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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呼市到乌鲁木齐,沿途环境恶劣,亲历盛世才和马仲英争霸

摘要:   编者按  1933年8月,新绥汽车公司派6辆汽车由呼和浩特驱车前往乌鲁木齐,以开发两地间的路线。那时“开发西北”之声浪遍传国内,但是西北边疆的实际状况如何,却少有人过问。于是《大公报》记者李天织一同前往,并将前后十个月的经历和见闻写成一份详细的报告。  他们一路风餐露宿,途中不仅要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还有土匪抢劫等危险。到达新疆后 ...

  编者按

  1933年8月,新绥汽车公司派6辆汽车由呼和浩特驱车前往乌鲁木齐,以开发两地间的路线。那时“开发西北”之声浪遍传国内,但是西北边疆的实际状况如何,却少有人过问。于是《大公报》记者李天织一同前往,并将前后十个月的经历和见闻写成一份详细的报告。

  他们一路风餐露宿,途中不仅要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还有土匪抢劫等危险。到达新疆后,恰逢新疆群龙无首,盛世才、马仲英、张培元三方势力角逐新疆霸主之际,也是国民党中央政府派大员欲直接接管新疆之时,外加英俄势力虎视眈眈,各种势力明争暗斗,政治谈判、军事冲突 ,轮番上演。盛世才运用其极其高超的政治手腕,纵横捭阖于困境之中,最终,依靠苏联,取得了新疆的霸主地位。本文正对此段历史,有纪实性的记录。

  本文由“瀚海淘沙”独家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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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途中之生活

  新绥汽车出发时之情形,1933

  新绥汽车公司第1次试车,于去年8月30日晨7时由绥出发,共计货车5辆及绥省府车1辆,同行者18人,照预定计划半个月内到迪化,但结果走了42天,始有一车到达迪化,绥省府车则坏于板定托洛盘,余4车因汽油不继,都停在距哈密尚有700里之坡子泉了。

  所以我们由迪返绥时,除在途中耽搁二日外,不过用时16日的光阴,较去时减少日数不少,此时为西北交通史上空前一大纪元,在以往用骆驼转运货物,动辄须时二三月,即使乘驼速行,每昼夜仅休息4小时,亦须48日方能到达,两相比较,无不隔世之感。

  我们在途中的衣食住行及饮料,于此似乎也需概括一下。

  凡走过蒙古草地的人,都知道一个谚语:“草地三件宝,炒米、油茶,老羊皮袄。”炒米是食物、油茶为饮料、老羊皮袄尤为唯一不可或缺之护身物。草地中气候变化极剧烈,一日间常具备四季之气候,所以蒙古人的衣服有单棉皮而无袷,吾人旅行亦须备四季衣服,午间赤背汗出,夜中皮服犹凉。此实为大陆气候之特色,我们往来途中仅遇着一风一雨,所以衣服上并未感觉不足。

  谈到食的问题,大有不堪回忆之慨。赴新时我们带的是风干馍、大米、锅饼、白面及一些应时菜蔬。锅饼在途中多生霉斑,但一些也不敢抛弃,将到二里子河时,因恐食粮不继,又添购白面百斤、炒米五斗,仍因途中耽误日期过久,而感到不敷。初尚维持每日早晚两餐,后竟改为日间食炒米一次,晚间始敢造饭一饱。

  及至油尽,在坡子泉分别之后,我们9个人坐车赴哈(密),急于赶路,终日奔驰,仅在晚间停车后,才食风干馍一次,这次回来是我们携带的是缠头馕、风干馍及一些大米、绿豆,因为怕饿着,不敢多食,所以到绥时尚剩有百斤,住则到处为家,支帐作屋,烧茶煮饭睡卧均在其中,随遇而安,渐成习惯。

  所以在二里子河与哈密间,凡两千数百里断绝人迹之处,并不觉得有天涯飘零之感,在有人的地方反倒对防范上加一层小心,此实为有所谓中国政治之不良之所致。不过人终是合群的动物,在四无人烟之区,往往感到莫名其妙的空虚,有时在沙中看见一只羊、一棵树,都觉得是非常可亲可爱,而获得一种无上之安慰。不过在一刹那间后,又引起水火盗贼之恐惧,此真人类不可理解之所在也。

