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北魏王朝在中华民族发展史上上承汉晋下启隋唐。平城（今山西大同）作为北魏王朝早期都城在北魏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自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天兴元年（398）由盛乐迁都于此起至北魏孝文帝太和十八年（494）迁都洛阳止，在近百年的岁月中，平城不但是当时中国北方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而且成为当时国际化的大都市，草原丝绸之路上的重要节点。　　 ...

　　北魏王朝在中华民族发展史上上承汉晋下启隋唐。平城（今山西大同）作为北魏王朝早期都城在北魏历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自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天兴元年（398）由盛乐迁都于此起至北魏孝文帝太和十八年（494）迁都洛阳止，在近百年的岁月中，平城不但是当时中国北方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而且成为当时国际化的大都市，草原丝绸之路上的重要节点。

　　琥珀的矿藏多产自砂砾岩和煤层的沉积物之中，为中生代白垩纪至新生代第三纪松柏科植物树脂经过地壳运动掩埋地下，在压力和热力的双重作用下石化而成的植物树脂化石。琥珀作为一种饰品在中国古代历史上深受人们的喜爱，曾被古人称作“虎魄”“江珠”“遗玉”“顿牟”“育沛”等。中国最早记载琥珀的文献是汉代陆贾《新语·道基器》，曰：“琥珀、珊瑚、翠羽珠玉，山生水藏，择地而居，洁清明朗，润泽而濡。”从目前考古出土琥珀饰品的情况看，中国最早的琥珀饰品是距今4000余年的四川三星堆1号祭祀坑遗址中出土的一件蝉形琥珀吊坠，在此后各朝代的遗址中皆有琥珀饰品出土。直至今日，琥珀依然是深受人们喜爱的饰品之一。

　　玛瑙琥珀串饰 2001年大同市七里村北魏墓群出土 大同市博物馆藏

大同地区出土琥珀概述

　　20世纪60年代以来，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大量北魏时期的墓葬被发掘，使得北魏文物研究朝着纵深发展。考古工作者在大同地区先后发掘了大量北魏时期的墓葬。笔者就大同地区北魏墓葬出土的琥珀器物展开研究，对经科学考古出土的琥珀器物统计如下：

　　1.大同雁北师院北魏墓群

　　M5，石棺顶部出土了琥珀饰件1件。

　　M9，琥珀饰件（标本M9∶2）1件，位于东棺内头骨旁边。直径2.5、高1.7厘米，重6.6克。紫红色，半透明，上鼓下平，呈现圆帽状，正中有穿孔，孔径0.6厘米。器物表面有数道凹弦纹。

