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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考古百年 | 民国时期的考古社团

摘要: 民国建立之初,面对中国大量古迹古物被肆意盗掘、疯狂盗窃、贩运出境而严重流失的不堪局面,袁世凯政府于1914年6月发布了《大总统限制古物出口令》,指出“中华文化最古,艺术最精,凡国家之所留贻,社会之所珍护,非但供考古之研究,实关于国粹之保存”;1915年6月,袁政府重新颁定了一份教育纲要,提出“国立文科大学宜注重研究中国文学哲学史学,并佐以 ...



民国建立之初,面对中国大量古迹古物被肆意盗掘、疯狂盗窃、贩运出境而严重流失的不堪局面,袁世凯政府于1914年6月发布了《大总统限制古物出口令》,指出“中华文化最古,艺术最精,凡国家之所留贻,社会之所珍护,非但供考古之研究,实关于国粹之保存”;1915年6月,袁政府重新颁定了一份教育纲要,提出“国立文科大学宜注重研究中国文学哲学史学,并佐以考古院,以发扬国学之精神”,指出在京师组织考古院,对于所有考古之数据广为搜集,勿使散失,再用科学研究法研究之后,中国数十纪之文化可藉此表彰,所以,设立考古院对于保存国粹、发明国学精神,所关匪细。[1]可见这一时期,随着中西文化日渐交融,尤其克列缅茨、斯文˙赫定、斯坦因、伯希和、桑志华、鸟居龙藏、安特生等西人在中国的历次田野调查与考古发掘,一方面无疑导致了中国文物的诸多损毁与流失,另一方面又使中国丰富的考古资源得以问世,古代文物的价值与作用日益引起国人的关注,“考古”的概念逐渐被人所认知,相关的论述、资讯也开始不断见诸报端:1905年,观云撰《中国之考古界》一文指出“对于中国古代文明发达史,国人应当博考详搜、钩玄发微,以显扬古人之光华,此非独学界当为之事,也是子孙对于祖宗之义务;”[2]1907年,刘师培撰文论述金石对于考古学的重要性,点明“考古学莫备于金石”;[3]1909年《图画日报》第75期、1910年《地学杂志》第1卷第1期刊相继登发了一则法国考古学会发掘古代人骨和犀牛牙齿的消息;1912年《教育杂志》第4卷第7期刊载了德国考古学家发现发掘古代都城遗址的信息,并称之为“考古学上大发明”;1922年3月,美国考古学家凯尔教授来中国考察,并到各高校进行演讲,其中六次到南京高等师范做题为“地中海东南岸诸国文化”的学术报告;美国学者禄普洛、威利斯、阿斯保恩、安竹氏等也曾多次组织亚洲考古队来华考察;而早在1908年,由美国亚洲文艺会秘书(书记)马克密发起的中国古物保存会(亦称“中国文艺会”,附属于美国亚洲文艺会)在北京成立,成员多为各国驻华使馆人员和学者,董事包括英使朱尔典、俄使库朋斯齐、法使康德、美使芮恩施、意使葛尔、日本公使山座圆次郎,会计为汇丰银行的熙礼,会员多为世界各国的中国学家,总人数超过了200人,活动一直持续到民国时期,并和国人一起促成袁世凯政府颁布了上述保护文物的相关法令,等等。这些可以说都为中国现当代考古学的应运而生准备了足够土壤与环境。


民国时期可谓中国考古学发展的最初阶段,但收获颇丰、成果甚巨,集中表现为“一是建立了中国考古学特别是以田野考古为代表的基本知识体系,探索并获得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和知识积累;二是造就和培育了一支中国早期的考古学队伍,为后来考古事业的发展奠定了良好基础”,[4]从这个角度讲,民国时期又是中国考古事业和中国考古学发展过程之中的一个重要阶段。这一阶段之所以能为中国考古做出不菲贡献,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当在于普遍建立的考古社团组织及其明确的目标与一系列卓有成效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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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考古社团


北京大学考古学会

相关数据显示,北京大学成立的这一考古学会,当为国人所办中国考古领域最早的社团组织,也是“中国现代第一个正式以‘考古学’命名的学术团体”,而其在当时中国的最高学府开办也属情理之中,可谓中国考古社团、学术组织之先河。

1921年底,北京大学调整研究所结构,率先在国学门下设立了考古学等五个研究室,并特辟古器物陈列室,考古学研究室同时计划发起成立考古学研究会,以便与校外古物学会机关联络;1923年5月,考古学研究室先行组织设立古迹古物调查会,马衡担任会长,决定先从调查入手,以“为发掘与保存之预备”,其后在与美国考古界同行毕士博、劳佛等人交往过程中,更感到中国古代文明中有待考古发现者甚多,“本会当此时机,更应努力进行,以期对于世界有所贡献”,于是广征成员,以谋发展。[5]1924年5月19日,古物古迹调查会开会,到会的会员共12人,为:叶瀚、李宗侗、陈万里、沈兼士、韦奋鹰、容庚、马衡、徐炳昶、董作宾、李煜瀛、铎尔孟、陈垣,与会者一致认为仅“调查”一项不足以包括本会之作业,遂决定更改会名为考古学会,专致力于通过调查、采集、探检、发掘等开展古迹、古器物、古美术品之搜集与研究,并制定、通过了会章,规定:以“用科学的方法调查、保存、研究中国过去人类之物质遗迹及遗物”为宗旨,“一切人类之意识的制作物,与无意识的遗迹、遗物,以及人类所间接遗留之家畜或食用之动物之骸排泄物……等均在调查、保存、研究范围之内”;会员除了考古学家,还应网罗地质学、人类学、金石学、文字学、美术史、宗教史、文明史、土俗学、动物学、化学等各项专门人才,以及热心赞助者,进行协力合作;会员按各自专长分设探险、发掘、鉴定、修理、保护、记录、出版七组;强调“与国内外同志团体之互相联络”。[6]