  饮的水,无论在内地任何地方都不成问题,在这蒙古路上乃成为一种严重之问题。草地中有河水、井水两种,河水多甘甜可口,井水有时不免带有盐性,因气候关系,所以需用大茶(即砖茶),饮绿茶即不免腹痛。冬日则以羊油加面炒之,名曰油茶,饮之可以取暖,此系路上必须之品。

  我们此次回来,到某一河身中,山水爆发,车轴损坏,无法开行,存水不多,因去河中泥水做茶,其浑如蔻蔻,饮之仅三日,人人腹沉不可当,所以一说到这路上的水,就是骆驼,有时也会渴死。曾记得当我们西上时,依赖汽车跑得快,不怕缺水,在绕行居延海时,路软难行,水感不足,乃徒步行十余里取“海水(湖水)”以供车用,后车又坏,水又大缺,一天都没人敢喝一口凉水,及后派一辆车在20里地以外拉了一车臭水来,方能渡过难关。

  居延海一隅

  在将到哈密前一日,我们因为绕路,走到乱山中,至车上水不过半桶时,真感觉到莫大的危险。午间天热,虽口渴异常,亦不敢侵犯水桶之尊严,同行者乃河身中挖水,深五尺始见湿沙,因含沙以解烦渴,终未得水,万不得已而回开,始得大路,否则吾等均将渴死于乱山之中也。此为初次探路,冒险绕行所发生之危险,现在如果有两车同行,多带清水,对水的问题似乎不至缺乏到有性命危险的程度了。

  余行程中首述及水者,不过为使一般人明了此路开辟之不易,新绥汽车公司同人冒险精神之伟大,至可称也!

  蒙古的地质

  我们提到蒙古,都以为是戈壁大沙漠,仅其中间有水草,可以养骆驼马,畜牛羊。现时我们身历其境,才知道蒙古的土地极为肥沃,若加以垦殖,与内地并无二致。不过在土地表面上,披了一层平整匀调的沙粒,看来仿佛全是沙石而已。而且戈壁是戈壁,沙漠是沙漠,两者并非一种东西,一般人按其生长之植物,而有厚地、戈壁、干戈壁及沙漠之区分。

  厚地亦称草地,所生均为马牛羊所喜食之小草,极稠密,平铺如茵,地面上披有米大沙粒,即未垦之民田,自绥远至乌尼乌苏均属之。

  戈壁为豆大碎石所平铺,其中仅生长驼食之大草,味咸,且不甚密,自乌尼乌苏迄西至二里子河均属之。

  若干戈壁平铺地上者,纯为拳大碎石块,并大草而不存。

  沙漠则指黄色细沙而言,亦名流沙,风吹成浪,可以移动,有堆积成山者,其中生梭梭柴及红柳之属,丛绿可爱,惟汽车最畏之。

  故每远望有树木如林者,即绕之而行,盖蒙地无树木,非细沙中无此植物也,至于沙的颜色,可以说是五光十色,美不胜收,恐怕最大绸缎店所陈列的货品,也未必有如许多色。白者如雪,黑者如墨,红如硃,蓝如靛,粉白黛绿,绛紫桃红,无不具备,而且此红彼绿,各据一方,相接处一线为界,丝毫不混,平整匀净,较人工布置者尤佳,造物之巧,殊出吾人意想之外。加以山脉连绵,愈西而愈高愈大,上五草木,色以石分,或如古铜,或如锈铁,黛墨绛紫,如白雪、如蓝靛,姜黄葱绿,苍翠奇拔,天然景色,非常美丽,人谓内蒙为一天然最美的公园,信然。

  新疆十月来的战事

  新省战事,始于民国二十年,因哈密改设县治而起,后缠民尧乐博思赴肃州,邀请马仲英入新,省军以素无训练,且多有鸦片嗜好,未敢抵抗,乃放弃哈密,古城子(今奇台)也未能坚守,最后省城亦被包围,遂发生四一二政变。及金树仁出走,刘文龙、盛世才就被推主政,既解省城之围,复收复古城子、马仲英乃退至吐鲁番、鄯善。