　　M24，琥珀饰件（标本M24∶4），一件位于棺内，直径2.4、高1.65厘米，重6.5克。正中有一圆孔，孔径0.6厘米。紫红色，半透明，上鼓下平，略显圆帽状。

　　2.大同市迎宾大道北魏墓群

　　玉石料器29件，为死者胸前佩戴串饰，均带穿，质地有玛瑙、水晶、琥珀、珊瑚、绿松石。

　　3.大同市北魏宋绍祖墓

　　出土琥珀饰件3件，与铜镜、陶碟、漆器一并放置于棺盖板上。

　　4.山西大同七里村北魏墓群

　　M12，玉石料器12件。质地有玛瑙、琥珀、玉和料石。标本M12∶2串饰，由不同质地的饰件串缀而成。琥珀饰物作纽扣形十字穿孔。

　　5.大同市齐家坡北魏墓

　　出土时散见于尸骨头部与胸部周围，有的串珠孔内尚存有细绳的碳化物。

　　A型：琥珀珠3枚，扁圆形，直径2.2～2.5厘米，一侧薄一侧厚，中心穿孔，孔径0.3～0.5厘米，侧面纵向穿孔与中心孔相通，其中2枚两面各有凹弦纹两周。

　　B型：与A型相似，无侧孔及纹饰，直径1.0～1.2厘米，厚0.3～0.8厘米，中心穿孔。

　　C型：龙凤纹琥珀饰，扁圆形，中心较厚有孔，孔径0.5厘米，边缘渐薄，器物两侧面各雕一龙凤纹，龙凤首尾相接，雕刻细腻生动，侧面有一孔与中心相通，直径3.5厘米。

　　6.大同市南郊北魏墓群

　　M62出土扁圆体琥珀珠，直径1.6厘米，中心穿孔，孔径0.2厘米。

　　M65出土琥珀珠饰1件。扁圆体，黄褐色，质较酥。表面光滑，但制作不很规整，中央有一孔，直径1.6、高0.8厘米。

　　M208出土一柱状体，长1.4、宽0.6、孔径0.2厘米。中穿孔，外表黄色。

　　由上可知，北魏平城时代墓葬出土的琥珀饰品的总体数量上相对稀少。这可能与平城的地理区位以及鲜卑族严格的等级制度有关。平城地处雁门关，外交通相对闭塞，加上北魏早期战乱不断，贸易不畅，导致流入平城的珍贵珠宝数量不多。随着拓跋鲜卑定都平城，效仿中原王朝制定了一系列封建礼制，形成了一系列森严的等级制度。通过对出土琥珀北魏墓葬与未出土琥珀北魏墓葬的规模对比可知，凡出土琥珀的墓葬皆为等级较高的大型墓葬，墓主人身份为鲜卑贵族或达官显贵，绝非一般下级官吏与平民墓葬。

　　花卉纹琥珀饰 大同市华宇工地出土 大同市博物馆藏

平城墓葬出土琥珀分析

　　

　　（一）琥珀的形制和规制

　　以上列举的琥珀器物基本上代表了北魏平城时代琥珀饰物的主要类型和特征。

　　其造型皆为小件饰件，多以珠子为主。且质地上普遍不是很优质。一般长度在1～2厘米之间。颜色呈深红色，个别琥珀表面风化严重，出现龟裂现象及粉末化现象。就制作工艺来讲，出土琥珀饰品皆简单打磨成不规则的立体几何形状。以扁圆形、圆柱形为主，珠子打孔技术受到西域技艺影响，上下打孔且孔道笔直。个别的表面有几道凹线纹。值得一提的是大同齐家坡北魏墓出土了一件龙形佩饰。从规制上讲，就目前考古出土情况看，大同地区出土的琥珀一般用来点缀珠串，并未以一种独立器物存在。这可能与当时琥珀开采与运输艰难程度有关系。

　　（二）琥珀的来源

　　

　　北魏平城地区琥珀的来源主要有掠夺、朝贡、贸易三大类。北魏太武帝亲征平凉后，打通了自平城通往西域的道路。始光四年（427）破统万城，神䴥三年（430）北魏太武帝亲征平凉，“世祖平赫连昌引诸将帅入其府藏。各令任意取金玉，诸将取之盈怀，轨独不探把。世祖乃亲探金赐之”。从文献上看，拓跋鲜卑在灭大夏后对其进行了掠夺，琥珀成为了拓跋鲜卑人掠夺的物品之一。

　　随着北魏打通西域的道路，北魏的统治者又多次派遣使节出使西域，使者韩羊皮最远抵波斯。“波斯”一名就来源于《魏书》，足可证明北魏王朝与西域之间密切联系。据史料载：“（西域各国）遣使者随琬等入贡，凡十六国自是每岁朝贡不绝。”

　　北魏政权凭借武力打通河西走廊，在强大的军事力量的保障下，丝绸之路沿途贸易得到恢复。作为北魏政治与经济中心的平城成为东西方贸易的集散地，草原丝绸之路上的重要节点。结合历史文献与考古发掘，我们可以描绘北魏时期草原丝路的大致路线：平城出发，沿鄂尔多斯南缘路经原州高平城（宁夏固原）西进进入河西走廊，与传统丝绸之路汇合，再由此入新疆出中亚。波罗的海沿岸的琥珀原石通过这条贸易之路大量流入平城，成为贵族的心爱之物。（三）琥珀的用途

　　1.装饰品

　　拓跋鲜卑族是北方游牧民族，其祖先源于大鲜卑山，早期曾附属于东胡。特定的民族性造就出鲜卑人对颜色艳丽的石材有着特殊的喜爱，故多将颜色艳丽的宝石做成珠串佩戴，用以装饰自我。笔者认为，少数民族与中原民族在对珠宝的认知上是不同的。中原民族将宝石赋予儒家礼制内涵，因此细腻温润的和田玉受到王公贵族的追捧。而少数民族则重视宝石的装饰性，喜爱用颜色艳丽、外表美观的彩色宝石装饰。这种民族性的差异早在商周时期就已初见端倪。一直延续到金元时期，中原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差异经过数次民族性的融合才明显缩小。笔者认为根本原因是民族性的封建化进程的不同及对礼制的认识不同所导致的。

