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敦煌五龙”之首索靖传奇文/ 远近 公元303年，西晋太安二年的秋天。中国历史上最为严重的皇族内乱“八王之乱”的战祸还正在中原大地蔓延。这一年河间王司马颙率部猛烈进攻洛阳。有一位65岁的朝廷老将，临危受命。他身先士卒，血染铠甲，率领雍、秦、凉三州义军与敌军奋勇交战，终于大破敌军。但不幸，老将身负重伤，最终不治去世，临终他目望西北，无限眷恋。朝廷追赠他为太常。后又加赠司空、安乐亭侯，谥号“庄”。那一

“敦煌五龙”之首索靖传奇

文/ 远近

公元303年，西晋太安二年的秋天。中国历史上最为严重的皇族内乱“八王之乱”的战祸还正在中原大地蔓延。这一年河间王司马颙率部猛烈进攻洛阳。有一位65岁的朝廷老将，临危受命。他身先士卒，血染铠甲，率领雍、秦、凉三州义军与敌军奋勇交战，终于大破敌军。但不幸，老将身负重伤，最终不治去世，临终他目望西北，无限眷恋。朝廷追赠他为太常。后又加赠司空、安乐亭侯，谥号“庄”。

那一年，倒下的不仅仅是一位西晋的名将，更是一位彪炳史册的大书法家。他的名字叫索靖。敦煌人。

▲索靖画像

一、名门望族

在敦煌历史长河中，曾出现两位最伟大的书法家：张芝和索靖。前者是公认的“草圣”，创造了中国书法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今草”；后者把草书发扬光大，把章草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成为一代章草宗师，被称为“亚圣”。

而且，有趣的是，张芝和索靖还是亲戚，索靖的奶奶是张芝姐姐，张芝是索靖的舅爷爷。

　　▲影视资料配图

　　

东汉、魏晋时期，中原经历黄巾起义、军阀割据、五胡乱华等，社会一直动荡不安。河西一带虽然偏处一隅，却各民族和睦相处往来，社会环境相对安宁，敦煌成为“华戎所交一大都会”，而且成为西凉文化中心和全国文化教育先进地区。那个时候，疏勒河水充沛，敦煌可以说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于是，中原不少世家大族纷纷迁徙来此。

　　▲影视资料配图

　　

因此，在东汉、魏晋的近四百多年间，敦煌世家文化特别发达。加之战乱使中原公学尽废，学术文化移植于家族，从而使这些世家大族成为汉魏文化的继承与传播者。东汉末年敦煌郡下辖的六县（敦煌、龙勒、效谷、广至、拼泉<渊泉>、冥安）可以说是世家大族遍布，其中，孰煌张芝家族和索靖家族最为有名。

　　▲张芝画像

　　

张芝，字伯英，生年不详，约卒于汉献帝初平三年（约公元192年）。张家来源于敦煌郡渊泉县（今瓜州），张芝父亲张奂为官后，全家搬到了敦煌郡城，据考证故居在敦煌城内东北隅效谷府，人称“北府张”。张芝的父亲张奂官至大司农，为敦煌一代大儒，著述颇丰。张芝二弟张昶也是著名书法家，三弟张猛官至武威太守。张芝一生喜欢白衣潇洒，不愿为官，后隐居山林。

　　▲资料配图（董振中绘）

　　

索靖，字幼安，生于公元239。索家来源于敦煌郡龙勒县（今古阳关脚下），索家也是“累世官族”的豪门大族，索靖的父亲叫索湛，曾任过北地郡太守（治今宁夏吴忠西南）。在张芝过世的四十多年后，索靖出生，据笔者推算，索靖呆在龙勒县时间不长，他应该和他舅爷爷一样在敦煌郡读私塾、拜师学艺、游学四方、交际文化名流。