  金树仁,1928年7月至1933年4月统治新疆

  其后停战之议起,和平声浪遍于国内,黄慕松宣慰失败之后,罗文干赴亲往视察。记者即于此时搭乘新绥长途汽车首途赴新,及抵哈密近郊突闻枪声,始知形势仍甚紧急,车上所在自卫枪支均被缴去。

  关于前线消息,有谓已开火者,有谓和议已告成功。后被护送至吐鲁番,时马仲英因焉耆马赫英失机,方在该处布置军事,候三日始返归相见,得知马之代表扣留于省城,双方戒备极严,马虽力言愿和,其部下则极力主战。

  马仲英

  10月9日马在吐鲁番阅兵后,乃送余等赴迪,经过两军防地,相隔约百数十里,途中时见尸体横陈。10月10日到迪,晤盛(世才)之后,始知讨马通电业于9日发出,10日因系国庆(双十节),故延至11日出兵。此时记者实深觉事殊可庆,设在延迟一日,途中即不免危险,或且不能到迪也。

  12日盛率政治部人员出发前方督师,因仰攻天山之上达坂险隘,子弹接济不继,全军败退。18日安全返迪化,马部亦未加追击。盛返胜省城后,即积极筹备2次攻取达坂,复于25日举全力讨马,并在南梁誓师,大有势不生还之概,当时因马表示愿退哈密,惟请缓以时日,故未即时接触。

  11月2日盛忽由前方返迪,晤苏联新任驻迪领,3日午后即遄返前方。5日盛突率师返省,据称盛在前方一日4次接到刘主席电报告急,谓西路不靖,后方被扰。时各军子弹亦感缺乏,故未接触退回云,是时即派归化军扫除西路残余马部,以待子弹补充。时马仲英复赴派部围攻孚远,驻军由团及县长刘应麟死守,凡九日夜,弹尽粮绝,妇孺均登城垣助威,终得保全。

  盛世才

  12月间,省城忽然发觉各军将领倒盛拥刘之阴谋,因督办一席,各方意见不一,难有人自首于盛。10日,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前后捕获14人,东北军三旅长及迪化县长均在内。13日即发布告,彼等图谋扰乱边防,各处徒刑一二年不等。此时伊犁屯垦使边防督办张培元不稳定之消息到省,盛乃派省城防司令刑占清及省府秘书鲁伦赴伊犁言和,愿以督办一职相让,同时马仲英亦请留叶之新省党务特派员李洽函省,愿停战息兵。

  经省党部商得盛刘之同意后,函复李氏,提出具体议和条件八项。27日张培元发通电,自称奉中央任命为北疆总司令、马仲英为南疆总司令,共同出兵讨盛。因消息迟缓之故,马仲英尚不知,是以仍于28日派代表苏继善到省言和,携有马之亲笔函件及致各方礼物。

  惠远城今照

  1934年1月1日,张培元派部攻取塔城,截留由苏俄运省之军械,刑占清乃死于难。当时适航空学校校长姚雄在塔,即召集归化人民组织军队,发给新式枪支,张部未战即被缴械,张培元闻讯乃自戕于惠远城,伊犁事变因而迅速解决。此际李洽已由吐鲁番只身乘大车到省,马之代表苏氏即于7日离省南返,行前尚称和议绝对有望。省城方面因盐海子在战区中,断绝供给,乃派大车随该代表往运食盐,民车往者亦伙。

  至12日晚街市忽传言省军卜哨与马军已在芨芨墩子接触,当晚盛即下令各商店竖日不得开门营业,省城空气突然觉得紧张,军队彻夜往返,盛并亲自出城布置。13日晨,城中已闻枪声,迪市遂被围攻于马部。

  省城即被马部包围,省方以马的实力不明,决取守势,枪炮声终日不息。16日晚马部集中力量攻城东飞机场无线电台,城中流弹横飞,时并有枪声发自督署附近,夜半枪声始渐疏,竖晨乃悉飞机场及无线电台均被马部占领,并失去飞机两架。是时盛以城防紧急,各军在城外设防,车上仅有学生军守御,力量单薄;遂下令组织民商团共3000人,立刻实行,因无枪械,各以长矛斧头登城,各商店伙有尽为网罗而去。17日马即开动所得之小飞机绕城飞行,散放墨书传单,并掷小炸弹二三枚,幸均未伤人。时省军与外县消息完全断绝,谣传日盛。

