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籍资料库

波斯文史料所见撒里那颜统军考

摘要: 来源:《西域研究》2024年第4期波斯文史料所见撒里那颜统军考陈 希内容提要元太宗窝阔台即位之初,派绰儿马罕率军再次西征。除他率领的、最后留驻木干草原的西征主力军外,在后来伊利汗国的东部边境,还有尚未被学界充分关注的两支军队。一支由蒙格秃、斡豁秃儿率领,驻守在巴达哈伤等地;另一支由答亦儿、忽鲁忽秃及哈剌那颜先后率领,驻守于也里地区。 ...

来源:《西域研究》2024年第4期


波斯文史料所见撒里那颜统军考[1]



陈 希


内容提要 



元太宗窝阔台即位之初,派绰儿马罕率军再次西征。除他率领的、最后留驻木干草原的西征主力军外,在后来伊利汗国的东部边境,还有尚未被学界充分关注的两支军队。一支由蒙格秃、斡豁秃儿率领,驻守在巴达哈伤等地;另一支由答亦儿、忽鲁忽秃及哈剌那颜先后率领,驻守于也里地区。蒙哥汗即位后,撒里那颜接管了这两支军队。由波斯文《也里史志》可知,撒里那颜曾在窝阔台统治末年听命于答亦儿,并参与进攻忻都斯坦之役。也里地区最高管辖权由答亦儿转移到察合台兀鲁思,再到代表拖雷家族的撒里手中,是拖雷系与成吉思汗其余诸子支系权力斗争在地方控制权方面的突出表现。由权力斗争带来的现实权利的变动,是大蒙古国产生分裂倾向尚未被详察的另一动因。



成吉思汗西征返回蒙古草原后,花剌子模算端札阑丁重返故土,试图复兴旧国。窝阔台在即位之初,派绰儿马罕率军追击札阑丁,并继续扩张大蒙古国的统治版图。绰儿马罕所率主力部队一路向西征战,直抵南高加索地区的木干草原,并逐渐发展为大蒙古国前期西亚地区最重要的权力中心。学界关于绰儿马罕西征军的探讨已趋充分,较早进行这方面工作的学者有柯立夫(F.W.Cleaves)、波伊勒(J.A.Boyle)、梅天穆(T.May)等。[2]近年来,研究者逐渐挖掘出西征军在伊利汗国建国、探马赤军发展等历史议题中的重要作用。邱轶皓充分利用《五世系》(Shu‘ab-iPanjgāna)等波斯文史料,揭示出绰儿马罕所部与伊利汗国建国之军在人员上的紧密联系,并循此分析了伊利汗国前期的军事力量构成。[3]求芝蓉利用多语种史料,对绰儿马罕西征军的军队构成、主要将领及征战过程等问题作了精到辨析,[4]推进了对西征军本身,尤其是对军队内部探马赤组织的研究。

而在呼罗珊以东地区,还有一部分与绰儿马罕西征军紧密相关,但尚未引起学界充分注意的军队。《元朝秘史》中记述了支援绰儿马罕的蒙格秃、斡豁秃儿所部,在蒙哥汗即位后,《史集》言该军被撒里那颜接管。同时,撒里那颜还接管了原由答亦儿统帅的军队。前贤或以蒙格秃、答亦儿所率军队为同一支,经答亦儿、蒙格秃、斡豁秃儿三传归撒里所统;[5]或将答亦儿、撒里皆归入“哥疾宁·怯失迷儿·忻都万户”,未及蒙格秃统军事,[6]可知该问题仍有进一步探讨的空间。在记述13世纪伊朗地区东部史事的《也里史志》(Tārīkhnāma-yiHarāt)中,保存了尚未被国内学界充分利用的相关记述。本文挖掘出这一地方史料提供的新信息,并比对同时期其他波斯文史料,厘清蒙格秃、答亦儿所率军队及撒里那颜接任统帅等问题,由此梳理大蒙古国时期呼罗珊以东地区管辖权的变动情况。


一 蒙格秃所部与斡豁秃儿其人


《元朝秘史》第270节述窝阔台派出蒙格秃和斡豁秃儿增援绰儿马罕军:“成吉思皇帝父亲留下未完的百姓,有巴黑塔惕种的王中合里伯,曾命绰儿马中罕征进去了。如今再教斡豁秃儿,同蒙格秃两个,做后援征去。”[7]《史集·部族志》则记述了一支由蒙格都和忽忽秃率领的军队:“[蒙哥合罕]派出两万军队到忻都斯坦边境……统率之权交给了蒙格都。他死后,[蒙哥合罕将统率权]转授给忽忽秃。”[8]由汉译文本来看,似是蒙哥合罕派出了蒙格都。但核《史集》苏联集校本原文为:[9]

[转写][10]…pīshas vuqū‘-i īn hāl,dutūmān lashkar rā bar sarhhad-i Hindūstān būd va farmūd darQūndūz Baghlān va hudūd-i Badakhshān bāshad,vaamīrī-yi īshān ba-Mūnkidur nām-ī dāda būd.Va chūn ūna-mānda,ba-Hūqūtūnām-ī dāda va nīz vafāt karda,īnSālī Nūyān rā ba-jāy-i vay ba-amīrī-yi ān du tūmān lashkarfiristāda,vadar ān vaqt būd kī Hūlākū Khān rā ba-ĪrānZamīn nāmzad farmūda būd…

[译文]……在该事件之前,两万军队位于忻都斯坦边境,并被命令留在浑都思—八黑兰和巴达哈伤境内,他们的异密之职被给了蒙格都。当他去世后,任命了忽忽秃。他也死后,这个撒里那颜据有其位,委付他那两万军队的异密之职,此时正是伊朗地面被委付于旭烈兀汗之时……

在《史集·部族志》的波斯文原文中没有出现主语,故需结合相关史事,判断引文纪事的发生时间。结合下文蒙哥汗对撒里那颜的指示等内容,可知撒里在旭烈兀西征之际接管军队,是出于蒙哥汗的命令。而派出两万军队到忻都斯坦,并相继任命蒙格都、忽忽秃为军队统帅者,在此处并未指明是哪位大汗。此处的“蒙格都”,与前述《元朝秘史》的“蒙格秃”实为一名。[11]这支军队应当就是《元朝秘史》中被窝阔台派出的后援部队。《元朝秘史》没有提及蒙格秃率军的具体去向,而由《史集·部族志》可知,他并未随绰儿马罕继续西进,而是驻扎在浑都思—八黑兰—巴达哈伤地区,[12]镇守西征大军的背后之地。

