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4月，考古工作者在辽宁丹东港集团海洋红港基建海域进行水下考古调查，发现一艘1600吨左右的沉船，初步判断为近代军舰，命名为“丹东一号”。8月，“丹东一号”调查开始。为确定沉船身份，2015年“丹东一号”水下考古重点调查项目重启，最终确定沉船为在大东沟被日军鱼雷击沉的致远号战舰。消息一出，举国关注，此考古发现更被评为2015年全国十大考古发现之一。2016年12月29日，“丹东一号”沉舰水下考古调查项目成果汇报会在京召开，公布历时3年的水下考古共提取文物200余件，重要出水文物包括致远舰配置的加特林机关炮、带“致远”印纹餐盘、勺子及致远舰大副陈金揆所用单筒望远镜等。

笔者长期从事留美幼童的研究工作，本文因陈金揆单筒望远镜，将陈金揆幼年赴美留学（为大清第四批官派留美幼童之一）及有关其生平事迹介绍如下，以兹缅怀：

陈金揆（1864~1894），字度臣，江苏宝山县江湾乡（今上海市杨浦区）人，出身农家，幼即“沉毅有略”。1875年随清政府官派第四批（1875年）留美幼童赴美留学。先在麻省北哈德里（North Hadley）学习，继而在1879~1881年间，入美国老牌名校菲利浦斯伊斯特书院（Phillips Exeter Academy），在校期间为出色的棒球运动员。

1881年，清廷召回所有学生。陈金揆获分派北洋水师学堂，学习军事知识。1883年春，赴上海学习船上装配。期间，获提督丁汝昌准假15天，回家省母过年。后回大沽抄录各船坞公司的设计说明书备忘录，供丁汝昌详究。继而返回位于芝罘的北洋舰队，与其美国书院同学邝国光、黄良登、唐荣俊等在“威远”号上学习枪炮知识及操练，日训两次。1885年4月，经北洋大臣李鸿章奏准，“以千总尽先拔补”（千总为正六品）。

1887年，北洋订购之“致远”“靖远”“经远”“来远”4艘快船制成，政府派提督衔总查（总教习）琅威理（William Metcalfe Lang）前往验收，管驾（船长）邓世昌、邱宝仁、叶祖珪、林永升等人一同前往接收。为了不另请保险以节省数十万经费，经向总理衙门请准，特召留学军官刘冠雄协同驾驶回国。4舰统由另一“山猫”艇上之英国人调度，于9月11日启航赴津。每船均有肄业学生。各人虽文质彬彬，却能沿途操练各种技能，技巧纯熟，并参观各厂；考察各海口炮台时，还能推测其制造方法，详细分析其防御办法。1888年春，4船抵津。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李鸿章亲临验收。不久，即赴辽宁、渤海一带操巡，察阅炮台形势。这年夏天，台湾吕家望番社叛乱，军队剿乱半年却无法平定。于是，派“致远”“靖远”两舰往剿。刘冠雄、陈金揆率带6磅炮2门、枪队60名登岸平乱。不出10日，平定乱军。这次战役，阵亡副头目一人，伤兵8人。1889年，陈金揆以五品军功拔补千总升署中军中营都司（都司为正四品），派充“致远”舰帮带大副。

致远舰

1894，甲午年，朝鲜急请清政府助剿其内乱。李鸿章命丁汝昌派“济远”“扬威”赴仁川、汉城。但左翼总兵林泰曾以日人迭增兵援，意在寻衅，我军泊船仁港，战守均不利，拟回威海或驻守牙山备战。6月，日船3艘在牙山口外截击“济远”“广乙”。“济远”竭力抗击，阵亡弁兵13人，伤27人。“广乙”中炮后倾侧焚毁，而“操江”号则被擒。另装有兵士之怡和商船“高升”号亦被击沉。李鸿章即命丁汝昌统带铁甲快船各舰赴朝鲜洋面，相机迎击。又派德军官汉纳根（Constantin von Hanneken）充海军总查。

1894年9月12日，又派招商局轮船“新裕”“图南”“镇东”“利运”“海定”5艘，在巡海船6艘、鱼雷艇4艘的护送下，送总兵刘盛休铭军八营自大沽奔赴大东沟。9月16日，至大连湾后，又以铁甲战舰护航。午后抵埗，以“镇中”“镇南”两船及鱼雷艇4艘护兵入口。“平远”“广丙”两船在口外下锚。“定远”“镇远”“致远”“靖远”“经远”“来远”“济远”“|广甲”“超勇”“扬威”等10舰在距口12海里处下碇。当晚，进口士兵连夜登岸。

