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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疯狂盗掘90年后,洛阳金村周天子墓顶级国宝终于实现高清集结
错金龙纹带钩
东周
传洛阳金村出土
哈佛大学艺术博物馆藏
怪兽饰玉器
传金村出土
弗利尔美术馆藏
嵌蜻蜓眼鎏金车饰
传进村出土
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藏
01
“武装盗墓”的汉学家?
提到洛阳金村大墓,有一个外国人绕不过去,他就是加拿大传教士怀履光。事实上,金村能有如此高的知名度,跟他在墓葬被盗初期积极搜集金村大墓原始信息密切相关。
William Charles White
怀履光
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关于他和金村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开始变样。国内从官方到民间的各类介绍中,有不少直接把怀履光当做金村被盗掘的罪魁祸首,甚至说他“搭棚立灶,胁迫利诱当地村民公开大肆掘盗。从1928年至1932年长达4年之久,先后掘盗大墓8座,出土数千件极为珍贵的古代文物。这些文物都被装进了大大小小的箩筐,再用马车运到洛阳,然后转手倒出海外。”维基百科也采用了“怀履光盗挖洛阳金村大墓”的说法。
虽然并不能算清白,但怀履光在金村大墓被盗过程中的罪恶真没有那么大。他甚至很可能没到过金村大墓盗掘现场。
02
怀履光其人
作为一个传教士,怀履光在业务上无疑是过硬的。他出生在英国,8岁移民加拿大。24岁,1897年,怀履光来到中国福建传教,也就是在这一时期,他开始接触中国文化并学会说汉语。到37岁,1910年,怀履光因传教得力被派遣到河南主持北方教务,当时他还并未涉及到文物买卖中来,相反,在当时兵荒马乱连年战乱的环境下,他积极动用资源来救助难民,因此颇得国民政府嘉奖。
而怀履光传教生涯的转折点和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馆长卡雷利的一封邀请有关。卡雷利作为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创始人,其本身也是一位出色的学者,专业研究埃及学。1914年博物馆创立之初,他就已经把收藏中国艺术品当做一个重要任务,并在4年后委托往来于中国和加拿大的商人乔治·克劳福特作为该馆在中国的经纪人,后者还是天津永福洋行的老板,经营皮草生意。
乔治·克劳福特最臭名昭著的一笔生意便是在1919年左右,从当时自称祖大寿后人的人手中买回一座明墓,为此他亲自到丰台铁匠营墓地现场考察,最后将墓葬及墓前的石雕、石桌、文武翁仲、石骆驼等一起装运上船,漂洋过海,整体倒卖给了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或许,可能有人不知道祖大寿其人,不过跟他有关的人事却极有名,那就是清太祖努尔哈赤死在他的大炮之下,吴三桂是他的亲外甥……

(自称)祖氏后人在祖大寿墓前的留影
如今,一走进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赫然映入眼帘的就是祖大寿墓。于是就出现这样的“奇观”,祖大寿作为一位辽宁兴城人,死后葬在北京丰台,墓却跑到了加拿大多伦多——就如同他自己充满矛盾的一生。
祖大寿墓
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
不知道是不是报应,1924年,乔治·克劳福特破产,不久更患上癌症,一年后的1925年去世,死时56岁。
早在克劳福特不景气时,馆长就已经开始物色新的博物馆中国经纪人,于是任务就到了怀履光身上,1924年,他成为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新经纪人。怀履光非常重视这份工作,将它视作和侍奉上帝一样重要。据统计,在1925至1934年间,他为皇家安大略博物馆征集了八千余件中国文物,有一段时间,馆长甚至都为他那惊人的“征集”文物速度而发愁。这些文物当中,就包括了举世闻名的金村大墓文物。
关于怀履光去过金村盗墓现场的记录来自于洛阳古玩行的老人,民国年间“敬亭山房”古玩店东家吴圭洁,他在《洛阳古玩行史话》一书中曾有提及此事。然而在怀履光本人记录却并不支持这种说法。他个人与福开森及皇家安大略博物馆的往来沟通信件中,表明他对金村的信息都不是一手的,而且他也表达了要探听清楚的努力。关于金村大墓的具体数量他也是在随着所得信息的深入而从一开始的五座到后来修正为八座。