据《史集》,蒙格都死后,忽忽秃接替了他的职务。波伊勒认为,这个忽忽秃,就是《元朝秘史》中的斡豁秃儿(Oqotur[13])。他参考《史集》贝勒津本、伯劳舍本对“忽忽秃”一名的波斯文写形,认为此名可转写为Hoqotur或Hoqatur。他以卡尔·雅恩(KarlJahn)的注释来解释转写中增加的字母r。[14]卡尔·雅恩提到,在怯失迷儿的地区史料中,记述了一位受窝阔台之命前往此地的军事将领Ukutu,其名在阿拉伯文文本中作,而波斯文文本中出现的残损形式即。[15]此名对应阿文文本tū()音节的波斯文写形是tūr(),多出字母r()。

由于辅音H在中古蒙古语中正趋于弱化,波伊勒将波斯文写形的第一音节(hū)对应蒙古语Oqotur的首元音O,是可以成立的。美中不足的是,他未找到的最后一个音节(tū),与Oqotur的tur完全对应的直接证据。的确,在上引《史集·部族志》苏联集校本原文及注释所引诸抄本中,“忽忽秃”之名的写形皆以结尾,[16]没有出现的形式。

在以《史集》为主要史源的波斯文《五世系·蒙古世系》中,也记录了一位叫“忽忽秃”的异密:[17]

[转写]Hūqutūamīr-i mu‘tabar būd,vaba‘d az vafāt-i Mūnkidūjā-yi ū rā bar-ū dād-and.

[译文]忽忽秃(),是受尊敬的异密,在蒙格都死后,继承其位。

从《五世系》记述他接替蒙格都之位来看,此人即上述《史集·部族志》提到的同名者。而在与《五世系》内容有继承关系的《贵显世系》(Mu‘izzal-Ansāb)中,也记述了此人的信息:[18]

[转写]HūqurNūyān amīr-i mu‘tabarbūd,vaba‘d az vafāt-i Mūnkidūjāy-i ū rā bar-ū dād-and.

[译文]Hūqur()那颜是受尊敬的异密,在蒙格都死后,职位被给了他。

在《贵显世系》的伦敦本、阿里加尔2两种抄本中,这一名字缺少识点,被写作。[19]对照巴黎本写形,可知此处第二个字母后应为字母与最后一个字母之间还有一个字母。对照《五世系》的同一人物,应将其识读为字母,则此名规范写形为,应读作Hūqutur,这一写形就与《元朝秘史》的Oqotur完全对应。此即《史集·部族志》“忽忽秃”对应《元朝秘史》“斡豁秃儿”的直接证据。

前述卡尔·雅恩文中,引述史家甘麻剌失里的记录,言Ukutu那颜率军攻占了怯失迷儿的都城,并进行了六个月的抢掠活动。[20]卡尔·雅恩已指出,Ukutu那颜即《史集·部族志》中的忽忽秃那颜。[21]《史集》第二卷《窝阔台合罕纪》中,也记述了羊年(1235年),有位名叫“忽合秃”(HWQATW)的将军,“奉旨率领军队前往客失米儿和忻都斯坦。他们也夺取并洗劫了一些地区”。波伊勒已将此忽合秃与斡豁秃儿勘同。[22]可知Ukutu和忽合秃,也是斡豁秃儿的异写形式。

由此可知,在1235年,蒙格秃、斡豁秃儿所部曾进攻怯失迷儿地区。值得注意的是,在卡尔·雅恩引用的《史集·印度史》中,仅出现了斡豁秃儿一人之名,[23]说明他是这次战事的主帅。而在《纳赛里史话》(abaḳāt-i-Nāṣirī)中,还记述了希吉来历643年(公元1245年5月~1246年5月),贵由即位后,蒙格秃由驻地浑都思出发,再次率军进攻忻都斯坦之事。他被当地统治者率军打败,其部兵分三路逃跑。[24]可知蒙古统治者一直十分重视对忻都斯坦的经略。

综上,由窝阔台派出的蒙格秃、斡豁秃儿二人,率领两万军队一直驻守在巴达哈伤等地。1235年,斡豁秃儿曾率兵攻打怯失迷儿和忻都斯坦;贵由即位后,蒙格秃再次率军攻打忻都斯坦。在斡豁秃儿死后,撒里那颜受蒙哥汗之命接管了这支军队。


二 答亦儿身份及所率军队


《史集》第三卷记述撒里那颜接管了“答亦儿”所部:“而由答亦儿-把阿秃儿()率领、被派到客失米儿[25]和印度担任探马的军队,全部归旭烈兀汗统率。答亦儿()那颜处的军队,在他去世后由……管辖,继由……管辖,然后转归塔塔儿部人撒里那颜管辖”[26]。这段记述中首先有两处问题需要讨论,一是被译作“答亦儿”的人名在波斯文写形中前后不一;二是“被派到客失米儿和印度”之军从何而来,与前述蒙格秃所部是否为同一支军队。

1.不同史料所见答亦儿之名勘同

上述“答亦儿-把阿秃儿率领、被派到客失米儿和印度担任探马的军队”一事,能够得到《纳赛里史话》的印证。该书记述了希吉来历639年(1241年7月~1242年6月),蒙古军队和古耳地方军被命令进军忻都斯坦之事。驻守八吉思和也里的答亦儿拔都儿[27]()与古耳、哥疾宁等处的其他那颜、军队,进军至印度河畔。由此可知答亦儿所部出征忻都斯坦的具体时间。在波斯文地方史料《也里史志》中,有一位名叫“”(ṬāhirBahādur)的异密。邱轶皓认为此人即前述《史集》第三卷中的“答亦儿-把阿秃儿()”,亦即被分配给窝阔台的答亦儿()。[28]

由于这一观点出现在注释中,作者未作详细论述,但提及《也里史志》记由察合台处派出塔亦儿拔都儿(ṬāhirBahādur)和不者那颜攻打忻都斯坦的情况以资证明。核《也里史志》:[29]

[转写]…Darān vaqt ka pādshāh Ūkatāyaz taraf-i khud Kūkā Nūyīn rā va az jānib-i shāhzāda BātūQūrlajīn Nūyīn va Nikūdar rā va az taraf-i shāhzāda Jaghatāy Ṭāhir Bahādur va Būjāy Nūyīnrā ba taraf-i Hindūstān firistād,farmānfarmūd ka az har vilāyat-ī mard-ī khiradmand-ī bā īn umarā az Āb-i Āmūya ba-guẕar-and.

