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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25件文物中看粟特艺术与文化(上)

摘要: 1.胡腾舞俑唐(公元618-907年)镀金青铜底座铜像;高13.4厘米发现于中国甘肃省山丹县附近山丹县博物馆;甘肃省博物馆暂借这座还未经精雕细琢但却栩栩如生的雕像,展示了著名的“胡旋舞”中的经典动作,即舞者在旋转时伸展出右腿这一动作。这位舞者在一座莲花瓣状的圆台上跳舞。胡腾舞者们通常会在一个小的圆形地毯上来跳胡腾舞,这个莲花瓣状的圆台其实是 ...

1.胡腾舞俑

唐(公元618-907年)

镀金青铜底座铜像;高13.4厘米

发现于中国甘肃省山丹县附近

山丹县博物馆;甘肃省博物馆暂借

这座还未经精雕细琢但却栩栩如生的雕像,展示了著名的“胡旋舞”中的经典动作,即舞者在旋转时伸展出右腿这一动作。这位舞者在一座莲花瓣状的圆台上跳舞。胡腾舞者们通常会在一个小的圆形地毯上来跳胡腾舞,这个莲花瓣状的圆台其实是地毯的替代品。黄釉乐舞图扁壶上也出现了相似的莲花状的底台;

黄釉乐舞图扁壶.

北齐(550-577年);釉面陶器;高20厘米

1971年出土于河南安阳的范粹墓。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被公认为最好的胡腾舞者都来自于石国(今塔什干),唐代诗人刘言史称他们为“胡人”。这些年轻的男女舞者随着其他的表演者与丝绸之路的商队一起旅行;其中的一部分人作为“礼物”被献给朝廷,或去给来自中亚的一些有权利的统治者和开演出队的人当奴隶。其他一些人作为自由人,为生活在中国和沿途地区的中国人和外国人提供娱乐消遣。

唐(618-907年),釉面陶器,高58.4厘米。1957年出土于长安(西安)西郊的可追溯至723年的唐代右领军卫大将军鲜于廉墓中;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中国的文献中会用“柔韧”或“活力”来描述粟特人的几种舞蹈,毫无疑问,“活力”这个词最为被大家广泛使用。从舞蹈的名称中,我们也可以想到他们的舞是充满了活力的:胡腾舞(外国的/胡族的跳起动作的舞蹈)以及胡旋舞(外国的/胡族的旋转动作的舞蹈)。胡旋舞常出现在中国的画中,但也会出现在中国的一些娱乐场所和生活在中国的粟特人的丧葬艺术中。据说唐玄宗(685-762年)非常喜欢这种舞蹈。为了博得玄宗的青睐,他最爱的妃子——杨贵妃,还有突厥粟特族的将军安禄山,都去学习并表演了这种舞蹈,尽管安禄山将军的体重据记载已经超过了400磅。

在750年安禄山叛乱之后,粟特人的这一血统会给他们生活在中国带来困难,但“舞蹈的粟特人”仍使一个很受欢迎的异域形象。粟特人的典型形象通常为胖胖的,高兴的并喝得醉醺醺的,一看到他们就会联想到葡萄酒。而葡萄酒也是他们在大约一千年前引进中国的。

2. 醉胡王

伎乐面 醉胡王

8世纪,日本奈良时代。

泡桐木雕成,内涂层为白色,彩绘,金箔,墨水上色;粘附着马毛

高37.0厘米×宽22.6厘米×长29.4厘米

日本奈良正仓院南一区藏

这个8世纪的面具代表着的戏剧形象就是醉胡王。“胡”的英文是barbarian,日文发音为ko。在中国,这常被用来分辨来自中国西部,也就是中亚地区,或是西至伊朗的如粟特的族群。

