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案例
城市中遗址保护的问题与展望——以日本小型遗址保护为例
城市中遗址保护的问题与展望
———以日本小型遗址保护为例
刘璐，松井敏也*
筑波大学，日本 筑波 3058577
摘要：以日本东京都狛江市的古代墓葬遗址为例，探讨城市环境中小型考古遗址保护与利用所面临的问题与解决思路。通过考察狛江市五处小型古墓的保护历程，梳理了不同时期保护理念和实践方法的演变，剖析了当前日本社会中小型遗址保护和利用存在的问题，如遗址孤岛化、内容空洞化及社区参与度低等。针对这些问题，提出将小型遗址纳入城市规划，借鉴“口袋公园”理念，赋予其公园等公共空间功能，并强调利益相关者需求分析和小型遗址价值再评估的重要性。未来，小型遗址公园有望成为链接遗址保护与城市发展的纽带，为城市公共空间系统注入历史文化内涵，为社区营造提供新的动力。
关键词： 小型遗址；城市环境；活化利用；居民参与；口袋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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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伴随着城市化进程，日本的小型遗址保护面临新的机遇与挑战。一方面，城市开发对埋藏于地下的考古遗存构成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许多遗址面临着破坏和消亡的威胁；另一方面，城市化为遗址保护和利用带来新的可能性，也为传统的遗址保护模式注入了活力。随着遗址保护理念的转变，日本开始摆脱传统的“现状冻结”保护模式，转而更加重视遗址空间的阐释与活化利用。在这一背景下，位于城市中心区的小型遗址逐渐受到文化遗产管理和城市规划领域的关注。
从概念上来看，小型遗址是指那些规模较小、历史价值和学术价值相对较低，文化内容较为单一的考古遗存。与大型遗址相比，小型遗址在影响力和旅游开发潜力等方面可能不占优势，但其作为地方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维系城市历史文脉、彰显地域特色风貌上却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日本东京都狛江市在古代墓葬遗址保护方面的实践，为探讨城市环境中小型考古遗址的保护与利用提供了典型案例。狛江市是日本面积第二小的城市，总面积仅有 6.39 km2。尽管城市面积有限，狛江市却分布着大量古代墓葬等小型遗址。这些遗址不仅见证了狛江市源远流长的历史，也成为凝聚市民情感、增强乡土认同感的重要纽带。
然而，自 20 世纪 60 年代以来，在城市快速发展的浪潮中，狛江市的小型遗址面临着日益严峻的保护压力。1960 年，狛江市的人口仅为 21，485人；到了 2024 年，常住人口达到 82，050 人，增长了近 3 倍。人口的快速增长，带动了城市建设用地的急剧扩张。根据狛江市的统计数据，截至2022 年，居住用地面积占全市总面积的 52%；而农田面积仅占总面积的 5%。近年来，狛江市的居住用地面积不断增加，农田面积则持续减少，使其“住宅城市”化程度进一步加深。城市发展对土地的大量需求，不可避免地对包括古代墓葬在内的小型遗址构成了威胁。为应对这一挑战，狛江市采取了一系列积极措施，在遗址抢救、保护和利用等方面进行了多方面的探索。
