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铜镜的产地是古代铜镜研究中一个重要方向。铜镜产地的研究，目前仍然主要依靠考古发现的手工业遗址中遗留的制镜模具、文献记载，以及铜镜的铭文这三方面资料。由于自隋唐时期开始，铜镜的制作工艺由陶制模具转为失蜡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能够确认的隋唐以后铜镜制作的遗址。因此，在研究隋唐以后铜镜的产地时，就更需要依靠文献资料和铜镜自身的铭文 ...

铜镜的产地是古代铜镜研究中一个重要方向。铜镜产地的研究，目前仍然主要依靠考古发现的手工业遗址中遗留的制镜模具、文献记载，以及铜镜的铭文这三方面资料。由于自隋唐时期开始，铜镜的制作工艺由陶制模具转为失蜡法，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能够确认的隋唐以后铜镜制作的遗址。因此，在研究隋唐以后铜镜的产地时，就更需要依靠文献资料和铜镜自身的铭文开展。这一方面，对于宋代以来一些著名的铜镜产地比如湖州、饶州等地的铜镜研究成果颇丰。但对于一些缺乏文献记载的地区，长期以来没有受到太多关注，笔者通过整理实物资料发现，目前河南地区宋代铸造铜镜的产品多有存世，尚未受到关注 ，特在此初步介绍如下。

一 宋代河南地区铸造铜镜

（一）东京地区的铜镜铸造

宋代的“东京”即今之河南省开封市，五代时期的后梁、后晋、后汉、后周先后定都于开封，称之为“东都”或“东京”。960年，后周殿前都点检、宋州归德军节度使赵匡胤在开封城北40里的陈桥驿（今属新乡市封丘县）发动“陈桥兵变”，以“宋”为国号，建立宋朝，建都东京开封府，历经9帝168年。《宋史·地理志》记载 ：“东京，汴之开封也。梁为东都，后唐罢，晋复为东京，宋因周之旧为都。” 北宋时期的东京是荟萃天下的富庶之地，开封城汴河两岸繁华、热闹的景象和优美的自然风光 ,从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可窥一斑。

目前笔者所见著录于已发表资料中的宋代东京地区铸造铜镜共有5面。

1.东京筸道人功夫青铜镜

图一 “东京筸（草）道人功夫青铜镜”

武汉市博物馆藏

直径16.7厘米，镜形六出葵花形，鼻纽已残，素面，素镜缘凸起。镜纽右侧铸竖长方形铭文框，内铸铭文两列十字 ：“东京筸（草）道人功夫青铜镜”（图一）。该镜现藏于武汉市博物馆，著录于《古镜涵容——武汉博物馆藏铜镜》一书中 。原图录释读铭文为“东京筸道人□天青铜镜”，笔者细审图片，“□天”应为“功夫”两字，意为“考究”，是当时形容制作工艺精良的常用语，在宋代济南刘家针铺的商标印版（图二） 上以及湖州石家镜、瓷枕等产品上都曾见到这样的用法。另外，“筸”字可能为“单”字或“草”字，但图片不清楚，不能十分确定，暂从原书定名。道人铸镜的实物所见亦不少，湖州石道人、同州席道人等名号均有发现。

图二 宋代济南刘家针铺的商标印版

2. 东京单家功夫青铜镜子

　　图三 “东京单家功夫青铜镜子”

　　长沙市博物馆藏

直径15.6厘米，重162克。镜形为“亚”字形，鼻纽，无纽座，素面，素镜缘凸起。镜纽右侧铸竖长方形铭文框，内铸铭文两列十字 ：“东京单家功夫青铜镜子”（图三）。该镜现藏长沙市博物馆，著录于《楚风汉韵——长沙市博物馆藏镜》一书中 。