  18日省方由俄新购置飞机由塔城来迪,传递消息,并以重量炸弹轰马部,此后凡遇晴天即有飞机到省。19日拂晓,马部猛扑南樑及王家庄,防军不支撤退,后复攻占原有防地,又得归化军援助,而固守之,计毙马部1000余名,俘200余,在内地作战实未见伤亡有如此之多者。

  是日以后,马部忽撤兵一部攻昌吉,欲与伊犁之张培元相呼应,盖张之自杀,马尚不知也,省城附近因无大战。惟以省城被围,四路粮运断绝,食粮及煤炭均感缺乏,军队乃向各商店派借,一日数次,而食盐尤为困难。记者当时住居省党部,即因无食盐及菜蔬,而淡食羊肉煮米粥,是时物价腾贵,交易停止,有钱无货,民商均感恐慌。

  归化军

  2月1日,西路刘斌电告已到伊犁,省军及归化军集中昌吉者达4000余名,对围昌吉之马部开始攻击,一战成功。2月3日,有飞机三架在城中掷面包及白糖等食品,一般传称归化军三团业经到达距城40里之迪化堡(即旧飞机场)。昼间飞机往来愈频,自晨至酉从事轰炸。4日晚,南樑以南有枪声甚密,原因则不明。7日晚,记者接盛世才函,谓戒严期内流弹横飞,嘱勿出党部门购物。至8日晨,南樑方面终日炮声不绝,谓系彼攻击由昌吉退回之马部者。9日记者正在南墙下曝日取暖,闻盛世才来言:城西西大桥、城北水磨沟等处已无马部,省方在东门外新筑之飞机场已竣工,俟飞机到后,即开始总攻。

  10日,终日大雪,傍晚西南枪声极密,未久即止。11日天仍阴,友人来谓马部已解围撤退,飞机场等处均收复,归化军业出发追击,惟飞机未能发动,殊属遗憾。时盛以马部围城匝月,民商无不竭尽全力输将,协助政府。际此旧历年节之时,平民毫无收入,故派员查放银票,城中居民闻围解之消息,无不鼓掌称赞。

  围城既解,既有大军运煤来省,每百斤价230两,较前增加7倍,哈德门烟亦40两一盒,大米每斗(约42斤)值千两(以往仅300两),煤油蜡烛几至无处可购,物价之昂,可称空前。时盛即开始将各部队重新编制整顿。13日为旧历除夕,夜间静悄悄的,较平时尤为安静,闻新省年节所用货品均系口的运往,近三年来交通阻断,年货尤缺,但民间焚香烧纸,则虽在百忙之中仍未稍懈。

  2月21日,盛为奖励各将领作战计,特对固守孚远的,在督署前颁发奖品,同时对省城各军力加整顿,按实额编制,汰弱留强,计编两千余名,名为老弱团,使在三道坝种稻,以备遇各军缺额时补充。对马军事表面上已告停止。至3月2日阿勒泰归化军之汽车约百辆到省,但各军缩编已竣,盛乃下令出发攻击达坂。

  中间者左为李溶(主席),右为盛世才(督办)。

  3月6日拂晓实行总攻,战斗机15架往来轰炸助战,午刻即将天山之险隘达坂口占领,俘获马部200余,均无子弹,省军一直追击。8日达托克逊、吐鲁番。13日进占焉耆,此后因后方接济运输困难,进兵稍缓。3月25日,省府代理主席朱瑞墀逝世。27日省委会决议推李溶为暂代。28日闻马仲英残部已到喀什,共计不足六七百人,其余部队则完全牺牲,省军已派队前往追击。时马之缠头旅长尧乐博思已率部返回哈密就任县长,并派员携函来省投诚,盛即复函允准。

  4月4日省军即过阿克苏,马仅余三四百人,时盛以省军远征疲乏,乃调伊犁刘斌之军赴南疆追击马部,并令南疆保卫司令和加尼牙孜阻截马外逃之路。记者由迪东返前,盛曾声称:马仲英已退出喀什,至莎车,请英国及苏联领事转达意见,要求收编,但省方以南疆和田王独立之事件尚未平息,恐发生其他影响,故决彻底肃清,现已令各军包围前进,限三个月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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