这张面具由泡桐木雕成,有彩绘装饰,面具上的粘贴的马毛也使面具的胡子看起来更加逼真。面具上的几处小孔与人类面部的眼睛和嘴巴的位置一致,这也说明了这个面具不仅仅是一个装饰品。这个面具最有可能是一种据信在七世纪从中国传到日本的,名为伎乐的蒙面歌舞表演中所使用的道具。在伎乐表演时,演员们会带着一系列不同的面具来出演不同的角色,其中许多面具在日本流传至今。

尽管对这个表演的了解甚少,但在一篇13世纪的名为《教训抄》的音乐作品中,特别提到了一个名为《醉胡》的伎乐,表演酒醉后所跳的舞蹈便是其特点。

“醉胡王”这个充满异域风格的名称也暗示了其夸张的面部特征。他们都有着鹰钩鼻,细长的耳垂,突起的颧骨,深邃的眼睛和高挑的眉毛。此外,穿耳洞也不是日本的一个风俗时尚,有人认为,这顶醉胡王戴的华丽的帽子,与中亚和靠近东方的地区的传统头饰有着相似之处。

三彩釉陶胡俑,唐(618-907年)

出土于中国陕西西安

铅釉面陶器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3.瓦拉赫沙宫殿壁画

王子骑象猎豹图

乌兹别克斯坦(古粟特),瓦拉赫沙红厅,公元7世纪晚期-8世纪早期

壁画:高163厘米×宽902厘米

瓦拉赫沙城,位于布哈拉绿洲的西北边缘,它是第一个于19世纪被欧洲人发现的粟特考古遗址。直到1937年,瓦西里·A·希什金才开始发掘那处宫殿遗址。由于二战的爆发,希什金的工作中断至1947年才重新开始,直至1955年结束。其后,莫斯科的东方艺术博物馆又于1986年和1991年进行了发掘。

宫殿坐落在城镇上方的城堡里,其中一个开阔的大庭院,三个大的拱形大厅和其他几个宽敞的彩绘房间闻名于世。东厅的遗迹里有一幅纪念性的画作的遗骸,画中有着深蓝色的地面,一个人坐在长着翅膀的骆驼身上的宝座上。这幅画左边的部分是残缺的,上面画着几个人跪在一个精致的无支撑物的祭坛前,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人照看着祭坛中的火焰。红厅保存得比较好,红厅因其鲜明的背景颜色而得名,而在一个长的横版的壁画上画着一些人类和动物战斗的场面。我们可以看到成对的花豹、黑豹、老虎和长有角和羽毛翅膀的龙形生物攻击着一群骑大象的骑兵和象夫。不过,我们也有可能会看到一场史诗级的战斗按时间顺序展开,最后那个唯一的骑兵就是英雄。

王子骑象猎豹图

乌兹别克斯坦(古粟特),瓦拉赫沙红厅,公元7世纪晚期-8世纪早期

壁画:高163厘米×宽902厘米

这个横版壁画之上还有另一幅图,那幅图只有底部画着一排动物的部分留存了下来。这种横向排版的形式与位于撒马尔罕绿洲的彭吉肯特出土的壁画有着相似之处,但这种题材的壁画在中亚艺术中是独一无二的。画中的人穿着宽松的腰布裤子,裹着飘逸的头巾和围巾,赤裸着上半身的大象骑士,这些都说明了他是吠陀或印度的主神因陀罗(也是佛教的守护神),大象是他的坐骑。鉴于画作与粟特的宗教融合,画中的那个人应该是“大神”,在粟特的形象相当于拜火教中至高的神,阿胡拉·马兹达。至于那些骑士的大象,显然,那些创作者们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大象。大象的形象非常笨拙,有着不成比例的小脑袋和很短的腿,象牙从下颌长出来,这些都能够进一步证明这些画壁画的人没有见过大象。

然而,对于那位在八世纪中期大殿的屋顶被拆除之前,需要把这些画煞费苦心地从原画中分切下来的人来说,这些误差并不重要。在钱币收藏家,同时也是一名考古学家的亚历山大·奈马克于1987年对红厅的重新发掘的细心检查之中,他表示,那些画就像是艺术家们的,传承了粟特的艺术传统。

