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伎乐面 戴上面具跳唐舞

摘要: 日本伎乐面具为何是胡人面孔?东大寺法会上的狮子舞源自何方?伎乐面的传奇,你知道吗?伎乐面 迦楼罗 奈良时代·8世纪 正仓院(男仓I-木雕72)藏东京国立博物馆“正仓院的世界—皇室守护传承之美”特展后期展示(11.6-11.24)迦楼罗的假面日本传统伎乐表演用面具,有许多源自中亚或印度的人物形象,比如迦楼罗。迦楼罗是印度神话中的神鸟,能够吞食蛇虫。正仓院藏伎乐面中即有迦楼罗面具(上图),头有鸡冠,面目以麻布粘贴并髹漆 ...

日本伎乐面具为何是胡人面孔?东大寺法会上的狮子舞源自何方?伎乐面的传奇,你知道吗?


伎乐面  迦楼罗 奈良时代·8世纪 正仓院(男仓I-木雕72)藏

东京国立博物馆“正仓院的世界—皇室守护传承之美”特展后期展示(11.6-11.24)



迦楼罗的假面

日本传统伎乐表演用面具,有许多源自中亚或印度的人物形象,比如迦楼罗。迦楼罗是印度神话中的神鸟,能够吞食蛇虫。正仓院藏伎乐面中即有迦楼罗面具(上图),头有鸡冠,面目以麻布粘贴并髹漆。头与面部为绿色,嘴、额、耳、冠等处用朱红色涂抹。



穿越丝路的面具舞


    日本用明天皇二年(587年),刚刚丧父的圣德太子不得不加入到豪族势主导的皇位争夺战中。他参加了由崇佛派豪族苏我马子集结的大军,前往河内国(日本古代的畿内行政区,为五畿之一,又称河州,河内国的领域大约相当于现在大阪府的东部),征讨反对派物部守屋的城寨。大军要进入河内,必经之路是崇山峻岭之间的龟濑道。圣德太子骑在马上,放眼前路,百感交集,不由得吹起了尺八。谁知,尺八悠扬的曲调,竟令山神也禁不住现身,随着乐声翩翩起舞。


    ——这是日本乐舞“苏莫遮”所讲述的故事。舞蹈中,圣德太子一身唐服,吹尺八伴奏。而山神则身披蓑衣,一手握木棍,一手执宝剑,头上还戴着狰狞的面具:长发长须,双目圆睁,舌头半吐,脸上、牙上装饰着金箔银粉。


    然而,当我们探寻这支面具舞的来源时,惊讶地发现,它竟沿着丝路,穿越了整个中国。


   面具舞在中国有着悠久的传统,比如商周时代十分盛行的驱鬼傩舞,头戴假面,口呼“傩傩……”而“苏莫遮”则属于中国面具舞的另一个系铳,它的本源更加遥远,来自西域古国。在中国的古籍中,这支舞一般被称作“苏幕遮”


    唐代僧人慧琳在《一切经音义》中这样解释道:“苏幕遮,两戎胡语也,正云‘飒磨遮’,此戏本出西域龟兹国,至今犹有此曲。”跳“苏幕遮”舞要戴面具,“或作兽面、或象鬼神,假作种种面具形状”。和傩舞一样,是利用面具狰狞的形象来获得驱鬼的力量,从而“攘厌驱趁罗刹鬼食啖人民之灾也”。有学者认为,面具舞是人类社会生活和信仰发展到一定时期的产物,无论是中原还是西域,都必然会出现。


    以“苏幕遮”为代表的西域面具舞,应该是汉代凿空西域后,沿丝路传人的。两种面具舞在中国得到了结合。《荆楚岁时记》记载,南北朝时楚地冬日的傩舞,就是由“村民打细腰鼓戴胡公头,及作金刚、力士以驱逐”。胡公头、金刚、力士,都是颇具异域特色的面具。到了唐朝,面具舞更成为最流行的艺术形式。既延续了“摩遮本出海西胡,琉璃宝眼紫髯须”的“苏幕遮”,也出现了演绎兰陵王故事的“大面”舞。



盒上“苏幕遮”

来自龟兹的乐舞“苏幕遮”,叉名泼寒胡戏,是由丝路传入中国的西域面具舞蹈之一。舞者在冬天头戴面具舞蹈,驱魔除鬼,祈求丰年。上图为出土于新疆库车苏巴什古寺遗址的7世纪舍利盒上乐舞图案的展开图(复制品)局部,表现的正是舞者头戴面具,表演“苏幕遮”的舞蹈场面。摄影/Panda

