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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域历史地理研究的理论与实践》序

摘要: 王尚义先生所著的 《流域历史地理研究的理论与实践》,为历史地理学开创了一个新的领域,是值得历史地理学者重视的方面。通过作者在这方面的实践,提出了有关这个领域的理论,并非一般的泛泛之谈。所以此书是一本有价值的作品,是值得向历史地理学界推荐的。作者在全书开始就提出了关于创建 “历史流域学”的构想,并且统计了近20年以来有关流域问题的论著,指出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的29年中,公开发表的这类论文达13000 ...

王尚义先生所著的 《流域历史地理研究的理论与实践》,为历史地理学开创了一个新的领域,是值得历史地理学者重视的方面。通过作者在这方面的实践,提出了有关这个领域的理论,并非一般的泛泛之谈。所以此书是一本有价值的作品,是值得向历史地理学界推荐的。

作者在全书开始就提出了关于创建 “历史流域学”的构想,并且统计了近20年以来有关流域问题的论著,指出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的29年中,公开发表的这类论文达13000余篇,又归纳和分析了历史流域的研究和分类,共达20类之多,说明作者在这方面的研究有素,已经积累了大量资料和数据。此书是作者多年做学问的成果,所以不仅是此书本身值得推荐,对作者的孜孜为学,也是值得称道的。

此书 内 容 丰 富,议 论 广 泛,我 为 此 书 作《序》,着重于作者关于创建一门新的学科的议论,因为愚意认为这是此书最重要的论点,也是学术界值得重视和讨论的问题。

作者在此书卷首,就立了一个 《关于创建“历史流域学”的构想》的标题,既然提出 “历史流域学”这个名称,这就涉及学科分类的问题。因为此书书名是 《流域历史地理研究的理论与实践》,所以 “历史流域学”,显然与 “流域历史地理”有密切关系。从宏观概念的学科分类而论,“流域历史地理”属于区域历史地理的范畴。整个地球是一个大区域,其中陆域面积接近150百万平方公里,除了大沙漠如非洲撒哈拉和中国新疆塔克拉玛干等内部的 “无流区”和南极洲及格陵兰等极少数 “永冻区”以外,都是由河流(包括地下水)网络的大小流域。我往年为 《中国水系大辞典》(朱道清编,青岛出版社1993年出版)作 《序》,《序》中提到我国河流: “我国河流,流域面积在一百平方公里以上的有五万多条。”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说明在我国境内,除几处较大沙漠中的无流区以外,没有一个区域不属于某一条河流的流域,所以流域历史地理是历史地理学领域中的一门大学问。

这里就要议论此书卷首提出的 “关于创建历史流域学的构想”问题了。既然提出了 “历史流域学”这个学科名称,那么就必然应该存在 “流域学”这门学科。但查索中外古今的学科名称,“流域学” (当然也包括历史流域学)却并不存在,所以这是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作者本人显然也知道这种现实,因而在标题上写明了 “研究与创新”,同时也写明了 “历史流域学”的 “创建”与 “构想”,说明作者的慎重和认真,所以我也不 揣 浅 陋,以 我 的 若 干 经 历,议 论 这 个问题。

众所共见,上世纪70年代后期,我国在最高人事上发生了震动国情的巨变,学术界开始有了与国际交流的相对自由,我们不再是 “闭关锁国”,而是 “改革开放”了。于是我从1980年起,就不断得到国际学术界的邀请出国讲学。仅1982年一年,我的讲学从加拿大开始,从此南下,一直讲到南美洲的巴西。虽然从美国向南,全是流行拉丁语 (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的地区,但那边人的语言素质确实比我们高,英语也仍能一路畅通,所以沿途都没有语言上的障碍。1983年起,又受到日本文部省的聘请,每隔二三年,先后担任日本几所大学的大学院 (即研究生院)的 “客座教授”。“客座教授”与讲学是不同的国际学术交流活动。讲学的事比较简单,只要口袋里有十个左右的讲题,就可以周游列校,因为在每校讲学不过一二次,就可以用这些讲题,轮换讲出,对各校听众来说,都是新鲜的。但 “客座教授”却不是这样,除了教课对象是研究生 (包括博士生和硕士生)外,受聘后,必须在该校开设一门课程,并讲满一个学期。倒是应该感谢聘请我的这几所名牌大学校长,事前都诚恳地要求我:对研究生们请用英语讲课。目的当然是为了提高他们学校研究生的英语水平。我的日语水平很低,所以实在是正中下怀。既然用英语讲课,因此我使用的参考书和个人阅读的其他资料,也多是英文书。先进国家的大学,图书馆都是全校的重要学术核心,他们经费充裕,常常按外地寄来的新书广告购书,而且对这位 “客座教授”服务周到。我需要哪一类书,只要挂个电话,馆方就会派人送来让我挑选,而且有求必应。在这方面,我们一般大学的图书馆就显然无法和他们相比。