细节:瓦拉赫沙宫殿红厅壁画上留下的部分

空白的部分是八世纪中期被刻意抹去的细节

图片摄于1987年

4.带翅骆驼镀金银执壶

粟特,公元7世纪末-8世纪初

镀金银制,底部刻有记录重量的花刺子模语,高40cm

1878年发现于俄罗斯彼尔姆省马尔采沃地区;之前曾为谢尔盖·格里戈里耶维奇·斯特罗加诺夫私人藏品,后于1925年纳入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博物馆馆藏

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博物馆馆藏,序列号S-11

这款梨形镀金银制壶最初被设计用来盛放水或葡萄酒,两侧各装饰有一枚被包裹在绳状纪念章中的带翅双峰骆驼。壶体的其余表面,连同其颈部和底部,都雕刻有花卉和叶状设计,配以点状背景。该容器的弯曲手柄在曲线最高处通过龙头的嘴部连接顶端的叶形雕花以附着在银壶颈部。

此壶的整体形状和饰有单个动物的纪念章风格接近6世纪末和7世纪初在波斯萨珊制造的部分壶瓶。然而通过进一步研究,此粟特银壶有一些显着差异:

· 动物的表现,尤其是对翅膀的表现,具有更强的动感。与萨珊产壶上的许多神奇兽类不同,骆驼的翼羽并非一成不变且挤在一起;相反,每根长羽似乎都有自己的生命般卷曲缠绕。

· 壶上的整体图案背景并没有在萨珊的金属制品中发现过,然而这是许多唐代银器作品的特征。

· 最显着的区别,则是手柄连接到壶的位置是颈部而不是肩部。在某些粟特中期(而不是萨珊)陪葬摆设的宴会场景中出现了同类型的陶器,如安伽墓和史君墓。

带翅骆驼镀金银执壶反面

诸如此类的粟特金属制品通过贸易或作为外交礼品进入了中国。抵达中国后,这种风格启发了中国工匠。唐代的金属制品和陶瓷模仿了此壶刻有浮雕背景的纪念章装饰以及形状。在7世纪和8世纪的唐代墓穴中就发现了许多带有凤头壶口的釉面陶壶,揭示了唐代器皿与粟特风格壶瓶的关联:均为高脚,扁平的球茎状壶身,细长的脖子以及与凤头相连的纤细手柄。

凤首三彩陶执壶,唐代。出土于某唐代墓穴,有浮雕装饰的多色铅釉陶器,高31cm。兰州甘肃省博物馆馆藏文物。

此壶装饰有这种特殊的带翼骆驼纹样也不足为奇。作为陆路商队贸易的主要推动者,粟特人与同时是旅行者保护神的胜利之神乌鲁斯拉格纳有着特殊的关系。他的化身之一是有两个驼峰的双峰骆驼,通常还长着翅膀,就如同银壶上展示的一样。在片治肯特市一间小康房屋的主墙上,一位男性和女性神祇共同坐在一张长条形王座上,下有动物形状的支撑。男性半边的支撑物是一只骆驼,而女性半边的支撑物则是一只公羊。两人各持一盘,上面放着对应化身的形象——男性是双峰驼,女性是公羊。关于二人身份最有可能的推测是骆驼神瓦萨格以及他的配偶旺南克,他们可能是居住在那所房子里的家庭的保护神。

瓦萨格受到部分居住在中国的粟特人的崇拜。安伽的中文姓氏,安,代表他的家族来自布哈拉。在安伽墓中,其墓门门额上有一幅画,刻画了由三只骆驼的前部托举着的祆教火坛。

安伽墓墓门门额上的半月形彩绘浮雕。高66cm,宽128cm。由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发掘于西安,陕西历史博物馆。两边各有一只戴着嘴套或帕达姆的鸟人,正在举行祝福仪式以赞美主神阿赫拉·马自达。而在布景边缘,安伽和他的儿子跪在小火坛前。