本文以东京都狛江市为例，通过梳理该市小型古代墓葬遗址保护的历史脉络，总结其经验教训，进而分析日本小型遗址保护理念的演变及其启示。通过对日本小型遗址保护实践的考察，本文不仅旨在促进学界和公众对城市中小型遗址价值的重新认识，也力图为探索城市遗址保护与城市发展相协调的新路径提供有益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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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宅区中的小型墓葬遗址保护：东京都狛江市的经验
1.1 日本遗址保护的概况与制度基础
根据文化厅 2021 年度的统计，日本全国共有 47.2 万处考古遗址，平均每平方公里 1.2 处。为保护这些文化遗存，日本建立了相对完善的考古遗址保护法律法规和管理体系。日本考古遗址保护的法律基础主要来源于《文化财保护法》及其历次修正案。《文化财保护法》作为日本第一部综合性文化遗产保护法，自 1950 年制定以来，确立了重要的考古遗址作为“史迹”的法律地位，并通过史迹指定制度将遗址分级指定，限制变更遗址现状，以避免人为破坏。1954 年的修正案进一步要求在开发活动前必须进行考古调查和申报，以降低工程建设对已知及新发现遗址的影响。2018 年《文化财保护法》的修正标志着日本文化遗产行政发生了重大的方针转变，从单纯注重保护转向更加强调活化利用，将文化遗产保护与旅游开发、地方振兴等工作相结合，突出了政府、社会和公众的责任。
在管理体系方面，日本的考古遗址保护由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协同负责。中央层面，文化厅是全国文化遗产保护的主管部门，下设文化审议会和文化财分科会，负责重大事项的审议。地方层面，都道府县、市町村教育委员会负责辖区内考古遗址的调查、认定和管理，并制定更加具体的遗址保护条例。自 20 世纪 60 年代以来，各地开展了大规模的遗址调查，编制了覆盖全国的数字化遗址地图，实现了遗址信息的公开共享，提升遗址保护的科学性和精准度。此外，奈良文化财研究所等专门机构为考古遗址保护提供学术支持，如 2015 年，奈良文化财研究所牵头将各地的考古发掘报告进行电子化整合，形成公共数据库 “全国遗址报告总览”，向社会开放，进一步促进了全国范围内遗址信息的共享。数字技术的应用，不仅提高了遗址管理的工作效率和决策水平，更成为协调遗址保护与城市发展、推动公众参与的重要手段。
近年来，在《历史社区营造法》的推动下，遗址保护迎来了新的发展动向。“社区营造”理念强调在地区层面上，由市民主导、因地制宜地开展环境优化行动。在这一理念指引下，遗址保护被纳入城市规划的总体框架，成为促进地方文化传承、凝聚社区认同的重要资源。同时，对于小型遗址的保护，地方社会更加注重遗址与乡土景观的维系，强调对根植于地域的“日常空间”的延续。在制度保障、理念更新和社会参与等多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曾经默默无闻的小型遗址有望在现代城市肌理中重新焕发生机。
下文以东京都狛江市的事例为切入点，深入剖析都市化背景下小型遗址保护所面临的困境与突破口，以期为新时代遗址保护制度的优化完善提供有益借鉴。
1.2 狛江市小型古代墓葬遗址的保护实践与变迁
狛江市位于东京都南部（图 1），在历史上因残存大量古代墓葬而被冠以“狛江百冢”之称。根据狛江市的古墓分布调查结果，昔日存在的约 70座古代墓葬，如今仅余 13 座，其余大多因城市开发而遭到破坏。如今，残存的古墓散落于住宅区之中，成为狛江市的显著特色。为充分利用这一特点，狛江市制作了“古墓散步地图”（图 2），并策划了以古代墓葬为主题的步行寻宝游戏，鼓励访问者在漫步城市街道的同时探访墓葬遗址。“古墓散步地图”中标示的 5 个墓葬遗址分别是经冢古墓、兜冢古墓、龟冢古墓、土屋冢古墓和猪方小川冢古墓（各遗址详情见表 1）。在城市开发过程中，除兜冢古墓作为市公有地在早期就受到保护外，其余墓葬遗址均面临过被破坏的危机，经紧急调查后得以保全。沿着这 5 个小型古墓的保护历程，可以看到不同时期遗址保护理念和实践方法的变化。