研究所国学门考古学会保存大宫山古迹宣言


北大考古学会成立之初,正逢光绪皇帝之弟、溥仪之叔载洵拟拆除大宫山(今北京市海淀区苏家坨镇大工村一带)的玄同宝塔等古迹,以建园寝之用,学会随即在继委派顾颉刚、容庚实地调查之后,再次派徐炳昶、李宗侗二人前往调查,并发布了详细的调查报告,提出了三步发掘计划,同时刊发《研究所国学门考古学会保存大宫山古迹宣言》,指出保护古物古迹的重要性,呼吁“苟国人不急起阻止,则今日失一古迹,异日即缺一史料,其事似微,而所关甚大:长此以往,西山古建筑,将积渐受其摧残;史料缺遗,后来学子,考索无从,我国文化将有沦亡之惧,不亦悲哉。本会有志考古,无力挽救,瞻企文化,惄焉兴忧,所望邦人君子,群起力争,则庆幸者非徒考古界矣。”[7]学会此举在当时旋即引发了社会广泛关注,载洵的拆除行动最终未能成功,学会保存古迹的初衷得以实现,其所秉持的实地调查及科学发掘的理念也正体现出了中国考古学的本义。

也是在1924年,北洋政府内务部宣布“全国古籍古物古迹,无论何人所有,非经由内务部核准,概不得售卖移运”,同时迅速拟定54条的《古籍古物及古迹保存法草案》及说明书,咨呈国务院议决公布。但是此举立即招致教育部和学界的强烈反对,教育部认为,文化之古籍古物及古迹之保存是教育部职责所在,且“教育部官制有图书馆博物馆美术馆等项,都是保存有关文化古籍古物之场所”,甚至其早在1924年3月已先拟定《保存古籍古物条例草案》和《奖励保存古籍古物条例草案》,并呈请国务院颁布;北大国学门考古学会则为此专门刊发了一份意见书,历数内务部对所辖坛庙保存所、古物陈列所管理不当乃至失职之处的同时,明确指出:“今该部攘夺非分之职权,妄欲尽举所有之古籍古物暨古迹以归于一手,卤莽灭裂,徒重劫厄,则同人不能不辨。夫保存文献之责,言非一端。所以知其当保存者,所以解释而纪述之者,所以运用科学智识以为保存之法者,为从事研索之学人,故学人常负指导保存之责。关于学术之行政,教育部为最高机关,故教育部应负主管保存之责。物品所在非一地,事务之任非一类,故内务农商交通诸部莫不有协助保存之责。证之世界各国之行政制度,内务部协助教育部及教育机关以从事于保存之业,诚为通例,若排斥教育部而独揽保存之权,则旷世所未闻也,”呼吁“邦人君子,尚其助我建言,以取消内务部不合法之条例,更由合法起草机关会同有关之学术机关合商保存古籍古物古迹之法,规定各行政机关协助保存之权限,俾继今以往古代遗留之文物有确实之保障,则学术幸甚。”[8]经此争端,由两个部门拟定的两部文物保护法案最终都未能颁布实施,虽然从今天的角度看,这俨然为一大憾事,因为毕竟不能为部门权力之争而置国家文化遗产安全于不顾,但经过此次文物保护权属之争,文物保护关乎学术,应由学术人员负责的意见引起了政府的重视,为促成专业的文物管理机构的建立打下了基础,[9]这似可视为北大考古学会之又一贡献。

1928年,在奉系军阀退出北京后,北大考古学会以刘半农为主又发起成立了北京文物临时维护会,为保护北京的文物古迹发挥了重要作用。

与此同时,学会持续性进行了如下一系列重要工作:1.考古资料之搜集:包括古器物(金、石、甲骨、玉器、瓦、陶、封泥、壁画等等)、金石拓本、以及古物模型(或接受捐赠或自行仿制);2.古迹之调查:先后对河南新郑、孟津出土周代铜器、大宫山古迹、碧云寺古冢、洛阳北邙山出土物、圆明园文渊阁遗址、甘肃敦煌古迹、燕下都故址等进行了详细实地调查;3.边疆之探险:与斯文·赫定共同组成西北科学考察团,学会会员黄文弼以及北大学生积极参与其中,共同开启了对新疆为期三年的考察考古,采集古物90余大箱、照相500余张、绘画工作图40余幅、路线图百余幅;4.遗迹之发掘:曾先后计划对河南安阳殷墟、洛阳、河北冀县古墓等遗址进行考古发掘,皆因时局动荡而未成,最终于1929年开始了对燕下都遗址的考古发掘,且收获极丰,大大促进了中国考古学由金石考证向田野发掘的过渡;5.古物形象之流传:通过拓摹文字、器形或拍照影印等方式,整理出甲骨刻辞、封泥存真、古明器图谱、大同云冈石刻、兴化寺壁画、甘肃及易县之古物古迹照片等数种图录;6.审订与编次:编定出版学术专著,诸如金石书目、缀遗斋彝器款识考释、艺风堂所藏金石文字增订目录、燕下都考古记、武阳故城内外古迹考等等。由此傅振伦先生评价北大考古学会以往的工作可谓“贡献学术界,颇不浅尠”。[10]

东方考古学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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