[译文]……那时,君主窝阔台从自己处把阔阔()那颜,从诸王拔都方面把火鲁剌斤()那颜和捏古迭儿()那颜,从诸王察合台处把塔亦儿拔都儿()和不者()那颜派往忻都斯坦方面,下了命令说来自各地的贤者和这些异密们〔一起〕渡过阿母河。

由该“塔亦儿拔都儿”从察合台处出发,可知他效力于察合台。从他参与的事件来看,《也里史志》的描述与《史集》《纳赛里史话》相合,可以判断“塔亦儿拔都儿”即前述答亦儿-把阿秃儿。不过,此人名作“”(Ṭāhir),与《史集》第三卷“(Ṭāyīr)”的写形稍有区别。

答亦儿“效力于察合台”的信息,又可与《史集·部族志》的相关记述勘同。《史集·部族志》记“晃豁坛部”有一位异密:[30]

[转写]Dar‘ahd-i Jīnkkīz Khān amīr-ī būda ast.Ūrā ba-ŪkatāyQāān dād bā lashkar baham.Nām-i ū Dāyir va mulāzim-i Jaghatāybūda.

[译文]在成吉思汗时代,有一位异密。他被连同军队一起给了窝阔台合罕。他的名字是答亦儿(),曾效力于察合台。

在《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中,被分给窝阔台的四千户中,有一“带儿()[31]千户,带儿是晃豁坛部蒙力克-额赤格的后裔”[32]。从名字写形和出身部族不难判断,带儿即上引《部族志》的答亦儿。这两处“答亦儿”的名字写形不同于《纳赛里史话》和《也里史志》。

《元朝秘史》第202节记述成吉思汗封赏功臣时,提到一人“答亦儿”,复原回鹘体蒙古文的拉丁文转写作dayir。[33]余大钧先生认为,《元朝秘史》中的这个答亦儿,最可能是《史集》中被分配给窝阔台的带儿,因后者也有千户长的身份。[34]从名字和身份来看,这一判断是合理的。这样,《元朝秘史》和《史集》第一卷(包括《部族志》和第二分册)的相关记述可串联起来,即:出身于晃豁坛部的、成吉思汗时代获封千户长的答亦儿(),后来被分给窝阔台,他还曾效力于察合台。

而据《也里史志》和《纳赛里史话》,这个效力于察合台的答亦儿(),即率兵从也里出征忻都斯坦的答亦儿拔都儿()。故可判定,前引《史集》第三卷中同时出现的“答亦儿()”和“答亦儿-把阿秃儿()”,并非不同人物的信息混合,而是同一人物出现了名字的不同写形。

那么,为何《史集》同一处的上下文,对一人之名有两种写形?由前文梳理,已可大致推测原因。和《元朝秘史》写形保持一致的(Dāyir)及其信息,史源应是元朝颁赐伊利汗国的“金册”;而与《纳赛里史话》写形相同的(ṬāyirBahādur),其信息则很可能来自伊利汗国当地史料。经过突厥语使用人群的中介作用,蒙古语dayir的首辅音很可能变化为ṭ,故这一写形,是当地人对答亦儿之名的读法。而《也里史志》出现“”(ṬāhirBahādur)的写形,则是由于在波斯文手写体中易发生误写,且是当地人熟悉的词汇,[35]也容易与读音相近者产生混淆。

2.答亦儿的事迹与卒年

”(ṬāyirBahādur)的写形,还出现在《世界征服者史》中,汉译本译作“塔亦儿把阿秃儿”。志费尼叙述成吉思汗西征至不花剌,派此人招降邻近的讷儿城。[36]在绰儿马罕向西进军后,算端札阑丁的部将在你沙不儿一带频繁活动,窝阔台便命令驻扎在八吉思的塔亦儿把阿秃儿率军平乱。[37]塔亦儿在八吉思的记述,与前文提及的《纳赛里史话》中“驻守八吉思和也里的答亦儿拔都儿”的描述相合,故可判断此人即前述答亦儿。[38]

《也里史志》记述了窝阔台即位后对答亦儿的任命[39]:

[转写]Chūnpādshāh Chingīz Khān bi-murd va pādshāhī ba Qāānrisīd,pādshāhQāān,ṬāhirBahādur va Qarā Nūyin rā ba dār al-mulk Ghaznīn firistād.

[译文]当成吉思汗去世,汗位被给了〔窝阔台〕合罕,君主合罕将答亦儿拔都儿()和哈剌那颜()派往首府哥疾宁。

此处明言答亦儿是被窝阔台直接派出统管哥疾宁地区的。据《伊朗历史地图册》(Aṭlas-iTārīkh-ī Īrān)[40],也里和哥疾宁同属古耳斯坦,且分别位于该地西、东两端,可知答亦儿的管辖范围即对应这一区域。答亦儿在也里地位重要。地方统治者篾力鲁克努丁去世后,其继任者苫速丁曾与答亦儿会面:[41]

[转写]ṬāhirBahādur ū rā az libās-i sūg ba dar āvard va khil‘at-ikhāṣṣ pūshānīd va gūft:“Aymalikzāda-yi malik-khiṣālhamchinān ka khāl-i buzurgvar-i marhum-i maghfūr-i mabrūr-i tu bahukm-i yarlīgh-i jahāngushā-yi pādshāh Chingīz Khān malik-i īnmulk va shahryār-i īn diyār būd,tunīz bar ān mawjib-i hākim īn diyar va vālī-yi īn bilād bāsh.”

[译文]答亦儿拔都儿为他(指苫速丁)脱下丧服,穿上特制赐袍,说:“拥有君主品格的篾力之子,就如你虔诚的、已故的、伟大的舅舅(指前任统治者鲁克努丁),凭借着世界征服者、君主成吉思汗的扎撒命令,做了该国的君主那样,你仍应据此统治此国,做该城之总督。”

从答亦儿为苫速丁穿上赐袍[42]、令其继任等言语来看,答亦儿是蒙古大汗在也里地区的全权代理人,地方统治者的继任需要得到他的认可。由答亦儿在此事中的表现,亦可推知上文提到一同被派往哥疾宁的哈剌那颜,应是他的副将。

如前所述,《世界征服者史》记述的你沙不儿叛乱,发生在成帖木儿担任呼罗珊长官后不久。波伊勒将此事系于1232~1233年。[43]可知从窝阔台即位(1229年)到此时,答亦儿率军驻守在也里一带。由于你沙不儿叛乱被成帖木儿派军平定,答亦儿便转而南下攻打昔思田。按《世界征服者史》记述,他花费两年时间攻克此地,之后向成帖木儿要求呼罗珊和祃桚答而的管理权未果。绰儿马罕要求成帖木儿随军从征,而把呼罗珊的统治权留给答亦儿。[44]这段记事说明,虽然当时答亦儿地位重要,但实际权限仍低于西征军主帅绰儿马罕。