5.阿尼科瓦银盘

镀金银盘,粟特,公元9-10世纪

铸造,雕刻,并有镀金,直径23.7cm

1909年发现于俄罗斯彼尔姆省阿尼科瓦附近村镇

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博物馆馆藏,序列号S-46

此银盘上展示的场景为圣经约书亚记中的一系列情节。从底部往上看,妓女拉哈卜透过一扇门上方的窗户向外看,由此她让约书亚的间谍们进入了迦南城市耶利哥。在盘子中央,以色列人的约柜被高高举起,祭司们吹响号角。更远的地方,又一座迦南城被夺下。盘子的顶部装饰了太阳和月亮,依照约书亚(右上方骑马的战士)的命令停滞在天上。

尽管此银盘是在俄罗斯乌拉尔山脉地区的马拉雅阿尼科娃附近发现的,但它可能是在七河地区(哈萨克斯坦东南部和吉尔吉斯斯坦北部)的粟特基督教社区为内部制作的。七河地区位于通向东部的贸易路线上,定居群体为信奉内斯托里基督教派的粟特人为主,这一社群直到伊斯兰早期都还有活动。其他金属制品的例子,如在撒马尔罕附近发现的铜香炉,进一步证明了粟特基督教社区的生命力。(图1-3)由于这块“约书亚盘”使用的浇铸工艺并非当时用来装饰金属制品的常用方法,因此,俄罗斯考古学家和金属制品专家鲍里斯·马沙克认为它复制自一件更早的作品。他注意到,雕刻的武器以及盔甲等细节是9至10世纪时的风格,然而城堡的风格更接近8世纪。之后在西伯利亚西北部的韦尔赫内尼尔丹地区附近的萨满神社中发现了几乎相同的镀金铸银盘。

图1-3 香炉。叙利亚,可能靠近摩苏尔(伊拉克北部)

青铜铸造及雕刻,高11.5,直径10.5cm

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博物馆,SA-12758

这两个粟特盘的流行时间相隔了至少一个世纪,他们最后是如何出现在如今的俄罗斯帝国广袤地区的两端?阿尼科瓦银盘很可能是通过将东罗马帝国(拜占庭)与中亚商人连接起来的“皮草之路”到达的——这条路线可能是由粟特人及其突厥同盟者开创,并在此之后一直到伊斯兰教出现后还有延续。同样,尼尔丹银盘极有可能通过贸易流向北方,并在某个时候被当地的西伯利亚社区收购,将其用于当地的萨满宗教仪式。

6.人像柱

塔吉克斯坦片治肯特市(古代粟特),遗址III:47,公元8世纪上半叶

焦木,高115,宽21.5厘米

圣彼得堡艾尔米塔什博物馆,SA-15911

这种轻盈的半人像用来装饰位于当今塔吉克斯坦片治肯特考古遗址的粟特豪宅大厅。与真正的人像柱不同,这些人像并不承担实际重量,而是方形大厅与其上方穹顶之间过渡区域的装饰点缀。

片治肯特考古遗址的粟特豪宅大厅重现

他和其他人像柱站成印度传统中的三屈式,通过弯曲身体的脖子,腰部以及膝盖形成柔和的S形曲线。因为客人会以仰视视角从下方看到它们,所以工匠故意拉长了人像柱的比例,以抵消其视觉上因角度产生的缩短情况。

片治肯特考古遗址III:47的木质人像柱绘图

这些房屋上方的拱形天花板,在人像柱区域的上方,嵌有雕刻着各种人物,植物和几何设计的木匾。这里的三个图例展示了一场英雄与有翼狮子之间的战斗(图三),一个托着一只孔雀的神灵(图四),以及女神娜娜坐在她的狮子坐骑上(图五)。

图三:英雄与翼狮之间的战斗

塔吉克斯坦片治肯特市(古代粟特),遗址XXIII:57,公元7世纪晚期

焦木,高57×宽35cm; 高56×宽40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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