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发冠为中国皇亲、贵族佩戴，既是装饰的物件，也是荣誉和权力的象征。发冠最初不分男女，皆可佩戴。晋代燕、代地区曾流行过步摇冠，后来被鲜卑统治者改进，自唐以后发展出步摇花冠的形制。真正意义上成型的凤冠出现于宋代。根据《宋史·舆服志》记载：“中兴，仍旧制，其龙凤花钗冠。大小花二十四株，应乘舆冠梁之数，博鬓，冠饰同皇太后，皇后服制。”由此可见，自宋代之后凤冠上出现了龙的形象，并且开始规范化。后经历代的发展，逐渐衍生出了繁多的装饰题材。

大英博物馆的这件凤冠，冠身共装饰有双龙九凤，缠枝莲花、佛手、牡丹、火焰结等元素，运用了银鎏金、花丝镶嵌、錾刻、点翠等工艺，是一件等级颇高的汉族诰命夫人凤冠。但是从凤冠的佩戴方式、装饰题材、制作工艺来看，这件藏品应该是典型的清中晚期作品。

图1 银鎏金花丝凤冠

（来源：大英博物馆）

首先，清代凤冠和明代凤冠最明显的差别在于佩戴方式的不同。明代的命妇凤冠是满冠的形制。冠本身戴在头顶上，再使用发簪固定住（如图2所示），凤冠两侧垂下一对挑牌，挑牌不会遮挡面部。清代命妇的凤冠在清早期延续了明代的形制，自乾隆以后发展为半冠，发髻梳好之后将凤冠戴在发髻前端，微微遮住一部分额头，凤冠后端使用丝带将冠绑在发髻上。这种变化是由于清代时汉人女子多梳三绺头，为了方便佩戴，所以由满冠演变为了半冠。

图2 孔府旧藏衍圣公夫人容像

（来源：曲阜孔府）

这件大英博物馆的凤冠虽然冠尾端有损坏，但是冠顶整体保存完好。通过凤冠的框架可以看到，这件凤冠的形制是半冠而非满冠。凤冠正面装饰有六只凤凰，凤口含珠的制式说明可以垂挂流苏，当佩戴的时候流苏微微遮面，含蓄而美观。图3这张摄于清同治八年（1869）的老照片，展示了晚清时期的汉人命妇着装，身着霞帔，头戴凤冠，凤口的流苏垂额，鬓边垂下两条长流苏，姿态端庄而典雅。

图3 晚清汉人命妇

（来源：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其次，从装饰题材上来看，这件凤冠冠身装饰有花丝镶嵌工艺的双龙九凤，冠顶采用了清中晚期流行的花卉题材。冠顶正中心装饰了一朵盛开的花丝牡丹，周围围绕着半开的牡丹、花丝佛手和缠枝叶片，牡丹的上面则装饰了一颗火焰结。而明代凤冠的冠顶多以祥云纹饰为主，虽然也偶有以牡丹作为装饰的情况，但是装饰风格与清代完全不同。参考图4中明代命妇容像所佩戴的凤冠可以看出，明代的牡丹装饰通常单独出现，或与祥云搭配在一起装饰，极少出现花叶相配的装饰风格。

图4 孔府旧藏晚明命妇容像

（来源：曲阜孔府）

同时，明清两代火焰结的造型差异也很大。与清代相比，明代的火焰结火焰线条较宽，层次比较单一。清代的火焰结层次更丰富，线条更纤细。此件凤冠底部采用了錾刻工艺，银鎏金胎底上密集錾刻了卷云荷花纹饰。明代凤冠的底部较窄并且多以珍珠宝石进行装饰，这样的装饰风格一直延续到清代早期。图5这张摄于清同治八年（1869）的照片中，清代命妇所佩戴的凤冠可以明显看出冠底较宽，并采用了与大英博物馆馆藏凤冠相同的錾刻工艺。

图5 清代命妇

（来源：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再次，从制作工艺上来看，明代的首饰制作工艺以錾刻、花丝镶嵌、点翠为主。錾刻是指设计好图案之后，使用各式錾子按照特定工艺流程在金属板上加工出平面或浮雕的装饰图案。花丝镶嵌是指将金银拉丝之后，采用掐、填、堆、垒、编、织、攒、焊等技法将金丝塑造成各种造型的技艺。点翠指的是将翠羽剪成各种形状，然后贴于金银制成的胎底之上。清代的首饰制作工艺承袭了明代的技术，并在此基础上细化。以图6中这只明代的金镶宝石凤凰簪为例，凤身厚重敦实，略显笨重。

图6 金镶宝石凤凰簪

（来源：《北京文物鉴赏》编委会：《明清金银首饰》，北京出版社，2005年）

大英博物馆馆藏凤冠上面的凤凰同样采用了花丝工艺，但工艺更加精细，视觉效果更加轻盈。参考故宫博物院的馆藏凤钿和首都博物馆的馆藏凤簪，明代凤凰翅膀的造型多为圆弧形。如图7所示清代开始才逐渐出现直线造型的凤凰翅膀。

图7 金累丝点翠嵌珠宝五凤钿

（来源：故宫博物院）

从大英博物馆的介绍中了解到，这件凤冠采用了点翠工艺，但是由于年代久远且保存修复不当，银鎏金胎底上的点翠已经剥落。根据凤冠上残留的痕迹可以判断出，原本点翠的位置应该是在凤冠顶部缠枝叶片和凤凰身上牡丹卷云的部分。从这一点上便可以看出，明清对于点翠工艺运用的区别。明代凤冠冠顶的点翠祥云一般会使用纸胎点翠，因为凤冠体积较大，因此使用纸胎可以减轻重量，并且明代的凤凰或是全点翠，或是全花丝，一般不会出现在一只凤凰上同时运用两种工艺的情况。这一点可以参考藏于故宫的九龙九凤冠及明代的命妇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