《纳赛里史话》的记述与《世界征服者史》稍有区别。《纳赛里史话》记答亦儿所在军队奉命攻打昔思田,军队主将在攻打兀克(Ūk)要塞时战死。窝阔台因而命令答亦儿代替其位,成为该军统帅。[45]或当时还有其他参加攻打昔思田的蒙古军队。

答亦儿攻打忻都斯坦之役前文已述。按《纳赛里史话》,希吉来历639年(1241年7月~1242年6月),蒙古军队和古耳地方军被命令进军忻都斯坦的拉合尔,驻守八吉思和也里的答亦儿与古耳、哥疾宁等处的其他那颜、军队,进军至印度河畔。蒙古军队攻占拉合尔城时伤亡惨重,答亦儿也在此役中战亡。[46]由此可知答亦儿战亡应为希吉来历639年前后事。前引《史集》记撒里那颜接管答亦儿所部,是在他去世后的第三次将领交接。[47]撒里那颜到伊朗地区为蒙哥汗初年事(1252~1253年),与希吉来历639年相去若干年。这一记载可侧面佐证《纳赛里史话》关于答亦儿去世时间的记述。

《也里史志》还记述了一位与答亦儿紧密相关的人物:舍剌甫丁必阇赤()。此人得到答亦儿的重用,在攻打忻都斯坦期间,被派到察合台处处理军需事务,也甚得察合台信任。从察合台斡耳朵返回后,舍剌甫丁在答亦儿身边做了七个月的随从,在古耳等地大肆勒索,直到答亦儿去世。[48]由舍剌甫丁被答亦儿派往察合台兀鲁思处理军需,可知答亦儿所率军队直接受到察合台的支持,亦证其人“曾效力于察合台”。

《也里史志》后文记舍剌甫丁先被阿儿浑任命为迪牙别克儿的税官,后因拔都新任命的代理人到也里而被免职,他贿赂阔儿古思,从而再次被派往也里收税。可见他的活动时间应是阿儿浑、阔儿古思均在呼罗珊的时段。按照《世界征服者史》的记载,阔儿古思得到窝阔台任命,回到呼罗珊是希吉来历637年(1239年8月~1240年7月)初,之后他一直管理呼罗珊地区。阿儿浑作为阔儿古思的那可儿,在呼罗珊停驻过一段时间。他返回汗廷时行至察合台斡耳朵,接到押送阔儿古思赴朝的命令。这时恰逢窝阔台去世,即希吉来历639年初,则阔儿古思、阿儿浑均在呼罗珊的时间约为希吉来历637~638年,舍剌甫丁得到阿儿浑任命最晚应在希吉来历638年,这与前文《纳赛尔史话》所述答亦儿战亡时间(希吉来历639年)相近。

综上,答亦儿在窝阔台即位之初被派往哥疾宁地区驻守,长期控制也里及周边地区。约1233~1235年,他曾率兵攻打昔思田。1241~1242年,亦即窝阔台统治末期,答亦儿率兵参加攻打忻都斯坦的战役。本节开头所引《史集》第三卷中“被派到客失米儿和印度担任探马的军队”,主要即长期驻扎也里地区、隶属于答亦儿的人马。由以上梳理亦知,该军与蒙格秃所部分驻两地,并非一支军队。


三 撒里那颜与也里统辖权


如本文第一部分所引《史集·部族志》,撒里那颜在蒙格都、忽忽秃之后接管巴达哈伤两万驻军。而答亦儿所部,也“在他去世后由……管辖,继由……管辖,然后转归塔塔儿部人撒里那颜管辖”。可知撒里控制了巴达哈伤和也里的两支大军。那么,他为何如此受到统治者重用?在他接管答亦儿军之前,还有哪些人曾经控制这支军队?借由解答这两个问题,下文将进一步讨论“前四汗”时期也里地区统辖权的归属变化。

1.撒里那颜接管军队的原因

撒里那颜的事迹也见于汉文史料。《元史·宪宗纪》记,宪宗二年(1252),蒙哥汗令“撒立征身毒”[49]。次年又有“命塔塔儿带撒里、土鲁花等征欣都思、怯失迷儿等国”[50]的记述。是知蒙哥即位不久,撒里就被大汗派出征战。大汗任命他征讨忻都斯坦、怯失迷儿等处,是他得以接管当地蒙古驻军的直接原因。同时,这一任命也显示出,撒里受到蒙哥汗的信任,是代表拖雷家族接管地方统辖权的。除了这一根本原因,《也里史志》还记述了撒里那颜的早年经历。这也为他后来统率军队准备了条件。伯希和(P.Pelliot)在《马可·波罗行纪注》中率先注意到,《也里史志》提及撒里“在1246年入侵印度西北部”,并指出《也里史志》的纪年有时存在错误。[51]的确,由撒里进军路线及其与答亦儿的关涉来看,撒里那颜参加的这次战役,应当就是本文前述答亦儿在窝阔台统治末年进军忻都斯坦之战:[52]

[转写]Darīn sāl Malik Shams al-Dīn va Sālī Nūyīn ba Hindūstānraft-and.Chūn ba shahr-i Multān risīd-and Multān rā muhāṣirakard-and.…Malik Islām dar hāl pīsh-i Sālī Nūyīn raft va ba ṣad hazar dīnār muqarrargardānd ka Jangir Khān bi-firistad,SālīNūyīn az Multān bi-ravad.…ba‘daz ān du rūz,SālīNūyīn az taraf-i Multān ba taraf-i Luhvur raft.…(MalikShams al-Dīn)guft:“bi-dānīdka ṭāyifa-yī ba adāvat-i mankhurūj karda-and va mī khāh-and ka nikbat-ī ba manrisān-and.Maṣlahat dar ān astka az īn vilāyat bi-ravam va tā murāji‘at-iSālī Nūyīn pīsh-i ṬāhirBahādur bāsham.”…Az lashkar gāh Sālī Nūyīn bīrūn āmadva ba Panj Ābraft va az Panjāb ba Banuba raft va az Banuba ba Takāna dar āmad.…ba‘d az haft rūz Malik‘Imād al-Dīn Kujūrān pīsh-i ṬāhirBahādur raft va arẕa dāsht kaMalik Shams al-Dīn bā Sālī Nūyīn takhalluf kard va ba Takānadar āmad va khalq-i Takāna rā ba bay‘at-ikhud dar āvard va mard-i sipāhī jam‘ gardānīd va marākib va aslaha-yi bī hadd ba lashkariyān dād vaazīmat-i ān dāsht ka bi-āyad va bar lashkar-i amīr zanad va mālība dast ārad va ba qal‘a-yimahrūsa-yi Khīsār ravad.…ṬāhirBahādur ba‘d az sā‘at-īsar bar āvard va guft Malik Rukn al-Dīn Khīsār dūst-i man būdava Malik Shams al-Dīn rā ba man sifārish karda ū rā pīsh-i manār tā dar huẕūr-i umarāsukhan-i ū bi-pursam.Agar sābit gardad ka ū yāghī shuda vaqaṣd-i man dāshta,ūrā ba bandigī-yi pādshāh Qāān firistam.… ṬāhirBahādur amīr-ī rā bā chihil mard bi-firistād tā Malik Shamsal-Dīn rā az Surkh Rīz pīsh-i  ṬāhirBahādur āvard-and…ṬāhirBahādur,MalikShams al-Dīn rā bi-navākht va khayma va khargāh va maṭbakh-ikhāṣ-i khud bidū dād.MalikShams al-Dīn du māh va nīm mulāzim-i ṬāhirBahādur būd.