3.“东京□□局”铭水月镜

　　图四 “东京□□局”铭水月镜

　　中贸圣佳2019年10月17日拍品

直径18厘米，重778.6克。镜形为圆形，小圆纽，无纽座，素镜缘凸起。镜背纹饰饶有趣味，镜纽上方左侧斜伸出数只梅梢，几朵梅花绽放在花枝上。一只雀鸟站立于梅梢上正在回首梳理鸟羽。画面下方，是一片缓缓流动的水面，水面中央，一弯新月倒影于水波之中 （图四）。画面中处处诗情画意，特别具有北宋诗人林逋七律《山园小梅》的诗意——“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想来当年设计铸造铜镜的工匠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将这诗情画意以图像的形式表现在铜镜背面，购买和使用此镜的人，看着镜背画面仿佛也能感觉到在黄昏幽静的月下水边，柔风轻送梅花的馨香。这种题材在宋元时期非常流行，铜镜之外，在瓷器上、金银器上也多有出现。1979年江西省南城县出土的一件南宋时期青白釉刻花碗，碗内底即刻有梅月纹（图五）。这件青白釉梅月纹碗为江西南丰白舍窑烧造。釉色略显暗淡，但刻画手法迅捷准确，非常难得。这也说明在当时，这种题材广受欢迎。

图五 南宋青白釉刻花碗

1979年江西省南城县出土

这面发布于中贸圣佳 2019年10月17日“止水——中国古代铜镜”拍卖图录上的铜镜，最独特的地方在于镜背左侧梅梢下部铸有凸起的五字铭文，头两字较清楚，后三字模糊无法辨认，合为“东京□□□”。此处后三字究竟是“铸钱监”“铸鉴局”这样的官方铸镜机构，还是民间的私家铸镜作坊铭则不得而知。

4.“咸平三年”铭花卉纹镜

　　图六 “咸平三年”铭花卉纹镜

　　图片采自《中国铜镜图典》

直径22厘米，镜为亚字形，小鼻纽，无纽座。镜背以一周亚字形凸弦纹分隔为内外两区，内区为主体纹饰区，饰4朵两两相对的缠枝花卉。外区为铭文带，铭文内容为“咸平三年庚子东京铸钱监铸造”13个篆字（图六）。“咸平”为北宋真宗赵恒年号，咸平三年即公元1000年。此镜收录于《中国铜镜图典》，日本东京五岛美术馆藏有与此面铜镜完全一致者。此类“咸平三年庚子东京铸钱监铸造”的铜镜，目前笔者所见有五类（后四类详见后文）。

5.“咸平三年”铭花卉纹镜

　　图七 “咸平三年”铭花卉纹镜

　　图片采自《古镜今照——中国铜镜研究会成员藏镜精粹（下册）》

直径12.2厘米，重150克。镜圆形，鼻纽，无纽座。镜背以圆形凸弦纹一周分隔为内外两区，内区为主体纹饰区，绕纽环列两朵花卉。外区为铭文带，铭文内容为“咸平三年庚子东京铸钱监铸造”13个篆字（图七）。此外，在篆字旁边还有“建州使院叶广照大中祥符二年八月日，通判莫（押），知州周（押）”的刻款。两次书款之间有9年的间隔。此镜著录于《古镜今照——中国铜镜研究会成员藏镜精粹（下册）》，铭文内容信息量颇大。根据著录者研究，其初次铸造是在东京铸钱监，9年后加刻建州刻铭，说明铸造后是在建州使院使用。使院，在唐宋五代是分管地方的中央官吏的行署，那么这种官铸铜镜很大的一部分用途就是发往各地馆舍使用的公物。大中祥符年间，南方主要铜矿开采量锐减，因此各地通过各种方式严格管控社会上流通的铜器和铜料，对已使用的铜器刻款登记就是一种重要手段。史载大中祥符二年（1009）八月，建州开展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市场秩序整治活动，对于市面上官民拥有的存世铜镜，无论新老，一律刻款登记，这段刻铭，应该就是当时历史的真实反映。