我因为如郦道元在 《水经·河水注》所说:“东南地卑,万流所凑”,是一个生长在这个水乡泽国中的人,所以生平经常与水打交道,到国外讲课,主要也都是涉及水的问题。某些日本大学的图书馆,有时竟把进口不久的如 “水力学”和“水声学”(都是物理学的分支学科)等书送来。其实,我所需要的只是水文学 (hydrology)以及与此有关的资料,他们当然送来很多,所以在这个领域里,我读过的英文书 (包括少量日文书)确实不少,但从来没有读过以 “流域学”为名的,甚至连这个词汇也未曾从这类文献中寓目过。当然,在有关水的研究中, “流域” (drain-age basin)这个词汇和与它相关的其他词汇是经常接触的,我自己也是常常使用的。以我点校的几种 《水经注》为例,如2001年由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一种,出版社在事前与我商量,在我的点校和注释中,能否多注意一些 “普及性”,让那些素慕此书之名但对古代河川懂得不多的读者,能够获得一些古今对比的知识。我同意了出版社的要求,所以凡是能够确定在 《水经注》中列为卷篇名称的河川为当今什么河流的,我都在注释上加以说明。例如卷十三 《㶟水》,现在已无此名,我就注明:此水在山西省发源后,上游今称桑干河,经官厅水库而进入河北省,今称永定河,是海河的五大支流之一。又如卷六 《汾水》等篇中的 “涑水”,我也作注: “今称涑水河,是一条单独注入黄河的小支流,全长约260公里,流域面积约5500平方公里,在今永济以西注入黄河。”因为涑水与㶟水不同,它是一条小河,所以不仅注明其今名、长度,并及于流域面积。其中 “流域面积” (catchment area),即是水文学中的一个专门词汇,是有严格的科学解释的:流域分水线所包围的面积,降落于流域面积的降水,都汇流入此区河道,最后经流域出口断面流出,流域面积和形状的差异,直接影响河流径流的形成过程。以 “流域面积”这个词汇为例,虽然我在国外读过的不少文献中,并无 “流域学”这门学科,但有关 “流域”的许多词汇,都有严格的科学解释。何况在一个流域之中,除了有关水文学方面的现象以外,还存在许多自然地理和人文地理的特征。为此,我认为尽管当前在国内外还不曾以 “流域学”作为一种专门的学科,但我们要建立这一门以水文学和地理学密切结合、相互交错渗透的 “流域学”是完全符合科学原理的。既然 “流域学”作为一门学科可以存在,则 “历史流域学”也相应存在。当然,把“流域学”和 “历史流域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这是科学发展中的一种创新,有待学术界对此从事深入的探索,使这门学科能够获得充实和发展,也就是此书作者在第一篇中作为标题提出的:“研究与创新”。此书全书分成五篇,论文超过三十,议论的内容多数都是山西省的河流水文与其他学术问题。山西学者论山西,得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都是千锤百炼的文章,值得阅读和研究,也值得其他省域学者的仿效,就地取材,当然得心应手。事有凑巧的是,我往年曾经因学术事务而几次入晋,因而撰写过 《水经注记载的三晋河流》(收入于 《郦学新论———水经研究之三》,山西人民出版社1992年出版)一文。文内把 《水经注》所记的山西省河流排列成表,也把各河流域中的湖泊排列成表,并且加了若干肤浅的议论。其实我对山西省素无研究,拙文不过是一篇叙述性的文字,不能与当前此书的专题论文相比。不过从拙文排比的 《水经注》记载来看,今山西省确是一个富于河川的地方。拙表中收入了郦注记及的二级和三级支流。以省境内最大的汾水为例,二三级支流就多达26条。前文举例的涑水,不过是条小河,但它就有洮水、景水、沙渠水、盐水四条支流。每条支流尽管长度不大,但都拥有一个流域,所以即以山西一省为例,“流域学”与 “历史流域学”不仅值得创建,而且是研究内容丰富和很有发展前途的学科。

前面已经提及,在整个地球的陆域上,除了极小片无流区和永冻区以外,河川流域是无所不在的网络。当然,范围的大小很有差距,流域面积最大的是南美的亚马逊河,我有幸在这河流域中作过一点考察。此河的流域面积达700余万平方公里,那年,我为了考察此河上游的原始森林和土著印第安人的聚落,从此河中上游的港埠玛瑙斯 (Manaus)搭乘当地的营业游船,上溯数十公里,勉强地完成了我的踏勘计划。但按面积,我所踏勘的只占这个流域的极小一角。以我们汉民族发祥的黄河流域为例,我在拙著 《黄河需要可持续发展》(王明海主编 《科技治黄》,黄河水利出版社2004年出版)一文中,曾经记叙了我在1953年出版了普及性的 《黄河》(天津益智书店)一书,以后又于1994年为大型水利志书 《黄河志》第十一卷 《黄河人文志》撰 《序》之事,并且述及我对黄河各段历年来的考察等事。但黄河按其流域面积近75万平方公里,我所考察的河段,其实也只占此河流域的很小部分。而我在前文提及的山西省涑水河,流域面积就不过5500平方公里。所以网络于地球陆域的许多河流,在流域面积上具有极大的差距,在地理景观上当然更有不同。为此,在流域学和历史流域学的研究中,在研究方法和步骤方面,都是很有讲究的。

我在此 《序》中已经表达了赞同创建 “流域学”和 “历史流域学”这些以水文学和地理学密切结合的学科的意见。不过由于河流和流域面积的差距很大,所以在研究中,必须讲究由近及远和由小到大的步骤。山西学者先从山西本省做起,如作者撰写此书一样,这是符合实际研究步骤的。此外,这门学科的研究,除了细致的资料搜集以外,还有大量田野工作,必须组织许多人力,筹措大量物力,才能开展研究工作。这在当前 “重商主义”的社会潮流中,显然相当困难。对此,学术界需要恒心和耐心。任重道远,学科的前景必然是大有发展潜力的。

2011年11月于浙江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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