[译文]在这年,篾力苫速丁和撒里那颜()去了忻都斯坦。当他们到达木尔坦,就包围了木尔坦。……伊斯兰君主立刻去到撒里那颜面前,约定了十万底纳儿,由江吉儿汗()奉上,撒里那颜就从木尔坦离开了。……两天后,撒里那颜从木尔坦方向去了拉合尔方向。……(篾力苫速丁)说:“你们要知道,一群仇视我的人谋反了,说要置我于死地。我最好从此地离开,到答亦儿拔都儿跟前去,直到撒里那颜返回。”……撒里那颜从驻军地出发,去往旁遮普,从旁遮普去了巴奴别,从巴奴别到了忒可捏。……七天后,篾力乌马都丁·库朮兰()去了答亦儿拔都儿处,呈报说篾力苫速丁违背了撒里那颜,到了忒可捏,获得了忒可捏人对他的忠诚,把士兵集结起来,配给军队无数马匹、武器,决定前去攻击异密的军队、获得财物,再前往真主保佑的希萨尔堡。……答亦儿拔都儿过了一小时才抬起头,说:篾力鲁克努丁·昔萨尔()是我的朋友,他把篾力苫速丁嘱托给我,你把他带到我面前,在众异密在场时我审问他;如果他造反被证实了,我就把他绑起来送到合罕处。……答亦儿拔都儿派出一位异密和四十个随从到篾力苫速丁处,把他从红河带到答亦儿拔都儿面前。……答亦儿拔都儿安抚了篾力苫速丁,给了他帐篷、帐子和自己专用的厨房。篾力苫速丁在答亦儿拔都儿身边效力了两个半月。

引文中提及撒里率军行至拉合尔,这与本文前述《纳赛里史话》所记蒙古军队和古耳地方军进攻拉合尔之事相合。且《纳赛里史话》《也里史志》均提到,窝阔台统治末年的这次战役,除答亦儿所部外,还有其他那颜率军参加。上引文中木尔坦统治者向撒里献币求和、忒可捏统治者向答亦儿状告苫速丁反叛撒里等事,均反映出撒里也是这次战役中的某支路统帅,对行军所至地区有处置权。本文第二部分所引《也里史志》提及进攻忻都斯坦的军队时,只提到从拔都、察合台及窝阔台汗三方面派出的将领,未言拖雷家族派人参与此役。由此处撒里那颜的活动,及他后来接到蒙哥汗任命来看,他应即当时代表拖雷家族参战的将领。撒里在窝阔台统治末期的参战经验,尤其是对忻都斯坦地区的了解,为他后来接管周边军队、继续攻打此地提供了条件。

篾力苫速丁即前文提到的也里地方统治者。他随撒里那颜一路东进,为避免撒里那颜麾下将领的嫉妒,提出要前往答亦儿处效力。后来他又遭遇忒可捏统治者诬告,被带到答亦儿处接受裁决。从这两件事来看,答亦儿当时的地位明显要高于撒里。从答亦儿提出若苫速丁有罪,“我就把他绑起来送到合罕处”可知,答亦儿能够直接与窝阔台联络,应为当时攻打忻都斯坦诸军的总负责人。其重要地位,可能与他原为窝阔台私属千户长有关。而听命于他的撒里那颜,在罗列诸路将领时未被《也里史志》提及,侧面说明拖雷家族在当时忻都斯坦的权利分配中处于劣势。

2.撒里接管前的答亦儿军

《史集》记答亦儿所部时提到,“在他去世后由……管辖,继由……管辖,然后转归塔塔儿部人撒里那颜管辖。”答亦儿去世后的军队统帅之名,在《史集》诸本中均无记载。但《也里史志》记录了答亦儿之子忽鲁忽秃替其父,与哈剌那颜驻守阿富汗斯坦的情况。[53]疑《史集》缺失的这两处人名,即答亦儿之子忽鲁忽秃及其副手哈剌那颜。

[转写]…Chūn Ṭāhir Bahādur dar guẕashtpisar-i ū Huluqutū Nūyīn ba jāy-i ū ba-nishast.Ba‘daz chand gāh Huluqutū va Qarā Nūyīn dar Afghānstān Burj vaRanjhān ra bi-tākht-and va qurb-i pānṣadsar shutur bi-rānd-and va divīst nafar mardum ba asīrīgirift-and.…ba vāsiṭa-yi īnma‘nī ka ba ẕikrpayvst Huluqutū va Qarā Nūyīn bā Malik Shams al-Dīn badshud-and va qāṣid va mu‘ānidū gasht-and va har du ba ittifāq-i ham niṭāq-i ṭāqat ba jahat-i taẕlīlva ta‘rīk va azl-i ūbar miyān bast-and va chand māh dar īn tadbīr bi-sar burd-and vaākhir al-amr bar ān muqarrar gardānīd-and ka az ū ba shāhzādaJaghatāy gila-ī nivīs-and.