6.“咸平三年”铭双鸟镜

　　图八 “咸平三年”铭双鸟镜

　　固原博物馆藏

直径11.5厘米，镜为亚字形，鼻纽，无纽座。镜背以一周亚字形凸弦纹分隔为内外两区，内区为主体纹饰区，饰相对的飞鸟纹，飞鸟间饰以云纹。外区为铭文带，铭文内容为“咸平三年庚子东京正铸钱监铸造”14个篆字（图八）。素镜缘。此镜与其他几件“咸平三年庚子东京铸钱监铸造”铜镜的纹饰风格不太相同，纹饰粗狂，镜体厚重，比较罕见。说明当时东京铸钱监的铜镜铸造风格是多元化的。此镜著录于《固原铜镜》 ，现藏于固原博物馆。

7.“咸平□年”铭花卉镜

　　图九 “咸平□年”铭花卉镜

　　旅顺博物馆藏

直径22.6厘米，重300克。镜圆形，小圆纽，无纽座。镜背以一周凸弦纹分为内外两区，内区为主体纹饰区。根据著录，在纽的周围饰5朵缠枝花卉。外区则环列一周铭文，内容为“咸平□年东京铸钱监铸□□□”。素镜缘（图九）。此镜著录于《旅顺博物馆藏铜镜》 ，现藏旅顺博物馆。

（二）西京地区的铜镜铸造

　　图一○ 宋西京赵家照子

　　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藏

西京赵家照子，直径17.6厘米，重479克，镜形为六出葵花形，鼻纽已残，素面，素镜缘凸起。镜纽右侧铸竖长方形铭文框，内铸铭文两列十字 ：“西京赵家一色炼铜照子”（图一○）。宋代西京即今河南省洛阳市，《宋史·地理志》记载 ：“西京，唐显庆间为东都，开元改河南府，宋为西京，山陵在焉。” 此镜著录于《必忠必信——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藏铜镜》一书，现藏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

（三）相州地区的铜镜铸造

　　图一一 相州张家镜

　　绍兴博物馆藏

相州张家镜，直径15.8厘米，重245克。镜形为八出菱花形，小圆纽，无纽座。镜纽右侧饰有一株分为两支的莲花与荷叶。荷叶饰于最下端，一朵初开的莲花朝上，另一朵盛开莲花的莲蓬则托着一个荷叶头的竖长方形铭文框，框内两列八字铭文 ：“相州张家功夫照子”（图一一）。相州宋代属河北西路，即今河南安阳与河北临漳一代，《宋史·地理志》记载 ：“相州，望邺郡，彰德军节度。县四 ：安阳、汤阴、临漳、林虑。” 此镜著录于《鉴影觅韵——铜镜中的文化与故事》，现藏绍兴博物馆。

二 金代河南地区铸造铜镜

　　图一二 “南京路”达摩渡江镜

　　图片采自《历代铜镜纹饰》

“南京路”达摩渡江镜，目前笔者所见可以确认的金代河南地区铸造的铜镜仅此1面。铜镜直径7厘米，重55克。镜圆形，小鼻纽，无纽座，素镜缘。镜背满饰水波纹，水波中有一僧人头戴斗笠踏浪于水波中。人物下方铸造有一长方形铭文框，内铸铭文三行 ：“南京路卖镜子局官（押记）”（图一二）。金代南京路即今河南开封，金海陵王完颜亮贞元元年（1153）称开封府为南京，改汴京路设置南京路，治所在开封府。此镜著录于《历代铜镜纹饰》。

三 结语

从宋、金时期河南地区铸造的铜镜可以看出，宋代遗存资料较为丰富，铸造铜镜的地点更多，尤其以东京（开封）地区最为突出，无论是东京铸钱监的官造铜镜还是私家作坊都非常兴盛，这与东京当时重要的城市地位以及繁荣的商业都很匹配。除了东京，西京洛阳、相州安阳也有铜镜铸造，但目前所见公布的铜镜极少，未来期待更多资料的发布，也许还会发现其他的铸镜地点。至金代，河南地区不再是首都所在，而且时常处于南宋与金的前线战场，经济地位严重下滑，铜镜铸造也明显衰落。另外，今天许多铜镜仅有验记刻铭，铸造铭文、作坊名很少见，也影响到我们对其产地的确认。

本文刊登于《文物天地》2021年第4期

编辑：高文思

审核：耿 坤

监制：朱 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