面具舞在中国有着悠久的传统,商州时盛行的驱鬼傩舞,就头戴假面(苏幕遮)属于中国面具的另一系统来自西域古国:龟兹国



新罗人献上的珍宝


    中国的面具舞又是什么时候传人日本的呢?这要追溯刭日本推古天皇二十年(612年)。根据日本现存最早的正史《日本书纪》记载,这年五月,有位名叫昧摩之的百济人,决心归化入日本籍。为了表示诚意,他主动向天皇“献宝”。什么宝?不是金银,也不是珠翠,而是一项技艺:来自吴地(即中国南方地区)的伎乐舞。天皇兴致勃勃,安排味摩之在樱井地区居住,还集结了一群少年,跟他学伎乐舞。最终,有两个聪慧的弟子得到真传,伎乐舞从此在日本流行开来,一直传承至明治初年。


  根据典籍记载,伎乐舞使用腰鼓伴奏,而且要戴上面具来表演。日本法隆寺中就收藏有一箱伎乐面具,箱子上有“昧摩之将来伎乐面”的字样。看来,味摩之所传的伎乐舞,和《荆楚岁时记》中的村民傩舞,颇有几分相似。


    根据日本乐人狛近真在《教训抄》中的记载,学者周菁葆还原了一场伎乐演出:

    首先进行雅乐乐器调音的前奏(盘涉调),然后仪仗队随着伴奏出发。领头一人戴着高鼻子的治道假面,头扎青锦头巾,身着绚烂的绯地花形锦贯头衣礼服,手执锦旗,担当领路兼驱邪开路者。


    ……随后狮子登场。一头狮子由两人装扮,浑身是五彩耀眼的毛皮,身后的绳网牵着称作狮子的美少年向前行走。狮子的行进可以想像是一种舞蹈步伐。后是比较典雅的吴公悠然迈步,后随迦楼罗、金刚。


    ……接着是婆罗门,又被称为裈脱,从这个称呼可以推测大概是表演一种讽刺僧侣带有散乐味道的滑稽剧。接着出场的是昆仑。此时演奏壹越调,美丽的吴女(后来是五位女性)出现在大佛殿前一盏灯笼下。昆仑见到吴女后,时而摇扇,装作爱慕吴女之状,四处追赶,这时金刚力士拍着手上场降伏歪门邪道的昆仑,因此也叫作魔罗舞。


    接着老态龙钟的大孤王一边由孩子牵着一边弯着腰滑稽地装着出去拜佛的样子。后面威风凛凛的醉胡王拉着侍者出现了,此时调子骤变以现出醉态……


    在日本正仓院、 法隆寺等处保存有十余种伎乐假面,无论领队的  “道治”、东方面孔的 “吴公” “吴女”,还是似人又似鸟兽的迦楼罗、昆仑,都可以找到。学者认为,这些伎乐面既包括最早从中国传去的乐舞面具,也包括后来日本自己表演伎乐时仿制的面具。


    正仓院藏伎乐面上,署有工匠的名字,如将李鱼成、舍目师、基永师、延均师、 财富师等,  都是日本工匠。这批“日本制造”的伎乐面极有可能是公元752年东大寺供奉大佛的开眼法会上,皇家伎乐团队表演时使用的,随后被作为御物,收藏在正仓院中。从一张张面具中, 也可以想见当年舞者头戴面具、举手投足的种种情景。

   面具舞在中国有着悠久的传统,商州时盛行的驱鬼傩舞,就头戴假面(苏幕遮)属于中国面具的另一系统来自西域古国:龟兹国


与狮共舞

唐代盛行源自西域的狮子舞,热闹欢腾。既有由龟兹传入、被赋予万方来朝意象的“五方狮子舞”,也有“西凉伎”“西河狮子”等舞蹈。上图为根据日本《信西吉乐图>绘制的唐代狮子舞场景,两人扮演狮子,一人牵引,另有两名男童在旁逗弄、戏耍狮子。绘画/目奈十三



小儿弄狮

狮子舞由西域传入中国,经过改造,已经成为了汉文化中的一部分。上图为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南宋《百子嬉春图》局部,几个儿童扮演的狮子,张嘴摆尾跳跃舞蹈,而旁边的孩子们则投入地观看。宋代狮子舞表演常与武打动作相结合,有时还会口吐烟火,以增热烈气氛。供图/FOTOE