[译文]……当答亦儿·拔都儿去世,他的儿子忽鲁忽秃那颜()坐上了他的位子。过了一些时候,忽鲁忽秃和哈剌那颜在阿富汗斯坦袭击了不儿只和剌只罕,驱赶了将近五百头骆驼,俘虏了两百个人。……由于上面提到的原因,忽鲁忽秃和哈剌那颜与篾力苫速丁的关系恶化。他们对他(指苫速丁)有所异图,为了贬低、打压,并将他排除出己列,他们二人系上了忍耐的腰带。他们筹划了几个月,最后约定向诸王察合台递写对他(苫速丁)的申诉。

《也里史志》记述了忽鲁忽秃和哈剌那颜在管辖地的相关事迹,并将其系年于希吉来历645年(1247年5月~1248年4月)。本文已考证,答亦儿去世约在希吉来历639年,亦为窝阔台统治末年。可知忽鲁忽秃接管其父部众的实际时间应早于645年。他接管答亦儿职位后,部众在不儿只和剌只罕地区大肆劫掠,也里统治者苫速丁觐见劝诫,阻止了蒙古军队对地方的继续破坏。而后,苫速丁再次遭遇诬告,并被宗王察合台派人召去问询。

这里察合台的活动值得重视。对比前引苫速丁被忒可捏统治者诬告后,由答亦儿派人询问的情况,可知在忽鲁忽秃任职后,也里地区的最高管辖权已转移到察合台手中。一方面,前文已述,在答亦儿征讨忻都斯坦时,他已被视作察合台系将领,并从察合台兀鲁思获取军需,则对于答亦儿所部事宜,察合台有权过问。另一方面,这种情况很可能与窝阔台的去世有关。根据党宝海的考订,察合台卒于1242年的年中(相当于希吉来历640年),晚于窝阔台去世七个月。[54]窝阔台去世后,察合台成为成吉思汗四子中的唯一在世者,对于兀鲁思相近地区自然拥有最高管辖权,忽鲁忽秃等方面统帅也需听从察合台的命令。由于这两方面原因,在窝阔台去世后,也里地区实际上已受到察合台兀鲁思的控制。

对于这一情况,窝阔台的继任者贵由汗并未坐视不理。他派出大将野里知吉带西征,“下令从驻在伊朗地区的军队中,从每十个大食人中间抽出两个人参加远征。”[55]这一命令的意图显然是令野里知吉带控制伊朗地区的军队。在蒙哥汗即位后,野里知吉带被捕并被送往拔都处处死。他被捕的地点即答亦儿的驻军地八吉思。[56]这说明也里等处的驻军也曾是野里知吉带试图掌控的军事力量,作为最高统治者的贵由汗对这一地区的统辖权仍然十分重视。


四 结论


综上所述,《史集》所记撒里那颜接管的军队一共有两支:一是由蒙格秃、斡豁秃儿统率的、驻扎在巴达哈伤等地的军队;另一支则是由答亦儿、忽鲁忽秃和哈剌那颜先后统帅的、驻扎在也里地区的军队。这两支军队均由窝阔台汗派出,是镇守伊朗地区东部、攻打忻都斯坦的主要军事力量。由《纳赛里史话》《也里史志》可知,蒙格秃所部在希吉来历633年(公历1235年9月~1236年9月)曾大规模进攻怯失迷儿地区;答亦儿则代表宗王察合台,在希吉来历639年(1241年7月~1242年6月)与其他代表成吉思汗四子家族的将领,共同参加攻打忻都斯坦的战役。可见在窝阔台汗时代,蒙古军队已两次进攻忻都斯坦边境,说明窝阔台在派出绰儿马罕向西拓展呼罗珊—亚美尼亚方向领土的同时,也十分重视对南部边境地区的控制。通过《也里史志》对撒里那颜的相关记述,可知在窝阔台统治时期,撒里所代表的拖雷家族在也里等地权力有限;而蒙哥即位之初,派撒里那颜接管蒙格秃、答亦儿所部,正是为了将忻都斯坦边境的控制权收入本家族手中。

研究者已经关注到,接替绰儿马罕的西征军统帅拜住,原为拔都的亲信。[57]在西征军常驻木干草原后,形成了以拜住为核心的新权力中心。这一势力一度周旋于旭烈兀、拔都两方之间,[58]后来成为伊利汗国对抗钦察汗国的主要军事力量——旭烈兀通过控制西征军,实际上获得了朮赤家族在南高加索地区原先应有的部分权益。这与撒里接管蒙格秃、答亦儿所部的效果类似。而从答亦儿相关事迹可见,在也里及以东地区,察合台具有重要影响力。撒里接管该地军队,不可避免地会与察合台兀鲁思发生权益冲突。这一问题与后来伊利汗国与察合台兀鲁思围绕哈剌兀纳思军管辖权的长期纠纷类似,都是拖雷系与察合台系争夺地区控制权的遗留问题。

概言之,伊利汗国在其北部、东部边境所受到的长期困扰,根源就在于拖雷家族与成吉思汗其余诸子支系的领土争端。这也是拖雷家族夺得汗位、迅速扩张己方势力的长远代价。在大规模镇压窝阔台家族的同时,拖雷家族从朮赤系、察合台系的原有势力范围内攫取权利,实际上造成了“以一敌三”的潜在威胁。在讨论大蒙古国的日益明显的分裂倾向时,除去立储、分封等不稳定的制度因素外,[59]拖雷家族夺取汗位及由此带来的一系列现实权利的变动,也是研究者应当充分关注的方面。


 滑动查阅注释

[1]本文为中国人民大学科学研究基金(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 项目“元代多族群人物的文化交流”(项目批准号:24XNF044)与2010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波斯文《五族谱》整理与研究”(项目编号:10ZD&116)成果。

[2]参见Francis Woodman Cleaves,“The Mongolian Names and Terms in the History of The Nation of The Archers by Grigor of Akanc‘”,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Vol.12,No.3/4,1949,pp.400-443;John Andrew Boyle,“Some Additional Notes on the Mongolian Names in the History of the Nation of the Archers”,Researches in Altaic Languages,Budapest,1975,pp.33-42,in his The Mongol World Empire 1206-1370,London:Variorum Reprints,1977;Timothy May,Chormaqan Noyan:The First Mongol Military Governor in the Middle East,A.M.dissertation,Indiana University,1996,pp.38-47.

[3]邱轶皓:《蒙古帝国视野下的元史与东西文化交流》,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第177~228页。

[4]求芝蓉:《搠力蛮部探马军之变迁:从帝国边军到汗国军阀》,《西域研究》2023年第1期,第82~95页。

[5]何启龙:《考证征伐女真、高丽的札剌亦儿台与也速迭儿——兼论〈蒙古秘史〉1252年成书之说》,《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34辑,2017年,第222~223页。

[6]邱轶皓:《蒙古帝国视野下的元史与东西文化交流》,第195页。

[7]乌兰校勘:《元朝秘史(校勘本)》,中华书局,2012年,第381页。

[8] 〔波斯〕拉施特编;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一卷第一分册,商务印书馆,1983年,第177~178页。

[9] Rashīd al-Dīn Fażl Allāh,Jāmi ‘al-Tavārīkh(《史集》),ed.by A.A.Romaskevich,L.A.Khetagurov,and ‘A.‘A. ‘Alīzāda,Moscow:Intishārāt-i Dānish,1965,Vol.1,p.188.