这也符合当时的情况,怀履光作为文物走私链条中的一环,越过中间商而直达盗掘现场甚至指挥盗墓的可能性很低。这违背了行业规则。同样在河南传教但是学者味更浓的明义士就曾直言“从古董商手里买来的东西,尽管价钱不菲,但你不能指望获知真实的出土地和有关信息。因为他们总是对真是的出土地点秘而不宣,以防他人从中获利。”(明义士致卡雷利的信)。
对于《洛阳金村古墓》一书,明义士同样采取了怀疑的态度,关于其中收录的文物究竟来自哪些墓葬及它们的相关性,明义士认为“当事人怀履光有责任予以澄清。在这件事上,他应当对博物馆和学术界负责。”陈梦家则更为具体的提出:“这些文物的出处非常混乱,所以已经不可能区分哪些文物是从哪个墓葬里出土的……金村文物在时代上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因此可以分为好几个部分”
以上种种,几乎可以认定怀履光根本没到过金村盗掘现场,他关于金村的信息都是转过几手的,真真假假。而他对金村大墓文物及原始信息的狂热收集,一方面对这些文物流失海外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另一方面也促成了“金村”概念的形成,引起学术界的重视。
03
金村大墓是韩墓还是周墓
金村大墓被盗后,最初引起学界注意的是其中的一套青铜器骉羌钟,此钟据说来自金村,关键的是它的铭文中有“韩宗”,因此被定为韩器。此外,据说还有一豆一盘载有韩君之名,于是普遍认为金村大墓为韩国国君墓。1933年底,北平《国立北平图书馆馆刊》根据怀履光与顾子刚关于墓葬信息的来往信件发表了无署名的《韩君墓发现略记》一文,即源于此。一年后,怀履光发表的《洛阳故城古墓考》也是在前一篇文章的基础上完成的。
骉羌钟及铭文
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藏
不过,唐兰先生对此持不同看法。首先是之前提到的据说有韩君字样的一豆一盘,“其实均非韩字”。另外,墓中还出土了令狐君嗣子壶,是魏器。以及约二十件周器。
令狐君孺子壶及铭文
这件重器原为大名鼎鼎的卢芹斋旧藏,1947年,陈梦家在欧洲见到卢芹斋时提出清华筹备博物馆事宜希望得到卢氏的赞助,对方一口答应,并表示很愿意有铭文的铜器回国,陈梦家当即点名这件令狐君孺子壶,于是1948年它被寄回中国,归清华大学,1959年调拨中国历史博物馆,即今天的中国国家博物馆.
而且,洛阳属成周地盘,无论是韩魏,都没理由葬在洛阳。结合其他一些证据,他认为金村大墓“必为东周墓无疑”。
04
洛阳金村古墓聚英
目前所见据说来自金村的文物中,青铜礼器的数量非常有限。而以车马器及玉器为主。1930年2月4日怀履光致柯雷利馆长秘书格林威小姐(Ethlyn Greenaway)的信中,第1次向博物馆提到“金村”文物。这封信实则是他从开封邮局寄给ROM的一批文物的说明。信里提到的文物包括一件青铜跪坐人像,五件鎏金青铜车马器和一对青铜承弓器。
关于青铜人像,传为金村出土的青铜人像有几种属于器物底座,而且很可能是灯座。
青铜人物器座
传金村出土
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藏
在明尼阿波利斯美术馆也有一尊几乎一样的人物造型的青铜底座。
青铜人物器座
传金村出土
明尼阿波利斯美术馆藏
青铜人物器座
传金村出土
纳尔逊-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藏
一些人根据人物面相认为刻画原型来自异族,但其装束都是中原人所有,头上有帻,交领右衽等等。著名的曾侯乙编钟人物底座也有类似的面相,大概当时流行这样刻画人物,而不是突出其族属。
曾侯乙编钟局部
湖北省博物馆藏
关于前面灯座的猜想,在日本美秀美术馆藏有一尊据说来自金村的人形灯奴。青铜人手中所擎正是一盏灯。
人物青铜灯座
传金村出土
美秀美术馆藏
由美秀美术馆的那尊人物青铜灯座,引出波士顿美术馆的这件著名的人俑。它的定名众说纷纭,其中一种就是弄雀俑,因其手上两只玲珑玉鸟。但是对比美秀美术馆的灯座,则波士顿美术馆这尊也可能是同样用途,因此专家说他手中的玉鸟是后加的,疑似原本双手持灯。
青铜人物器座
传金村出土
波士顿美术馆藏
沈从文先生在《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专门提到这尊人俑,说其“梳双辫,衣长及膝,腰间间系雑珮,衣下小裙作襞積,近于后来元代人穿的辫线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