　　2.身份象征

　　根据墓葬规模及墓主人生前的社会地位可知，凡有琥珀出土的北魏墓葬其墓主皆为显贵之人。这说明了在北魏平城时代，琥珀已成为一种受到王公贵族追捧的奢侈品。随着拓跋鲜卑族与中原文化融合程度的不断深化，封建等级制度也日趋凸显。王公贵族之间出现了攀比斗富之风，并常佩戴琥珀等名贵宝石以彰显身份地位，进而达到精神与物质的双重优越感。结合史料，出现这一现象是在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灭北凉，打通与西域各国之间的交流往来之后，至北魏国力强盛的孝文帝时期更加显著。这客观上诠释了北魏王朝封建化的发展进程以及拓跋鲜卑人社会生活的面貌。

　　3.辟邪疗伤

　　古人认为琥珀乃是老虎临死之前的目光凝聚所化，故琥珀被赋予辟邪镇凶的力量。汉晋时候，贵族就有将琥珀作为戒指、项链佩戴，或制成瑞兽用以陪葬的传统。例如，西汉海昏侯刘贺墓中出土琥珀虎形饰品，河南省安阳市曹魏大墓中出土琥珀饰品数件，安徽省当涂县青山六朝墓出土一件琥珀兽形饰。拓跋鲜卑人在长期与中原民族的交往中受到汉晋时期文化影响，鲜卑贵族认为佩戴琥珀有助于驱灾避凶。

　　琥珀是一种中药材，具有镇痛止血作用。北魏著名农学家贾思勰在《齐民要术》中就有将琥珀作为金疮药使用的记载。南朝刘宋时期用碾碎的琥珀治疗将士的伤口。《宋书·武帝纪下》载：“宁州尝献虎魄枕，光色甚丽。时将北征，以虎魄治金疮，上大悦，命捣碎分付诸将。”在战乱频繁的时代，佩戴琥珀、使用琥珀成为当时人们辟邪疗伤的手段之一。

　　龙凤纹琥珀饰 1993年大同市齐家坡北魏墓出土 大同市博物馆藏

　　

琥珀的文化内涵

　　

　　大同地区出土的北魏琥珀表明了草原丝绸之路的繁荣，充实了北朝出土文物的品类。自战国以来的四百余年间，亚欧大陆上逐渐形成了一条规模甚大的东西方贸易与文化交流的通道。北魏王朝版图辽阔，其势力范围接近中亚，并长期与西域各国通好。对比同一时代的世界强国，北魏王朝毫不逊色于同一时期的波斯萨珊王朝、笈多帝国、阿提拉帝国。北魏平城时代的文物，无论是陶瓷器、玻璃器、金属类器物，或多或少都带有西域元素。拓跋鲜卑人推动的草原丝绸之路中外文化交流，是两汉之后的又一高潮。同时，在中华文明圈的范围内，随着北魏疆域的扩大，河西地区、三燕地区、邺城地区先后归入北魏统辖，导致大量人口涌入平城，其中不乏儒生与各地的贵族。例如，河西大儒李敞、江强就成为在北魏政权推行汉化政策的官员。东晋贵族司马楚之北奔而来受封琅琊王，迎娶河内公主，诞子司马金龙。拓跋鲜卑人在长期与其他政权的交流中，不断汲取先进文化，将琥珀一类饰品赋予文化的内涵，促使北魏封建化加速，为孝文帝汉化改革奠定前期基础。

　　

　　

结语

　　

　　正所谓小文物呈现大历史，北魏平城时代的琥珀代表着拓跋鲜卑人文明化的进程。文化和艺术就在琥珀饰品中相互融合发展成为历史的缩影与见证，传承中华文化的血脉，唤起人们对北魏王朝历史的深入研究。

本文刊登于《文物天地》2020年第11期。

编辑：王龙霄

审核：耿 坤

监制：朱 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