[10]本文波斯文转写均使用IJMES转写系统。本文波斯文史料翻译完成后,笔者曾就可疑处请教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王一丹教授,谨致谢忱!

[11] 《元朝秘史》中的“蒙格秃”作Mönggetü,与上引《史集》“蒙格都”(Mūnkidur)的主要区别在于末尾音节。波斯文《五世系·蒙古世系》中有一个类似名字,波斯文转写作Mūnkūdū Qiyān,蒙古文转写作Mönggetü Qiyan。可见波斯语中的dū,可以对应蒙古语中的tü。关于“蒙格都”(Mūnkidur)波斯文写形末尾多出的字母r,详见下文对忽忽秃之名的相关讨论。参见Shu‘ab-i Panjgāna(《五世系》),İstanbul:Topkapı-Sarayı Müzesi Kütüphanesi,MS.Ahmet Ⅲ 2937,f.102b.上述人名转写,采用了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波斯文《五族谱》整理与研究”项目二次修订稿(未刊)。

[12]彼得·杰克逊指出,蒙格秃所部镇戍之地,是一片相当广大的地区,除了《史集》提到的这几处地名外,还包括塔里寒(Taliqan)、哥疾宁(Ghazna)、喀布尔(Kabul)等地。参见Peter Jackson,The Delhi Sultanate:A Political and Military History,New 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9,p.105.

[13]该蒙文转写形式亦见于鲍·包力高,齐木德道尔吉,巴图赛恒编:《〈元朝秘史〉畏吾体蒙古文再复原及其拉丁转写》,内蒙古出版集团、内蒙古科学技术出版社,2013年,第1135页。本页注1“蒙格秃”之蒙古文转写亦见于此页。

[14] J.A.Boyle,“The Mongol Commanders in Afghanistan and India According to the Ṭābāqāt-i Nāṣirī of Jūzjānī”,Islamic Studies,Vol.2,Karachi,1963,in his The Mongol World Empire 1206-1370,pp.242,247,note 68.

[15] Karl Jahn,“A Note on Kashmīr and the Mongols”,Central Asiatic Journal,Vol.2,No.3,1956,p.177.

[16]前引《史集·部族志》苏联集校本注释参照的诸抄本及该名写形为:伊斯坦布尔本(P本)作,萨尔蒂科夫—谢德林公共图书馆所藏抄本(T本)作,伦敦本(S本)作,贝勒津本(KH本)作。参见Rashīd al-Dīn Fażl Allāh,Jāmi ‘al-Tavārīkh,ed.by A.A.Romaskevich,L.A.Khetagurov,and ‘A. ‘A. ‘Alīzāda,Vol.1,p.188,note.8.

[17]Shu‘ab-i Panjgāna,f.130b.该条录文、转写及汉译文来自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波斯文《五族谱》整理与研究”项目二次修订稿(未刊)。

[18]录写以巴黎本(无页码)为准,参见Mu‘izz al-Ansāb(《贵显世系》),Paris:Bibliothèque Nationale Persan Ancien Fond,Pers.67;可参考哈萨克斯坦巴黎本整理本Ḥāfiẓ-i Abrū,Mu‘izz al-Ansāb,ed.by Shodmon Vokhidov,Almaty:Daik-Press,2006,f.50a.

[19]参见《贵显世系》伦敦本Mu‘izz al-Ansāb,London:British Library,Or.467,f.49b;及阿里加尔2本Mu‘izz al-Ansāb,Aligarh:Aligarh Muslim University Library,Ms.42,f.98.

[20] Karl Jahn,“A Note on Kashmīr and the Mongols”,p.177.

[21] Karl Jahn,Rashīd al-Dīn's History of India:Collected Essays with Facsimiles and Indices,Hague:Mouton & Co.,1965,p.xc.

[22] 〔波斯〕拉施特编;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二卷,商务印书馆,1985年,第60页并注7。

[23]关于《史集·印度史》中记述窝阔台统治时期蒙古军队对怯失迷儿地区的经略,参见陈希:《佛教、传说与战争:蒙古人与怯失迷儿》,《国际汉学研究通讯》第26期,2023年,第224~234页。

[24]参见abaḳāt-i-Nāṣirī(《纳赛里史话》):A General History of the Muhammadan Dynasties of Asia,including Hindūstān,from A.H.194 (810 A.D.) to A.H.658 (1260 A.D.) and the Irruption of the Infidel Mughals into Islām,tr.& ed.by Major H.G.Raverty,London:Gilbert & Rivington,1881,Vol.2,p.809,1150-1154.按照《纳赛里史话》的记述,蒙格秃的这次出征与贵由即位有直接关系,疑为贵由即位后颁布的军事指令。彼得·杰克逊也已注意到这段纪事,参见Peter Jackson,The Delhi Sultanate:A Political and Military History,p.106.

[25]即怯失迷儿。

[26] 〔波斯〕拉施特编;余大钧译:《史集》第三卷,商务印书馆,1986年,第29页。

[27]该名波斯文写形参见Abū ‘Umar Minhāj al-Dīn ‘Uthmān ibn Sirāj al-Dīn al-Jawzjānī,Ṭabaqāt-i Nāṣirī,ed.by Captain W.Nassau Lees,L.L.D.& Mawlawis Khadim Hosain & ‘Abd al-Hai,printed at the College Press,Calcutta,1864,f.392.

[28]邱轶皓:《蒙古帝国视野下的元史与东西文化交流》,第195页注2。

[29] Saīf ibn Muhammad ibn Ya‘qūb Haravī,Tārīkhnāma-yi Harāt(《也里史志》),ed.by Qulāmrizā Tabāṭabā’ī Majd,Tehrān:Intishārāt-i Asāṭīr,2004(1383),p.207.

[30] Rashīd al-Dīn Fażl Allāh,Jāmi ‘al-Tavārīkh,ed.by A.A.Romaskevich,L.A.Khetagurov,and ‘A.‘A.‘Alīzāda,Vol.1,pp.423-424.〔波斯〕拉施特编;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一卷第一分册,第275页。

[31] Rashīd al-Dīn Fażl Allāh,Jāmi ‘al-Tavārīkh,Tashkent:Abu Rayhon Beruni Institute of Oriental Studies,MS.1620,f.103a.