在那样一个文化兴盛的大环境里，受两个豪门大族家学文化的影响，少年索靖很快就才华出众，气度不凡，特别是书法更是脱颖而出。

但对自己的人生，索靖选择了与其舅爷爷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饱读经史子集后，选择继续深造，与同乡汜哀、索永等五人进入朝廷最高学府太学学习。这五个少年才俊当时名声远扬，被称为“敦煌五龙”。可惜其他四人都相继早亡，只有索靖的成就和影响大，史称他“该博经史，兼通内纬”，并因此被征召为州驾，推举为贤良方正。

　　▲资料配图（董振中绘）

　　

当时的著名学者傅玄、张华等虽然与索靖只有一面之交，但都对索靖的学识极为钦佩，与他频繁交往。

不久，西晋朝廷拜索靖为驸昌都尉，但实职却是个西域戍己校尉长史，其级别相当于现在的师级参谋长。

▲资料配图

索靖的好朋友、太子仆张勃得到这一消息后非常不满，他连忙联合在朝为官的同僚，襄阳人罗尚、河南人潘岳、吴郡人顾荣上表皇帝，认为：索靖才艺绝人，应该留在朝中才能充分发挥他的才华，而到塞外任职则有大材小用之嫌。西晋武帝司马炎（265年——290年在位）那时虽然求贤如渴，但对张勃等人的上表半信半疑。他没看别的，拿过索靖的书法一看就立即赞叹不已了，马上下诏提拔索靖为尚书郎。

二、仕途经历

索靖在朝中为官数年后又被任为雁门（治今山西代县西）太守，不久回到河西走廊，改任酒泉太守。晋惠帝即位时（290年），赠爵关内侯。据笔者了解，在晋代，获得这个爵位的还有晋穆章皇后何法倪的外祖父孔夷，可见其显赫。

▲影视资料配图

官虽然当的顺风顺水的，但索靖并没有陶醉其中，对当时的社会形势始终保持着清醒头脑。西晋统治集团穷奢极欲，以奢华奢侈为荣，生活腐化糜烂。晋武帝经常在全国强征“美女”，仅后宫就有姬妾宫女近万人，搞得朝野上下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到了晋惠帝司马衷更是只知吃喝玩乐，不识民间疾苦。有一年发生饥荒，许多百姓被饿死，而他竟然还可：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粥？至于石崇、王恺两家斗富的丑剧更是将统治集团的糜烂生活推到了极致。加之豪族地主肆意兼并土地，导致百姓流离失所，生活陷入水深火热，整个社会动荡不安。西晋的统治面临极大的危机。

　　▲晋武帝羊车游后宫图

　　

索靖对这一切了然于心，也清醒地认识到以后必天下大乱。对此，他虽然无可奈何，但也敢于批评，有一次，他指着洛阳宫门前的一只铜骆驼意味深长地感叹说“大概以后会在荆棘中看到你吧！”

果然如索靖所言，西晋元年间，公元291年至299年，西羌大规模叛乱，索靖临危受命，被任命为大将军、加封荡寇将军，前去讨征。他屯兵粟邑，进攻叛军，将其击败。 几乎在此同时，西晋又爆发了著名的“八王之乱”，永康二年（公元301年），赵王司马伦篡夺惠帝的皇位，自立为帝。齐王司马冏、河间王司马颙、成都王司马颖等起兵讨伐司马伦。索靖也率部响应，以左卫将军的名义击败司马伦亲信孙秀。索靖屡立战功，被加封散骑常侍，转任后将军。

▲影视资料配图

太安二年（303年），河间王司马颙举兵进攻洛阳，长沙王司马乂以朝廷命令拜索靖为使持节、游击将军，监管洛阳城全部军事，率领雍、秦、凉三州义军与司马颙军交战，大破其军。在这场战役中，65岁的索靖身受重伤，最终不治去世。

　　▲影视资料配图

　　