最早完成整修的经冢古墓遗址，体现了日本 20 世纪 60 年代以前盛行的遗址“现状冻结”保存理念。1997 年，伴随着附近公寓的开发，这座隐于林间的古墓重现于世。尽管经过简单维护，古墓周边设置了挡土栅栏，遗址空间也被保留为新建住宅旁的绿地，但整体上仍处于封闭状态。由于古墓的土地归属于近旁的泉龙寺，访客进入遗址空间参观需获得特别许可。这种做法虽然有助于遗址原真性的保持，但不利于公众参与及理解遗址价值。
兜冢古墓于 1975 年被指定为东京都史迹，遗址全域为市所有地。2010 年，遗址空间成为可随时进入参观的古墓公园，向普通访客开放。园内设置了说明板等导览和解说设施，遗址周边进行了场地平整和除草等环境维护工作，遗址本体的公开和信息传递状况有所改善。然而，这些信息标识的主要目的是宣告指定史迹的存在和明确管理责任，对于传递遗址文化价值、丰富参观体验的考虑还相对不足。此外，公园内缺乏长椅等休憩设施，也反映出当时的遗址保护观念仍停留在静态保存层面，以遗址为绝对中心，欠缺对访问者与遗址空间互动的考量。
2011 年，猪方小川冢古墓在住宅开发中被发现，为了遗址的紧急保护，狛江市政府购入了古墓所在土地，并于 2020 年将遗址空间整修为集展示、休憩等功能于一体的遗址公园。为了在公开展示的同时保护横穴式石室，狛江市对猪方小川冢古墓进行了细致的保存处理。对石室内的石材进行加固后，在石室上方建造了保护性的覆盖建筑，使游客能够透过玻璃从正面和上方两个角度观察石室的结构和布局。在遗址公园的景观设计中，利用草坪铺设巧妙地呈现出墓葬的环壕范围，同时将覆盖建筑的屋顶设计成与周边民宅的屋顶相似的风格，使整个公园与住宅区的街景浑然一体。考虑到遗址公园紧邻住宅，在提供游客休憩设施的同时，设计者还特别调整了古墓与住宅间隔离栅栏的倾斜角度，避免访客直接望见私人住宅，充分尊重了居民的隐私。随着 2018 年《文化财保护法》的修订，日本遗址保护进入强调“活化利用”和“地区振兴”的新阶段。猪方小川冢古墓的整修充分体现了这一转变，在保护与利用、公共性与私密性之间达成了一定的平衡。
2020 年 3 月，久经考古发掘的龟冢古墓也以遗址公园的全新面貌示人。因周边区域的住宅开发，古墓大部分被削平，如今，只有一小部分墓葬遗存被保留了下来。在墓丘几近消失的情况下，该公园着眼于来访者的公共空间需求，设置了说明板、自行车停放处、长椅、饮水处，并通过环绕园路种植杜鹃花来标示古墓轮廓。然而，被回填的遗构本体并未得到展示，遗址的公开性不高。在地下残存遗构之上，矗立着一座由名人题写的“狛江龟冢”石碑，具有纪念碑式的彰显色彩。
最后完成整修的土屋冢古墓，是一个响应地区居民殷切期盼、避免小型遗址因开发建设而毁损的例子。在 2004 年的公寓住宅建设过程中，土屋冢古墓的大部分原本将遭到破坏，但在当地居民主动呈递的陈情书的推动下，遗构的绝大部分被保留。2021 年 4 月，整修一新的土屋冢古墓公园向公众开放。位于公寓住宅正前方的墓葬遗址紧邻车辆通行的道路，尽管空间狭小，公园仍完成了安全隔离、休憩设施、遗址展示等多项内容的设置。同时，与其他遗址公园不同的是，由于较高的墓丘直接与住宅相邻，为避免侵扰周边居民的私人空间，遗址区域的开放程度受到限制，墓丘被禁止进入和攀爬，仅供从外部眺望，体现了设计中的人性化考量。