[32] 〔波斯〕拉施特编;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商务印书馆,1983年,第377页。

[33]参见鲍·包力高,齐木德道尔吉,巴图赛恒编:《〈元朝秘史〉畏吾体蒙古文再复原及其拉丁转写》,下册,第763页。据《蒙汉词典》,该词有“雄鹿”之意。参见内蒙古大学蒙古学研究院蒙古语文研究所编:《蒙汉词典》,内蒙古大学出版社,1999年,第1125页。

[34]余大钧译注:《蒙古秘史》,河北人民出版社,2001年,第167页注38。

[35]也里地区是塔希尔王朝(Ṭāhirid)统治者的发家地。关于“答亦儿”之名出现两种写形的原因,承本文匿名评审人和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刘英军老师提示,特此致谢!

[36] 〔波斯〕志费尼著;何高济译;翁独健校订:《世界征服者史》,内蒙古人民出版社,1980年,上册,第118~119页。商务印书馆版作“塔亦儿拔都儿”,见第111页(上册)。542页作“塔亦儿把阿秃儿”。

[37] 〔波斯〕志费尼著;何高济译;翁独健校订:《世界征服者史》,下册,第578~579页。

[38]波伊勒将招降讷儿城的该将领直接与《元朝秘史》第202节答亦儿、《史集·部族志》被分给窝阔台的晃豁坛部答亦儿勘同,但无论证说明。参见〔波斯〕志费尼著;何高济译;翁独健校订:《世界征服者史》,上册,第125页注7。余大钧认为招降讷儿城者与分给窝阔台的千户长是两人,后者可与《元朝秘史》的答亦儿勘同。参见余大钧译注:《蒙古秘史》,第167页注38。由前文梳理,可知招降讷儿城者即后来分给窝阔台的千户长。

[39] Saīf ibn Muhammad ibn Ya‘qūb Haravī,Tārīkhnāma-yi Harāt,p.185.

[40]Aṭlas-i Tārīkh-ī Īrān,ed.by Seyyed Hossein Nasr,Ahmad Mostofi and Abbas Zaryab,Tehran University,1971,p.17.

[41] Saīf ibn Muhammad ibn Ya‘qūb Haravī,Tārīkhnāma-yi Harāt,p.190.

[42]君主为臣下颁发赐袍()以示宠遇,是波斯王朝政治传统。故由答亦儿为苫速丁穿赐袍之举,足见他当时在也里地区的重要地位。这一传统可追溯至阿拔斯哈里发王朝时期,当时称赐袍为(jashn),后来也使用阿拉伯语词。叶奕良先生认为,元代的质孙服即波斯语jashn的音译,取宴会服、节日礼服之意。参见叶奕良:《关于〈元史〉中“质孙服”等的探讨》,收入北京大学伊朗文化研究所编:《伊朗学在中国》(第四辑),中西书局,2021年,第122~125页。

[43] 〔波斯〕志费尼著;何高济译,翁独健校订:《世界征服者史》,上册,英译者序,第15页。

[44] 〔波斯〕志费尼著;何高济译,翁独健校订:《世界征服者史》,下册,第579~580页。

[45] abaḳāt-i-Nāṣirī:A General History of the Muhammadan Dynasties of Asia,including Hindūstān,from A.H.194 (810 A.D.) to A.H.658 (1260 A.D.) and the Irruption of the Infidel Mughals into Islām,tr.& ed.by Major H.G.Raverty,Vol.2,p.1126.按英译者拉维儿第的考订,昔思田被攻下不早于希吉来历629年(1231年10月~1232年10月)。

[46] abaḳāt-i-Nāṣirī,Vol.2,pp.1132,1135-1136.

[47]如前引文,《史集》此处还提到,“由答亦儿-把阿秃儿率领被派到客失米儿和印度担任探马的军队,全部归旭烈兀汗统率”。《纳赛里史话》英译者据此认为,答亦儿到旭烈兀西征时仍然在世。彼得·杰克逊已指出这种解读的错误。参见Peter Jackson,The Delhi Sultanate:A Political and Military History,pp.105-106,note 12.在《五世系·蒙古世系》“旭烈兀汗异密”名录中,也出现同样的理解错误:“答亦儿,他和军队一道被派往怯失迷儿。当旭烈兀汗被派往伊朗之地时,他受命和军队一起归他〔旭烈兀〕统辖。”参见Shu‘ab-i Panjgāna,f.139a.

[48] Saīf ibn Muhammad ibn Ya‘qūb Haravī,Tārīkhnāma-yi Harāt,pp.207-208.

[49] 《元史》卷三《宪宗纪》,中华书局,1976年,第46页。此处撒立之名本作“撒丘”,校勘记据宪宗三年撒立条改“丘”为“立”。

[50] 《元史》卷三《宪宗纪》,第47页。此处“土鲁花”应指撒里的怯薛身份,无需点断。该问题已由复旦大学历史学系邱轶皓副教授指出,见于《马可·波罗行纪》“百衲本”第36节译文注释,未刊稿。

[51] Paul Pelliot,Notes on Marco Polo,Paris:Imprimerie Nationale,Librarie Adrien-Maisonneuve,1959,Vol.1,p.189.

[52] Saīf ibn Muhammad ibn Ya‘qūb Haravī,Tārīkhnāma-yi Harāt,pp.192-195.

[53] Saīf ibn Muhammad ibn Ya‘qūb Haravī,Tārīkhnāma-yi Harāt,pp.196-197.

[54]党宝海:《察合台史事四题——卒年、驻地、汉民与投下》,《西域研究》2019年第3期,第62页。

[55] 〔波斯〕拉施特编;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二卷,第219页。

[56] 〔波斯〕拉施特编;余大钧,周建奇译:《史集》第二卷,第251页。

[57] Peter Jackson,“The Dissolution of the Mongol Empire”,Central Asiatic Journal,Vol.22,No.3/4,1978,p.218.

[58]参见张晓慧:《拜住西征与蒙古派系斗争》,《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28辑,2014年,第26~32页。

[59] Peter Jackson,“The Dissolution of the Mongol Empire”,pp.186-244.


(作者单位: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


编校:杨春红

审校:李文博

审核:陈 霞





扫码关注我们

微信:西域研究

邮箱:xyyjbjb@126.com



分类: 中文 研究 书籍资料库
关键词:

最新评论


img

地址:陕西省西安市碑林区友谊西路68号小雁塔历史文化公园
邮件:secretariat#iicc.org.cn
电话:(+86)029-85246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