1894年9月17日晌午，远处即见西南黑烟滚滚，知是日船，即令各舰起锚迎敌。敌舰“吉野”“松岛”“桥立”“严岛”“秋津洲”“浪速”“扶桑”“高千穗”“赤城”“比叡”“清田”及“西京丸”12艘结“一”字阵向我军。我军“定远”“镇远”列前为旗舰，以“人”字阵迎敌。两军渐近，互相发炮轰击。日人船快炮利，子弹纷集。定远猛发右炮攻日大队，各舰齐发左炮攻日尾队之3舰，弹中“扶桑”。3舰即退，但很快回队。两军弹火纷飞。我军船速及射程均不及日军，渐渐失势。日军全队忽驶向东北，占上风而立阵，摆出太极形阵势。我军阵势被冲破，“致远”“经远”“济远”3舰被划出圈外，两面受敌。“致远”出队后，船身屡受重创，势将沉没之际，遇日舰“吉野”。管带邓世昌对大副陈金揆说：“日舰靠的就是‘吉野’，一旦击沉它，必能大增我军士气。”于是鼓足马力，撞向“吉野”，以图同归于尽。“吉野”驶避，“致远”中其鱼雷，致机器锅炉併裂，船身左倾沉没。邓世昌、陈金揆同时落水，陈金揆遇难，但邓身上有救生圈，没有沉没。但邓世昌却义不独生，抛掉救生圈，投海自沉。

大东沟一役，舰上兵勇暨西人余锡尔（Alexander Purvis）等250人阵亡，包括陈金揆留美同学、广东大鹏协右营守备黄祖莲（安徽怀远人，1875年留美），亦中炮阵亡。

致远号官兵在舰上的合影

生还的同学有：升用游击提标都司吴应科（广东四会人，1873年留美）、升用都司左翼中营守备曹嘉祥（广东顺德人，1874年留美）、升用都司右翼中营守备徐振鹏（广东香山人，今属珠海，1874年留美）、鱼雷各艇管带蔡廷干（广东香山人，今属珠海，1873年留美）及五品军功、“寰泰”号管带容尚谦（广东香山人，今属珠海，1872年留美）。

1894年10月5日，李鸿章为大东沟战役上奏朝廷，请求为阵亡之管带、大副等忠烈恩恤，以慰忠魂。奏文称“‘致远’管带提督衔记名总兵借补中军中营副将噶尔萨巴图鲁邓世昌、‘经远’管带升用总兵左翼左营副将穆钦巴图鲁林永升、‘致远’大副升用游击中军中营都司陈金揆，争先猛进，死事最烈。拟请旨将邓世昌、林永升照提督（从一品）例，陈金揆照总兵（正二品）例，交部从优议恤。”以上均奉上谕著照所请。邓世昌、陈金揆的壮举，受到了当时清廷的褒奖。

由于陈金揆与同学的留美背景，留美同学们的忠勇英烈，致使美国驻华公使田贝（Charles Denby）于1894年12月将各人英勇表现及所获荣誉向美国国务院汇报，称对这些美国学生在鸭绿江的勇武表现深感快慰。

留美幼童中关于陈金揆的部分史料（周春水先生提供）

北洋海军沉舰水下考古，一件刻有名字的望远镜，引出一段留美幼童的故事。陈金揆英烈事迹让我们看到在那个积贫积弱的清朝末年，公费派遣出洋留学的幼童们回国后，在各自的岗位上尽忠职守，如陈金揆等，更是用生命书写着他们的家国情怀。这件望远镜，也是目前北洋海军甲午海战水下考古出水文物中，唯一与我北洋海军阵亡将士真实历史人物直接相关的文物。相信随着中国水下考古的日益发展和研究工作的逐步开展，越来越多不为人知的历史将浮出水面。

作者：唐越

（珠海博物馆馆员、天津大学大学文化与校史研究所“北洋大学与天津”专向研究特约研究员、珠海高新区唐家历史文化研究会秘书长，长期研究留美幼童及珠海历史人物。）

编排：李岩 代雨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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链接：

1、周春水：水下考古人对英雄邓世昌的致敬，辽宁丹东致远舰遗址

2、定远号战舰铁甲出水--水下考古取得重要收获，且有广东贡献（特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