通过对日本狛江市 1998 年至 2021 年小型古代墓葬遗址的保护实践的考察，可以发现文化遗产行政部门对小型遗址保护的方针经历了从保守到开放的转变。随着遗址内容的公开展示，遗址所在地被作为公园或绿地融入地区社会的日常生活。在遗址保护与开发的矛盾冲突中，文化财行政部门、当地居民等重要利益相关者表现出积极保护地区小型遗址的态度。通过调整遗址空间的利用形式，降低对住宅等私有地的影响，利益相关者之间的矛盾得以缓解，遗址的长期保护也因此成为可能。此外，狛江市对于小型古代墓葬遗址的整修目标是使其成为“与城市融为一体的公园”，这反映出相较于从学术价值出发保存“科学证据”，地方社会对小型遗址的保护更多体现了维护本地乡土景观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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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岛困境：小型遗址保护在城市发展中的问题
在城市化进程中，小型遗址的保护面临着诸多挑战。以日本狛江市为例，当地政府虽然将小型墓葬遗址视为地区景观的组成部分，力图保护根植于地域的“日常空间”，但仍存在一系列亟待解决的问题。
首先，点状分散在住宅区中的小型遗址空间构成破碎、与城市肌理脱节，极易陷入孤岛化的困境。尽管狛江市推出了“古墓散步地图”以增强遗址之间的关联，但这种线状的联系过于单薄。为了打破遗址的孤岛化困境，需要跳出墓葬遗址的范畴，将其纳入更广泛的历史文化语境，与周边的古代寺庙、聚落遗址等多样的各时代文化遗存关联，并与周边的文化设施建立有机联通，形成狛江市特色的历史文化风貌。
其次，遗址解说和展示不足是一个突出的问题。小型遗址的局促空间限制了可展示的信息量。由于缺乏展示设施，许多原址保存的小型遗址长期处于与出土遗物相分离的状态，使访客难以对遗址的历史价值形成完整认知。这导致许多遗址面临着内容空洞化的风险，遗址地的解说与展示通常止步于介绍其学术上的重要性，与地域文化的关联性探讨不足，难以引发观者的情感共鸣。受限于研究视角和展示方式，最终呈现的内容大多聚焦于考古发掘本身，缺乏更广泛的社会、文化、历史和自然背景的阐释。同时，基于遗址与私人生活空间的毗邻性，解说和展示活动的方式和时间也需谨慎考量。对此，2008 年的 ICOMOS《文化遗产地解说与展示宪章》中指出，当文化遗产地的可达性受到保护相关事宜等的限制时，应提供非现场的解说与展示。例如，狛江市有一个中央图书馆和 5 个区域图书室，可以进行室内展示和专项角落说明，成为解说和展示的延伸。
日本地方政府在小型遗址保护和管理过程中，还面临财政制约和专业人员匮乏的困境。如果得不到周边居民的支持，遗址将与地区社会脱节，不利于长久的保存。而现实情况是，许多遗址在规划整修时忽视了征询居民意见，未能有效评估他们的现实需求。在日常管理中，遗址与居民生活缺乏互动，社区主体作用发挥有限，公众缺乏参与热情。这种状况既割裂了遗址与居民的情感联结，也使遗址失去了赖以依存的社会土壤，导致了小型遗址在地方社会中的边缘化处境。
在狛江市，多处小型墓葬遗址被整修为与城市景观相协调的遗址公园，但整治后的遗址与居民及来访者的互动效果尚未得到充分关注。为了深入了解小型遗址的利用现状和来访者的满意度，本研究通过分析谷歌地图中 5 处小型古墓遗址的来访者评分和评论，发现遗址实物的保存状况、可进入性以及解说内容是影响来访者体验的关键因素。随着遗址整治理念的演变，来访者的不满经历了“无法进入”→“空无一物”→“看不懂”的转变，反映出整修方式的改变影响了来访者的遗址体验，催生出公众对遗址内容展示和价值诠释的更高要求。然而，小型遗址与大型遗址在性质上存在差异，难以照搬大型遗址的旅游开发经验。在相关调查研究尚不充分的情况下，厘清小型遗址的利益相关者，进一步了解不同主体的需求，是推动小型遗址保护与利用的前提。
