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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耕星火系列：花厅殉狗
【编者按】许永杰教授现为中山大学人类学系考古专业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新石器时代考古、考古学理论与方法的研究。氏著《农耕星火》（故宫出版社2020年）旨在“透物见人，讲述考古发现背后的人物和故事”，文笔生动，处处可见作者的睿智观察和细致入微的分析。感谢作者授权，本公号拟陆续摘发其中部分文章以飨读者。
以人殉葬，以前人们以为是发生在商代晚期发达的奴隶社会的事情；以狗殉葬，人们也以为是商代晚期的事情。江苏新沂花厅墓地的发掘告诉人们，殉人和殉狗都发生在史前时期。花厅墓地的16号墓葬，就是一座既殉人又殉狗的墓葬[1]。该墓是一座大型矩尺形墓葬，墓坑长5.5、宽约2米；应陈放墓主人的墓坑中间不见人骨，报告认为，墓主人可能是因战事客死他乡而尸骨未还的部族英雄。随葬的48件陶器、玉石器、骨器散见于墓内各处。墓坑下方西侧有一17岁青年男子，紧贴青年男子的墓外侧葬一17岁的青年女子。紧邻墓上端有并列的三个小墓，内葬幼童。墓坑下端陈放狗一具，猪头及猪蹄10多个（参见图一）。
图一、花厅M16平面图
花厅墓地是一处长江流域的良渚文化与黄淮流域的大汶口文化共处的墓地，分为南北两个墓区，两文化的陶器不但共见于同一墓地，还共见于同一墓区和同一墓葬，但是以人、狗、猪殉葬的墓葬却都位于北墓区。随葬猪和狗是大汶口文化的显著特征，在山东泰安大汶口遗址就曾出土一件憨态可掬的狗形陶鬶（参看图二）。
图二、大汶口狗形陶鬶
同属于苏北的邳县刘林墓地，有8座墓葬殉狗，狗都侧卧在墓主的腿部附近。其中25号墓葬，墓主仰身直肢葬，在两手间各有骨勾一，腰间有穿孔石斧和骨枪头各一，在骨枪头下、骶骨上有一穿孔龟甲，左臂旁有一骨匕，左股旁有陶罐、陶鼎、骨柶各一，两股骨间有一陶杯。在胫骨旁侧卧着一只随葬的狗（参见图三）。
图三、刘林M25
图四、大墩子M44平面图
与刘林墓地毗邻的大墩子墓地，有9座墓葬殉狗。其中44号墓葬，墓主男性，30岁。身躯高大（1.85米），骨胳粗壮。随葬器物达53件之多。除罐形鼎、圈足杯、钵形鼎、罐、瓿、缸、三足高柄杯、彩陶盆等生活用具外，还有骨刮削器、骨鱼镖、骨柶、穿孔石斧、穿孔石铲等生产工具或武器。墓主腹部两侧各有一付用于卜筮的龟甲，龟甲内盛有骨筹，另外还有与宗教礼仪活动相关的骨柄麞牙勾形器、麞牙勾和骨扳指随葬。一具狗骨架卧在墓主左腿侧的彩陶盆和陶缸之上（参见图四）。该墓所出的彩陶盆就是大汶口文化著名的八角星纹彩陶盆（参见图五）。
图五、大墩子M44彩陶盆
以狗殉葬最早见于距今8000年前的河南舞阳贾湖遗址[2]，贾湖墓地发现有6个葬狗坑，单独挖坑葬狗是全墓地举行祭祀活动的遗留，狗是作为全墓地的共同殉葬。在中国古代以狗殉葬最盛行的时期是商代，商代早期的河北藁城台西遗址，共有 112 座墓葬，墓底有腰坑殉狗的墓 34 座，约占发掘墓葬总数的三分之一[3]。商代晚期的殷墟西区939座墓葬中，有339座墓中有狗殉葬，占墓葬总数的三分之一强，其中不少墓中殉狗还在二只以上[4]。
狗是人类最早驯化的动物。狼向狗的演化最早的材料是比利时境内戈耶洞穴遗址出土的个体，发生于距今31700年，其证据便为其吻部明显短于狼类[5]。在中国最早的材料是距今约10000年的河北徐水南庄头遗址，该遗址出土了多块犬科动物的骨骼，其中一块左下颌的齿列长度为79.40毫米，这个尺寸比90毫米左右的狼要小，而贾湖遗址的狗的下颌齿列平均为72.68毫米。从狼到南庄头狗，再到贾湖狗，齿列长度逐步变短的趋势，符合狗的进化过程。
狗在人类的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周代的犬分为三类，孔颖达疏《礼记·少仪》讲:“犬有三种，一曰守犬，守御宅舍者也；二日田犬，田猎所用也；三日食犬，充君子庖厨庶羞用也。”史前和商代墓葬中的殉狗则应是参与战事的“军犬”，这在上文的举例中可以看出。花厅16号墓葬的主人可能是战死他乡的军事首领，刘林25号墓主是一位以武器、工具和法器随葬的集军权和神权于一身的部族首领，大墩子44号墓主更是一位身躯高大、手戴扳指，以武器、工具和法器随葬的部族英雄；而且这三墓的殉狗都位于墓主的脚下或腿旁，再现了死者生前与狗的关系。商代晚期著名的女将军妇好的墓中，竟有6条狗殉葬[6]，是更具说服力的例子。
关于狗人们有着无数的话题，限于本文的体量实难一一叙及。
【说明】本文摘自许永杰著：《农耕星火》，故宫出版社2020年，第10-13页。欢迎个人转发，机构或媒体转载请与本公号联系。所有转载或引用，务请注明原出处。若有出入，请以原书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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