伎乐面 师子

正仓院(南仓I)藏

奈良国立博物馆“御即位记念,第71回正仓院展”展示(10.26-11.14)摄影/谢田




假面狮子醉胡王


   2019年日本奈良国立博物馆第71回正仓院展中,将会展出“师子”伎乐面。大鼻阔嘴的狮子头造型,是表演伎乐“狮子舞”时使用的面具。在东大寺大佛开眼法会上,伎乐“狮子舞”一场动用了六十位乐手伴奏,可谓声势浩大。“狮子舞”在日本一直流传有序,其中以两人扮演狮子的舞蹈,也被称作“唐狮子”。正如其名,“狮子舞”也是从中国流传日本的面具舞。


    狮子不是中国土生土长的动物。中国人装扮成狮子的模样,进行舞蹈表演,最迟在三国时已经开始了。唐代的狮子舞种类繁多,其中对日本伎乐影响最深的,当属“五方狮子舞(太平乐)"和“西凉伎”。


    “五方狮子舞”是源自龟兹的舞蹈,按照《乐府杂录》记载,“戏有五方狮子,高丈余,各衣五色,每狮子有十二人,戴通抹额、衣画衣、执红拂子,谓之狮子郎,舞太平乐曲”。五方狮子按照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分作青白红黑黄五色,在乐声中做出或仰天长啸、或摇头晃脑的种种情态。舞蹈用极具异域特色的狮子形象,演绎了四方来朝的太平景象。而如果不是为帝王表演,代表中央皇权的黄狮子是绝对不可以出动的。唐代大诗人王维进士及第,出任太乐丞不久,就因为艺人私自表演黄狮子舞而受连累,遭到贬谪。“五方狮子舞”传人日本,成为了日本古籍中记载的“五坊乐”。


    相比皇家气派的“五方狮子舞”,“西凉伎”的演出则较为简单。诗人白居易曾经欣赏过“西凉伎”的演出,并以诗歌的形式记录下来:“西凉伎,假面胡人假狮子。刻木为头丝作尾,金镀眼睛银帖齿。奋迅毛衣摆双耳,如从流沙来万里。


   紫髯深目两胡儿,鼓舞跳梁前致辞。"舞人除了扮演狮子之外,还会戴上面具,扮演胡人,既引导假狮子振奋舞蹈,也充当致辞主持的角色。如此看来,伎乐表演中的“狮子舞”,应该源自“西凉伎”。而正仓院收藏的“师子儿”伎乐面,则是扮演“假面胡人”的舞者佩戴的。的确,“师子儿”面具虽然是清秀喜悦的少年面庞,侧面看却深目高鼻,是典型的胡人面孔。


    正仓院藏伎乐面中拥有胡人面孔的还有不少,这正体现出西域面具舞对中国、日本的深刻影响。直接以“胡”命名的伎乐面有“醉胡王”和“醉胡从”两种。“醉胡王”鹰钩鼻子、络腮胡须,深红色的面颊仿佛散发着酒气,说明他已经酩酊大醉。而他的仆人们,也同样面色发红。舞蹈时,胡从簇拥着胡王,舞步醉态可鞠。


    “醉胡”伎乐舞同样有“大唐基因”。唐乐中就有“醉胡子”  “醉胡腾”等名目,诗人元稹云:“胡等醉舞筋骨柔。”可见胡人醉舞本来就是极具观赏性的唐代舞蹈节目。而唐舞《踏摇娘》中,醉后家暴妻子的苏中郎头戴红脸红鼻的面具,虽非“胡王”,却也极具“醉胡”风范。


    明治时期伎乐消亡,却启发了能乐、歌舞伎等其他日本艺能。但在只遮掩面部、表情单一的能面上,已经很难找到西域元素、中国元素了。正如曾经风靡大唐的西域群舞“苏幕遮”,最终成为了讲述日本故事的“苏莫遮”一样,在丝路最东端,日本孜孜不倦地吸收着异国营养,并将之改造为属于自己的独特文化。

醉胡舞翩翩

上图为根据日本《信西古乐图》绘制的“胡饮酒”形象,源于唐代“醉胡子”舞曲。表演者头戴红面具,模拟胡人醉酒时模样(绘画/目奈十三)。下图为日本江户时代画家狩野安信绘制的六扇屏风(局部),现藏于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其上描绘了一场日本皇家舞乐表演(供图/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舞蹈者大多头戴面具,其中红脸高鼻者,颇似醉胡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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