综上所述，小型遗址在城市化进程中面临着遗址孤岛化、内容空洞化、社区参与度低等多重困境。这些问题相互交织，共同构成了小型遗址保护的复杂局面。通过分析来访者的实际需求，可以更全面地了解公众对遗址保护和利用的期望，进而优化遗址保护和活化利用的措施，提升遗址的吸引力和社会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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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力空间：小型遗址公园对城市功能的拓展
3.1 小型遗址：城市公共空间系统的新成员
在城市化进程中，小型遗址的保护和活化利用虽面临诸多挑战，但其蕴藏的独特价值同时为城市功能的拓展注入了新的活力，展现出与城市融合共生的巨大潜力。以日本狛江市为例，根据 2023 年的统计，该市人均公园面积仅为 1.56 平方米，在东京都 26 市中排名最低。为了改善城市公共空间的水平，狛江市计划性地推进公园建设，但受限于城市空间的稀缺性，目前仍有部分地区难以被纳入步行可达的公园服务范围。在这一背景下，将小型遗址空间纳入城市规划，赋予其公园等公共空间功能，将成为缓解公共空间不足、提升居民生活品质的一种有益尝试。
在遗址保护的理念上，日本的“史迹”概念强调遗址与土地的联系，与澳大利亚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巴拉宪章》中的“场所”概念不谋而合。遗址不仅是古代先民留下的痕迹，也被视为地区居民生活和记忆的“场所”。基于这一认识，小型遗址不仅发挥着地区象征性纪念物的作用，也被期待融入当地居民的日常生活，通过提供休憩场所等功能，实现作为居民共享的公共空间的使用价值。同时，位于住宅密集区内的小型遗址公园在居民共享方面，也具有大型遗址公园所不具备的优势。坐落于住宅区内部的小型遗址公园与居民生活联系更为紧密，得益于这种物理空间上的邻近性，居民能够更加便捷、频繁地接触和使用遗址公园，使遗址真正成为居民日常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通过与社区的密切互动，可以更直接地获得居民的反馈，了解居民的需求，从而优化活化方案。此外，小型遗址分布广泛，数量众多，因遗址类型和所处地区的不同而呈现出迥异的特点。结合各自特性和当地居民需求，有可能尝试多种活化利用方式，形成创新的遗址活化生态系统。
然而，作为市民共享的公共空间，小型遗址公园面积较小，缺乏充足的活动空间和游乐设施；被栅栏或大门围合的空间开放性不足；住宅区宁静私密的环境属性也对活动内容施加了诸多限制。在这样的条件下，如何鼓励本地居民参与遗址保护和利用，促进地区发展，成为一项颇具挑战的课题。
3.2 “口袋公园”理念对小型遗址活化利用的启示
值得注意的是，位于城市住宅密集区的小型遗址公园，在空间规模、目标和利益相关者等方面，与“口袋公园”理念有诸多共通之处。从概念上看，口袋公园是城市中一种非常小型的开放空间，其面积通常仅相当于几户住宅用地或更小，可以巧妙地融入城市肌理，通过分散布局，为周边地区居民提供服务。它们通常坐落于住宅密集区，服务半径约 400 米，居民可在 5 至 10 分钟内步行抵达。口袋公园被视为“街道的客厅”，提供小规模的城市空间，居民可以在此培养与社区的亲密联结，参与户外活动，满足亲近自然的日常需求，增强归属感和幸福感。
20 世纪 70 年代以来，关于口袋公园的研究取得了诸多成果。这些研究从空间设计、使用者行为、管理模式等多个角度，探讨了口袋公园的社会功能和优化路径，对同样面临空间限制和社区服务需求的小型遗址公园具有重要启示。例如，有研究强调了社区居民参与口袋公园创建和维护的重要性，指出“活动”是将人们与场所积极联系起来的关键因素。在与遗址保护相结合的探索中，已有学者论证了通过建立口袋公园以展示和利用小型遗址具有可行性及良好的社会综合效益。另一方面，有学者提出，在保护遗址本体与遗址空间关系原真性的前提下，口袋公园的形式有助于打破人与遗址之间的精神隔阂，提高场所使用频率。而将遗址作为小型空间的文化内核，反过来也有助于改善口袋公园的同质化问题。尽管口袋公园与小型遗址公园在内容上存在差异，但在当前社区营造中如何切实践行遗址保护的途径尚不明确的背景下，口袋公园明确的服务范围、目标人群规模、巧妙的空间布局和多样的活动方案等均能够为小型遗址的活化利用提供参考。
