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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大师游历乌鲁木齐,西公园、交通、文化和歌舞让他惊喜万分

摘要:   作者黎东方,本文发表于1944 年《西北晨钟》,正文如下:  迪化印象    红山公园旁乌鲁木齐河,1950s  迪化是新疆的省会,原称乌鲁木齐。城西有一条河,叫做乌鲁木齐河。乌鲁木齐在蒙古语里面似乎是围场的意思。  这河是由南方流到北方去的,它发源于天山,而归宿于准噶尔盆地的沙漠。它没有所谓的河床,在水多的时候便万马奔腾,分作十几条 ...

  作者黎东方,本文发表于1944 年《西北晨钟》,正文如下:

  迪化印象

  

  红山公园旁乌鲁木齐河,1950s

  迪化是新疆的省会,原称乌鲁木齐。城西有一条河,叫做乌鲁木齐河。乌鲁木齐在蒙古语里面似乎是围场的意思。

  这河是由南方流到北方去的,它发源于天山,而归宿于准噶尔盆地的沙漠。它没有所谓的河床,在水多的时候便万马奔腾,分作十几条小急流一齐冲来;在水少的时候,就略为少分几条。碎石铺成的广碛(qì, 沙石地),到处都可以作为它的河床。“西公园”所引的一段,实在包含了人为的成分。

  

  西公园的亭子,1933年

  西公园位居迪化的西门外,有不少的树木,亭榭与游人。一只巨熊,与加上若干不甚平凡的“珍禽异兽”,使得西公园的内容颇为丰富。

  

  乌鲁木齐,上世纪80年代的“亚洲汽水”

  土制的汽水与啤酒,陈列在相当于西洋报纸凉亭(kiosk)的建筑之前,它们的甜蜜吸引了游客中比较年轻的分子,与沙漠地带所富有的一种昆虫。

  民众教育馆分馆的所在地,是一座长方形的厅堂。相传这厅堂便是纪晓岚的阅微草堂,无数的狐狸鬼怪,应该环绕在民众教育馆分管的四周了,但是白天、黄昏与黑夜都不见着它们的踪影。

  乌鲁木齐被集合束缚于公园的旁边,分出一条小渠,穿入公园以内,汇成一个夏天可以游泳,冬天可以溜冰的方池。渠上架了好几座具有红栏杆的木桥,渠内浮着二三十只雪白的肥鹅,衬托出公园中心,巍峨壮丽的“外交大楼”,以及五色绚烂,介乎宫殿式与燕京大学式之间的一种综合,确实能令人怀想。

  

  西大桥上的汽车和行人,1930s

  由西公园入城,经过很长的西大桥,常常有几千匹像骡子一般的大羊,挤塞了由大桥到城门一段的公路。在城门以内,却很难看到牛羊充斥。城内以东西南北四大街为骨架,构成北平市的棋盘。

  自然,它的面积要比北平小了很多倍。我们并不难站在城中心的十字街头,一眼看到城门,与四大街呈平行的,也不过是个有四条左右而已。

  

  迪化街头六根棍马车,1947年

  全城见不到一辆黄包车,只有汽车、马车与“六根棍”。我希望这东洋传来,人拉人的野蛮用具,不要在新疆出现。六根棍是一种用马拉的公共汽车,两根棍子架马,四根棍子撑篷。它或用一匹马,或用两匹马,可坐六七人,跑起来很轻快,随地可上,随地可下。

  在我刚到地方的时候,车子与行人尚未分走左右。在我到了几天以后,由于某一位司长的建设,马路上就顿然井井有条了。全体的警察,个个知道,执行他们所奉的命令,不辞劳苦、不辞埋怨地劝告行人,指导行人。满街贴出了行路靠左的标语,并且有描写出不靠左走就要发生危险的多幅油画。

  

  迪化大十字南北,1947年

  他们执行新生活的规律如此严格,使得已经习惯内地新生活习惯的我感觉不便。左边的人形,只许向前面走;右边的人行道,只许往反方向走。而我们在内地,人行道从未如此明白划分,四条大街上的房屋,原来颇不整齐,有楼房也有平房。在我住了新疆半年,从从南疆回迪化以后,柏油路完全铺成,两边的楼房一般高,差不多家家均有先施公司的玻璃。

  当我离开新疆的时候(去年12月),柏油尚未铺到小路,倘若所有的城内小路,均能近代化起来,迪化便要更为可爱了。

  最繁荣的一条路叫做南樑,是南门城外一条大路。樑应该去掉木旁才对,它的意思就是梁山之梁,也就是脊梁之梁。

  各种服装、各种语言、各种面貌,在这一条街上摩肩挤背,互相招呼,互打手势,这是未来的大同世界的缩影。同情心在此地冲破了一切陈旧的藩篱。小规模的大同,就暂时彼此熙熙攘攘的实现了,回教的维吾尔、乌兹别克,佛教的蒙古人,东正教的归化人,共同生活于这中亚的通衢之上。

  

  新疆学院(即今新疆大学),1947年

  南樑的末尾是中央航空公司的办事处,比它稍近的是省立新疆学院、省立师范学校与省立第二中学,更近些是各种的文化促进会,如塔塔尔族文化促进会、归化族文化促进会、回族文化促进会等等。离城门最近的是维吾尔文化促进会,会所也是以它为最大。

  

  维族女孩跳舞,1947年

  每一个星期六,维文会均有热闹的晚会,这是一种具有音乐会意义的跳舞表演,对于从来不曾见识过的一位口里人,它简直是如蓬莱仙境。我未尝没有领略过巴黎与其他名郡的大场面,但是论及意味的深意,确实比迪化逊色多了。

  新疆各地的跳舞,大致相同,而细究起来,也多少有点分别。总之,在维吾尔人与乌兹别克人的歌舞之中,存在着不少唐代中国的情调与作风。顾一樵先生说,歌时用喉而不用肺,也是纯粹东方人的唱法。

  

  乐手 阿都克力木夫妇,1941年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8个字形容出中国音乐的特点。西洋的音乐似乎着重于激动情感,表现情感,扩充情感;中国的音乐却以情感之和为目的,“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只要“中节”以后,音乐的目的便已达到:快乐不要过分,哀怨也不要过分。(按“喜怒哀乐之未发”指的是冷静,脱离了个人情绪的控制。“发而皆中节”是说,我们的情绪也是可以发的,但发的时候要恰到好处)

  新疆的歌舞多半以男女为题材,可是绝不像西洋人把什么都表露出来的那样幼稚,新疆的歌舞显然已经走上“雅”的大路。

  在夏天,迪化有充分的阳光供我们读书,早上四点便天亮,晚上到八九点钟才开始黑,中午的时候并不太热。到了冬天,早上亮的极迟,晚上黑的极早,白昼是减短了,读书依然可以,因为迪化有一个管理得很好的电灯厂。

  就气候而论,零下40度,应该令人害怕,穿了两件皮袍或大氅(chǎng,用鸟类的羽毛缝制成的外衣),如同没有穿什么一样,这真是所谓“重裘不暖”了。但是我在冻得发抖以后,毅然决然脱去了身上的重裘(厚毛皮衣),就穿了一套夹衣,坐在屋内的火炉之旁,经过半个小时,居然也不甚冷。再剖食了一个西瓜,格外觉得舒适。

  于是一气子在几天之内写好了一部小书。其后,走出房门,仅仅披一件羔裘,也丝毫不感觉到什么。我的结论是:冷暖只是相对的名词。然而迪化的冷,确实有它的绝对价值,当我离别迪化的一天,六根棍前面的双马,已经挂了十几支热汗结成的冰条了。

  2020年2月25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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