索靖生有五个儿子，分别是索鲠、索绻、索璆、索隶、索琳。在素靖的影响教育下，儿子们都考中了秀才，索聿还被封为安昌乡候，但最为有名的是小儿子索琳。

索琳，字巨秀，从小便才华横溢、气度不凡。索靖对他也偏爱有加，经常说：“琳廊庙之オ，非简札之用，州部不足汗吾儿也。”

索琳少年时，有一次在为兄长报仇，决斗连杀几十人。索琳步入仕途后，累官黄门侍郎、长安令、鹰扬将军。西晋建兴四年，汉国中山王刘曜率军攻陷长安，西晋灭亡。索琳被汉王刘聪杀害。

三、书法造诣

索靖在中国文化史上是位有重要影响的人。他的书法深受舅爷爷张芝影响。以善写草书知名于世，尤精章草（章草是隶书草化后的书体）。晋武帝时，他和另一大书法家卫瓘同在尚书台供职。卫瓘为尚书令，索靖为尚书郎。由于二人在书法艺术上独具风格，当时被人们誉为“一台二妙”。说他二人的书法与张芝有很深的师承关系。后人评价道：“瓘得伯英（张芝字）筋，靖得伯英肉”。

　　▲影视资料配图

　　

索靖流传后世的书法作品有《出师颂》、《月仪帖》、《急就章》等。宋代著名的《淳化阁帖》也收集了索靖的墨迹《载妖帖》八行、《七月帖》四行。他的书法对后世影响很大。唐代书法家欧阳询平生最重法度，不肯轻易推许古人。一次，他路见索靖书写的碑石后，竟卧于碑下，朝夕摩掌，不忍离去。

　　▲索靖 月仪帖拓本

　　

索靖的书法，浓浅得度，内涵朴厚，古朴如汉隶，转折似今草，气势是相当雄厚的，历来被书法家称为上乘。梁武帝萧衍称誉他的字“遒劲而峻险。遒劲处如飘风忽举，鸷鸟乍飞；峻险处如雪岭孤松，冰河危石”。黄山谷也称道他书法为“笺短意长，诚不可及”。有人把索靖的字与张芝的字作了比较，认为：“精熟至极，索不及张芝；妙有余姿，张不及索靖”。两位大师的书法是各见所长。

　　▲索靖《七月帖》

　　

索靖一生著述颇丰，著有《草书状》一篇、《五行三统正验论》一书，此外还有《索子》、《晋诗》各20卷，现已失传。

非常值得一提的是《草书状》，对书法演变、风格、气韵、用笔及章法等作了全面精辟的论述，有些基本观点，至今仍有一定的指导意义。原文摘录部分：

盖草书之为状也，婉若银钩，漂若惊鸾，舒翼未发，若举复安。虫蛇虬（qiú）蟉（liú），或往或还，类婀娜以羸羸（léi），欻（xū）奋而桓桓。及其逸游盼向，乍正乍邪，骐骥暴怒逼其辔，海水窳窿扬其波。芝草葡陶还相继，棠棣融融载其华；玄熊对踞于山岳，飞燕相追而差池。举而察之，以似乎和风吹林，偃草扇树，枝条顺气，转相比附，窃娆廉苫，随体散布。纷扰扰以猗（yī），靡中持疑而犹豫。玄螭狡兽嬉其间，腾猿飞鼬相奔趣......骋辞放手，雨行冰散，高间翰厉，溢越流漫。忽班班成章，信奇妙之焕烂，体磥（lěi）落而壮丽，姿光润以粲粲。

全篇文辞精美、联想万千，但论述严谨。把草书的动态美、静态美，豪壮的一面、飘逸的一面，静中有动的姿态、动中有静的姿态，都描绘得形象逼真。理论性则更为深刻。实在是一篇千古佳作。

　　▲索靖书法《出师颂》

　　

