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观点

商代王畿与成汤庙 ——《太行山成汤庙碑刻资料集》读后

摘要: 由山西传媒学院蔡敏编辑出版的《太行山成汤庙碑刻资料集》,是太行山成汤庙中的碑刻资料与碑石不存但有幸在方志等文献中迻录下来的碑文的合集,其中有的是作者焚膏继晷梳理资料所得,也不乏多年持续实地考察,从颓垣败草中抢救获取的第一手资料。编者蔡敏在山西师范大学戏曲文物研究所读硕士、博士期间,按照该所的办学基本要求,即坚持田野调查,善于把文物资料、民俗资料与文献资料三者结合起来一并研究,所以她的两篇毕业论文都 ...

由山西传媒学院蔡敏编辑出版的《太行山成汤庙碑刻资料集》,是太行山成汤庙中的碑刻资料与碑石不存但有幸在方志等文献中迻录下来的碑文的合集,其中有的是作者焚膏继晷梳理资料所得,也不乏多年持续实地考察,从颓垣败草中抢救获取的第一手资料。编者蔡敏在山西师范大学戏曲文物研究所读硕士、博士期间,按照该所的办学基本要求,即坚持田野调查,善于把文物资料、民俗资料与文献资料三者结合起来一并研究,所以她的两篇毕业论文都荣获优秀毕业论文。我作为一名田野考古工作者,深知野外考察的艰辛和不易,个中滋味,感同身受。这本浸润了作者汗水和心血的资料集,尤显得弥足珍贵。

该书不设篇、章、节,一通碑刻独立成篇。所涉及的碑刻等文献资料,以该资料生成年代之先后为序;有大致年代或无法判定大致年代的则统一排在该书之后。这样的排序方便读者循目录检索。碑刻文字除把繁体转换为简体外,只作标点,不作校勘,原文中的错别字、异体字、通假字等均全部原文录入,保证了资料的原始性。

该书凡古代、近现代和新中国成立后现存和佚失的与汤相关的碑刻、铭文,全部全文收录。收录时间范围上迄宋代,下至2018年以前,录入碑刻336通,是关于成汤庙碑刻资料收集最全的一部书。碑刻中绝大部分是重修、创建碑记,也有少量的门框、石柱刻铭及村规民约、禁赌、禁牧碑,若对这些内容再做一个分类,会更方便读者针对性检索、阅读。

书中所录碑刻,集中在晋南、豫北,其中又以晋东南的阳城、泽州最多,据原存析城山成汤庙的元初至元十七年(1280)碑刻上刊山西、河南两省二十二个州县所建成汤行宫八十四道,到明清时已形成以析城山为中心,“南至于南河之南、北距太原之边、东及东都、西抵潼关”,以取水求雨为主旨,具有上古巫术印迹且颇有太行特色的成汤文化圈。

“商汤祈雨”的故事《墨子》中已有记载:“汤曰 :惟予小子履,敢用玄牡,告于上天后曰:‘今天大旱,即当朕身履,未知得罪于上下,有善不敢蔽, 有罪不敢赦,简在帝心。万方有罪,即当朕身,朕身有罪,无及万方。’即此言汤贵为天子, 富有天下, 然且不惮以身为牺牲, 以词说于上帝鬼神。即此汤兼也……”这就是传颂后世的“桑林祈雨”,亦即见于文献的雩祭。

《周礼·春官·司巫》:“司巫掌群巫之政令。若国大旱,则帅巫而舞雩。”郑注:“雩,旱祭也。天子于上帝,诸侯于上公之神。”从考古资料看,商代的甲骨文中已有关于求雨的“雩祭”了。据学者研究,郑州商城出土的早商时期两例骨刻文可能就是雩祭的原型(马保春、朱光华:《郑州商城出土骨刻文与中国古代的“舞雩”祈雨之祀》,《中原文物》2012年第3期)

雩祭的形式还有燎、烄、焚、暴等,将人作为牺牲是灾情严重时最高级别的祭祀形式,也是靠天吃饭的农业民族遇到干旱时对上苍最竭诚的奉献。作为开国之君,商汤推翻暴桀,已然是天下归心,正如《书·伊训》所言:“惟我商王,布昭圣武,代虐以宽,兆民允怀。”国遭大旱,商汤自我牺牲,庇护众生。“桑林祈雨”的故事在后世广为传颂,晋南、豫北众多的成汤庙也表达了民众期盼能得商王庇佑,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美好愿景。由此而来的种种活动应运而生,对研究古代社会具有不言而喻的意义,所以这部《资料集》值得拥有。还有,就是对考古学的调查和研究也有所帮助,甚至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

早商的王畿范围可以确定为偃师商城至郑州商城一线,中商时期迁都频繁迁都, 王畿范围难以确定。晚商王畿范围据《汉书·地理志》和郑玄《诗谱》所说在西自太行山东,东达河南濮阳市区,北起漳河流域,南至今黄河沿岸一带(郑杰祥:《商代地理概论》,中州古籍出版社,1994年6月)

晋东南隔太行山与商王畿毗邻,2010年开始,中国国家博物馆和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在晋东南地区实施浊漳河流域早期文化考古调查,采集的商时期陶器标本有鬲、簋、豆、盆,器物特征与二里岗和殷墟时期的同类器别无二致,在考古学文化面貌上与豫中、豫北中原核心区已经彻底一体化(中国国家博物馆、山西省考古研究所:《晋东南地区早期文化的考古调查与初步认识》,《文博》2011年第4期)。晋东南地区当时处在商王朝的统治之下,豫北则属商王朝畿内或近畿之地,这一带也正是以取水求雨为主旨的成汤文化圈的中心。再往西和西南,早商垣曲古城遗址、夏县东下冯遗址,都发现了小城,城内当有商族子弟管理和控制铜矿和池盐的机构,沿用到中商。晚商也就是河南安阳殷墟时期,浮山桥北和近几年发掘的闻喜酒务头两处高等级贵族墓地,说明商族的势力还占据着这一带。考古学文化面貌和成汤庙的分布如约而至,令我惊讶,但细想并不奇怪,这就是文化的力量!

从三千多年前甲骨卜辞上的“雩祭”,到现在还矗立在晋南、豫北求雨祭祀的成汤庙,体现出的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文化传承,这也是这本书的魅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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