对于日本城市住宅密集区的小型遗址保护和活用中居民参与度不足的问题，目前尚缺乏对其原因及影响的具体研究。但通过与口袋公园的比较，能够发现当前日本城市住宅密集区的小型遗址公园与居民生活联系较少，仍然可以说是一个非日常的空间，与其设立宗旨相背离。因此，除了考古学和历史学等学科所体现的与过去的联系外，遗址所在地区当前和未来的社会生活状况也应纳入活化利用的综合考虑。当然，所有工作的前提是需要将当地居民视为重要的利益相关者，并对其进行具体的需求分析。这对实现小型遗址的长期保护，最大限度地发挥其在社区建设中的积极作用具有重要意义。
总的来说，在城市公共空间紧张的背景下，小型遗址公园以其独特的历史文化内涵和场所精神，为城市功能的拓展提供了新的可能性。通过借鉴“口袋公园”的理念和经验，小型遗址公园有望成为城市中散落的“活力空间”，为周边社区提供亲近自然、促进交流、激发归属感的公共场所。在遗址保护与城市发展的双重目标下，小型遗址公园的活化利用不仅有助于缓解城市公共空间的不足，也为遗址价值的社会传播和延续提供了新的路径。通过与居民生活的深度融合，小型遗址公园将有可能成为城市有机更新中的重要推动力，为提升城市品质、构建和谐社区作出独特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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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狛江市的实践经验表明，城市中小型遗址的保护与活化利用面临诸多挑战，但同时也蕴含着与城市功能融合共生的潜力。在城市化的冲击下，小型遗址易陷入孤岛化的困境，这既源于遗址自身的局限，也反映出当下遗址保护观念和管理方式的不足，如重物质轻内涵、重管制轻参与等问题。将小型遗址纳入城市规划，借鉴“口袋公园”的理念，为破解这一困境提供了新的思路。这不仅可以缓解城市公共空间不足的问题，还能通过与社区的深度融合，使遗址从与现实生活割裂的孤岛，转变为城市肌理中富有活力的节点。
日本文化厅记念物课主任文化财调查官曾提出过遗址整修的三个条件：不破坏、不说谎、不使其荒废。小型遗址的保护和活化利用不仅意味着保持地方文化和历史连续性，更涉及社区参与、文化多样性保护等当下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要议题。未来，为推动小型遗址公园的发展，需要在保护遗址原真性的基础上，重视对利益相关者多元需求的收集和分析，并据此重新评估和发掘小型遗址的价值。在这一过程中，地方政府和社区居民需要通力合作，实现小型遗址保护与城市发展的良性互动，让历史文脉与现代生活和谐交织，让文明古迹与城市肌理有机融合。
致谢：在本文的构思和撰写过程中，衷心感谢筑波大学人文社会学系考古学研究室滝沢誠教授、 茨城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部田中裕教授的悉心指导，以及狛江市教育委员会的大力协助，谨此致以诚挚的谢忱。
原文载于《石窟与土遗址保护研究》2024年第4期，引用请参考原文。
责编：刘 阳
排版：杨 辉
审核：丁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