相比张芝稀少的历史记载，索靖在史书中记载较多，这当然与他入仕有关，但遗墨流传也同样极少。

2003年，一件相传为索靖章草作品的《出师颂》在中国嘉德拍卖会上亮相，引起广泛关注。据说为迄今为止发现的索靖唯一墨迹。这件作品据说自唐朝以来，一直流传有序：唐代被太平公主收藏；宋代绍兴年间收入宫廷；明代由大收藏家王世懋收藏；清代乾隆年间把它收入《三希堂法帖》；1922年，逊位清帝溥仪以赏赐溥杰的名义，将该卷携出宫外；1945年后失散民间。

最终故宫博物馆以2200万元天价从嘉德拍卖行收购了《出师颂》。

　　▲索靖书法《出师颂》

　　

东汉至魏晋,是中国书法史上第一个繁荣时期。历代大家对索靖、张芝 都评价极高。王羲之称“对汉、魏书迹，惟推钟（繇）、张（芝）两家，余则不足观”。苏东坡在书论中写道：“笔成冢，墨成池，不及羲之即献之；笔秃千管，墨磨万锭，不作张芝作索靖。”

四、题写仙岩

索靖在敦煌历史上还有一件鲜为人知的著名雅事，就是“题写仙岩寺”。在索靖生活的东晋时期，国家虽然战乱频繁，但文化人的思想自由开放。文学、思想、美术、书法、音乐都诞生了影响后世的大家。这个时期，佛教已经流传入中国，并且借助于道家、玄学的盛行，出现玄佛合流的趋向。那个时期，在敦煌三危山下已经有了寺庙。

▲莫高窟《李君修慈悲佛龛碑》

据莫高窟第156窟前室北壁唐咸通六年（公元865年）墨书《莫高窟记》记载：“秦建元之世，有沙门乐僔仗锡西游，至此巡礼，见金光如千佛之状，遂架空镌岩，大造龛像。次有法良禅师东来，多诸神异，复于僔师龛侧又造一龛。伽蓝之建，肇于二僧。晋司空索靖题壁号仙岩寺。自兹以后，镌造不绝，可有五百余龛。”

这就说明仙岩寺是在莫高窟开窟之前就有的。而且是大书法家索靖题写了寺名。

另外，敦煌遗书P.2963号《净土念佛诵经观行仪卷下》末题也有记载：“时乾祐四年（公元951年）岁次辛亥，蕤宾之月蓂凋十三叶（五月二十八日），于宕泉大圣先岩寺讲堂后弥勒院写，故记。”此文中记载的所谓“宕泉”，即今天莫高窟前河流“宕泉河”。文中的“大圣先岩寺”，即为西晋之“仙岩寺”。

　　▲莫高窟宕泉河

　　

纵观索靖的一生，他不仅饱读诗书，书法绝世，而且带兵打仗也屡建奇功，直到战死沙场。一生可谓轰轰烈烈，可歌可泣！这样一位文武兼备的奇才，在敦煌历史上绝无仅有！

本文编写参考资料：

1、《晋书·卷六十·列传第三十》；

2、《资治通鉴·卷第八十三·晋纪五》；

3、《敦煌书法》（秦川编著）；

4、《敦煌雷音寺溯源记》（李正宇 撰文）

作者简介

远近 本名张自智，敦煌人。曾在新闻单位从事记者编辑工作多年。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散见报刊。曾创作电影剧本《草圣》、《关城燕鸣》、《石油师长》、《五色沙》、《画匠》；电视连续剧本《敦煌旧事》；专题纪录片《诗意两关》；广播剧本《石油师长》；小说《敦煌传奇》、《敦煌，远去的枪声》（长篇）等。十五集广播剧本《石油师长张复振》曾获全省重点文艺创作扶持项目；电影剧本《石油师长》获2014年度甘肃优秀剧本奖；三十集电视连续剧剧本《敦煌旧事》获2015年优秀西部剧本奖。入选甘肃《影视大观》编剧。《当代敦煌》执行主编。

封面设计：一田

本期编辑：远 近 水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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