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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史地与考古发现(一)

摘要: 汉武帝时期,从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的“马邑之谋”开始,渐次拉开了主动讨伐匈奴的战幕,一直到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卫青、霍去病的“漠北之战”。汉匈前后死磕了十五年,终于使得匈奴退守漠北。在此过程中及嗣后,汉人才渐渐对漠北的地理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很多地理名词开始出现。文献中提到了漠北的地名有狼居胥山、北海、安侯河、姑且水、余 ...

汉武帝时期,从元光二年(公元前133年)的“马邑之谋”开始,渐次拉开了主动讨伐匈奴的战幕,一直到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卫青、霍去病的“漠北之战”。汉匈前后死磕了十五年,终于使得匈奴退守漠北。在此过程中及嗣后,汉人才渐渐对漠北的地理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很多地理名词开始出现。

文献中提到了漠北的地名有狼居胥山、北海、安侯河、姑且水、余吾水、俊稽山、涿邪山、龙勒水、速邪乌燕然山、蒲奴水、阗颜山、夫羊勾山峡等一些著名山水。有些地名虽然出现一两次,但是根据晚期文献和考古资料,也能被综合考证。另外还有一些城址和聚落,如龙城、单于庭、赵信城、范夫人城、受降城、狐鹿姑单于的壕堑等等这些,则有可能会在考古上被发现。或者说,考古资料的新发现,使得文献记载的史事更有具体意义。

西汉时期匈奴地理@《中国历史地图集》

东汉时期北匈奴版图@《中国历史地图集》

先说一些山水。

狼居胥山。被标注在肯特附近。1961年蒙古国考古学家普尔列发表了克鲁伦河上游右岸匈奴城址的发掘资料。《中国历史地图集》中也标出了这个地区的城址位置。文献中记载,霍去病票骑将军“出代二千余里,与左王接战,汉兵得胡首虏凡七万余人,左王将皆遁走。票骑封于狼居胥山,禅姑衍,临翰海而还。”从出塞的方位、距离和所斩获的战况,再结合考古发现的情况来看,狼居胥山的大体位置应该是比较可靠的。只是如果能精确断定克鲁伦河上游右岸城址的具体始建年代的话,那就更有意思了。

克鲁伦河

特列勒金

布日和因

高瓦道布 @普尔莱50年代绘制草图

@《匈奴百科》

安侯河。即发源于杭爱山分水岭北侧的鄂尔浑河,这条河的发音从古至今几乎从未变过。安侯河——額根河——嗢毘水——阿鲁浑河——鄂尔浑河。这是最神奇的一条河流,鄂尔浑河河谷也不愧为匈奴以来历代草原游牧民族的必争之地。关于他周边发现的一些历代遗存都是等级较高的:如,第二突厥汗国苾伽可汗和阙特勤可汗陵寝,回鹘都城哈拉巴拉嘎斯,回鹘墓园,粟特人墓葬敖伦多布,蒙古帝国首都哈拉和林,北元时期的额尔德尼召等。

鄂尔浑河

比伽可汗碑、阙特勤碑

哈拉巴拉嘎斯

回鹘墓园

敖伦多布

额尔德尼召

北海。即贝加尔湖。前有郭吉(元封元年,前110年),后有苏武(天汉元年,前100年),均在出使匈奴时被迁辱北海上。苏武更是在匈奴待了十九年,而且这十九年主要是在北海。这个地区本是丁零人的领地,冒顿单于经过一番开疆拓土北服丁零。在这儿,也有大量的匈奴时期的遗存,最为著名的是伊沃尔加城址。这座城址在已知所有的匈奴城址中,最具有军事防御价值。城址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是由三重城墙环绕,城内分布有大量的半地穴式房址,出土有手工业、农业生产工具等(还有汉印出土)。苏武在北海牧羊时,他的牛羊曾遭丁零人的抄寇。

@转引自潘玲:

《伊沃尔加城址和墓地及相关匈奴考古问题研究》

燕然山。此前学界一直认为是杭爱山。自从2017年秋季发现了东汉窦宪、班固的《燕然山铭》以来,对于燕然山这个问题的探讨就有点儿争讼不休了。虽然《后汉书》中提到了行军路线中有燕然和安侯,但是《燕然山铭》出现在中戈壁省还是令人有些出乎意料。对于窦将军故垒,后代文献中也提到过。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北征柔然时,路过“窦将军故垒”,谓窦将军故垒就在栗水附近的稽落山。栗水被认为是发源于杭爱山南麓的翁金河,稽落山有可能是其东二十余公里外的德力格尔杭爱山。而《燕然山铭》就位于德力格尔杭爱山前的一座小方圆大约两公里的小山包之上。如果这个小山包就是燕然山的话,似乎与文献、考古遗存的分布有诸多不符之处。窦宪和班固勒铭的情况可能需要仔细推定和探讨。因为在这一带荒凉的环境中根本就没有匈奴的“逗落”和“龙庭”遗存。无论如何,还应在《燕然山铭》遗址附近好好寻找一下窦将军故垒。而窦将军故垒和真正的燕然山也未必有真正的联系。

翁金河

德力格尔杭盖

《燕然山铭所在环境

ps:逗落为匈奴语“墓冢”的意思。

余吾水。史家认为是土拉河。目前较少有其它说法。但是它和后来出现的“丹余吾水”似乎不是一条河流。后者距离五原塞八百余里,似乎还在漠南左近。天汉四年(前97年)贰师将军李广利北伐匈奴,“匈奴闻,悉远其累重于余吾水北,而单于以十万待水南,与贰师接战。”余吾水作为一条总体东西向流向的水,叙事上没啥大问题。

土拉河

姑且水。在《汉书》中出现了两次。征和三年(前90年),李广利又北伐匈奴,单于“左安侯度姑且水”。《中国历史地图集》中标注的“姑且水”为发源于杭爱山南麓的图音河,这与上述说法是矛盾的。左安侯,是在鄂尔浑河以西,度姑且水,只能是鄂尔浑河的一级支流塔米尔河。史家向来忽略了塔米尔河的存在——实则这条河相当之重要。如果姑且水是塔米尔的话,史料会与考古资料产生诸多高度之吻合。

塔米尔河

郅居水。即色楞格河,争议不大。但是该流域是否有赵信城还未可知。或许仅仅是安置了阗颜山赵信城迁徙过去的辎重?阗颜山的位置大概在大漠边缘。赵信城的确是一座城池,里面放有匈奴人的粮草。

色楞格河

狐鹿姑单于的壕堑。和姑且水有前后文关系的是,李广利北征到郅居水,未见到匈奴。回撤的途中,到了速邪乌燕然山附近,“单于知汉军劳倦,自将五万骑遮击贰师,相杀伤甚众。夜堑汉军前,深数尺,从后急击之,军大乱败,贰师降。”单于派兵发掘壕堑的故事,在《汉书》、《后汉书》中只此一处记载,颇为生动。而在鄂尔浑河和塔米尔河交会处的西北角,正好有一条十余公里长的壕堑。这条壕堑的年代如果能够被确定的话,那也将会非常有意思。这里说一句,壕堑用来阻挡骑兵,效果是非常好的。

单于的壕堑?

蒙古国的南戈壁地区发现的数座汉匈时期的城址中似乎也能大体对应赵信城、范夫人城、受降城等。

匈奴时期的塞北史地问题,光靠文献似乎早已经到了天花板了。幸好,考古资料一直在不断刷新,这些资料的学术潜力异常丰厚。当然,上述问题的探讨也离不开汉代塞防体系的研究进展。如果把这些问题综合考虑,会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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