方，没有多长时间单位的同志一半都感冒了，但是大家还是咬牙坚持，轻伤不下火线。还记得，那个时候寒夜漫长，我们几个人留在山上露宿，每隔一会就要去现场巡查一次，根本无法入睡。大家一起坐在篝火旁吃盒饭，饶有兴致地谈体会、谈感受，讲趣事……
最后要说，在这段清理发掘的日子里，我们每天都在重复吃着盒饭和包子。以后如果工地再送盒饭和包子，我会毫不犹豫选择逃离。
智者说，人总是在最深的绝望中看到最美的风景。当时常常感慨生活艰难，发掘任务重，出土的小件那么多，写不完的记录，整理不完的材料，又要应付各类杂事。但那时候大家齐心协力，讲话幽默风趣，做事有速度有效率，气氛和谐，困难最后也一件件都妥善解决了。可以说，这两次发掘的故事结局很圆满，毕竟我们与2000年前的拓跋鲜卑人来了一次近距离的对话，也是这些精美文物的直接守护人，就如师弟所言，将来若有人问起，我们可以骄傲的说：“我们曾参与制造”。
当然，田野发掘有多辛苦不言而喻，烈日炎炎中汗流浃背，寒冷的夜晚中瑟瑟发抖。但我们依然愿意选择对简单的食宿，善变的天气，和不能洗澡日子视而不见。对身体的疲惫，四肢的麻木尽量忽略，对付出的劳动与得到的报酬严重失调不去抱怨。只去想做了多少工作，克服了多少困难，留下了多少美好的回忆。因为比起这些我们更愿意没心没肺的“苦中作乐”，相信这就是一直提倡的“快乐考古”的精神。
这篇文章只是个开篇，我始终觉得稍微愚钝一点的人都会有比较好的运气，这些年笔者经历了许多人和事，看过不同的风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在之后的文中会把这些年经历写成这类短文，与大家分享。人们都说，始于颜值，陷于才华，忠于人品。笔者没有魅力让读者始于颜值，但希望你们能陷于我的故事。在写这篇文章的第一天既想表达眼前的苟且，又想有诗和远方，既想仰望星空，最后还得面对现实，导致文风有些矫情，希望大家可以理解。
7年时光，我在奇妙的博物馆里实现着自己年少时最初的梦想，身边也尽是“武林高手”，在这个“磐石”中，每个人都默默努力打磨自己，编织着自己的“文博梦”，歌里唱：“最初的梦想，紧握在手上，最想要去的地方，怎么能在半路就返航”。前路漫漫，愿你我始终有梦，奋身独步不一定能逆天改命，但起码有一点概率。正如一句网络名言：“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图片提供：何佳
编辑：Team of J.G.
【我与考古】 系列往期文章：
【视频】【我与考古】讲座回顾：考古“入坑”指南 （蔡明）
【我与考古】 爽的追求：2004年西北大学在下魏洛考古的衣、食、住、行 （任萌）
征稿启事
“稽古维新”公号的“展览掠影”栏目，正式改为“观展 & 策展”，包括开辟【观展】与【策展】两个子栏目，仍向社会诚征稿件。
【观展】栏目，面向社会大众，无论你身在何处、在何地观赏展览，我们欢迎你分享对这个展览的所见、所想、所感。本栏目实名、笔名、网名投稿皆可。
【策展】栏目，面向博物馆的展览策划人员，只要是某个展览的策展人或策展团队成员，我们欢迎你分享策展心得。本栏目需实名投稿，并附作者简介。
稿件要求：文章必须原创，4000字以内为宜，图文并茂。一经录用，有稿酬。
投稿邮箱：3076424779@qq.com
观展 & 策展 系列往期文章：
【观展】专栏：
【观展】观“殷商王后”，见微知著：亟待变革的国内文物策展 （四皿公子）
【观展】月影晕晕感动人？评故宫书画展览的氛围构建 （鹿之）
【观展】“大秦帝都 咸阳遗珍”：原以为这只是一个秦文化展 （萧夜）
【观展】画笔：感触展品的精彩；速写：记录我的博物馆之旅 （Athena）
【观展】充满人生回忆、上海必去的博物馆之一：上海电影博物馆 （林泉边）
【观展】“自然的力量”玛雅文明大展：来自大洋彼岸的奇幻世界 （木桃）
【观展】物华天宝：辽宁朝阳北塔文物精品展 （黑豆逗妞儿）
【观展】今年必看、引发共鸣与思考的展览：在最遥远的地方寻找故乡 （四皿公子）
【观展】“东方既白”展：一个聚焦大变革时代的展览 （四皿公子）
【观展】“绵亘万里”文物的独白：这部戏里，我演了个什么角色？ （四皿公子）
【观展】相约“马约里卡”展，让心仪的人倾慕你 （秋月白、四皿公子）
【观展】怎么才能看懂“周邦肇作——陕西宝鸡出土商周青铜器精华展”？ （四皿公子）
观展 || 明月照琼琚： 一个惊艳视觉的玉器展 （四皿公子）
【策展】专栏：
【策展】我与契丹的一次深情对视 ：“大辽契丹”诞生记 （郑承燕）
【策展】神灵的国度：沟通人与神灵的刚果仪式雕像 （史明立）
【展览】做展览如烹小鲜——“江西吉州窑瓷器精品展”的策展人手记 （侧耳倾听）
【展览】周邦肇作——宝鸡文物“押镖”记 （磨石头）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