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摄影：蔡铁鹰  王  毅  宋锦轩

 

　　前几年去了贵州，距著名的黄果树瀑布不远，有个景点叫高老庄——说是猪八戒的媳妇高翠兰的家。这个高老庄怎么来的，已经忘了，记得游客不少,但认真说起来，这个高老庄太奢华，不像个庄户人家，也缺少点妖气，与《西游记》的氛围以及猪八戒的身份并不吻合。

 

　　在顺昌的深山里，也有个高老庄，它是张纪中版《西游记》电视剧的实景拍摄地，搭建得很考究，拍完后，就交给了当地政府对外开放。只是由于地处深山，交通不便，所以游人不多。

 

 

　　前面几篇说了很多《西游记》故事的原型，主要侧重在文化源头上，似乎朦胧，似是而非。本篇再说几个有具体对应关系的故事。
 

　　首先说猪八戒的原型。《西游记》里说猪八戒原来是天篷元帅，后来调戏嫦娥被贬下凡界，又错投胎到了猪肚子里，才弄成这副模样。这是吴承恩写《西游记》时编写的情节，在更早的故事里却不是这样，他和孙悟空一样，也有文化原型。他来自佛教，自称是“摩利支天菩萨座下御车将军”，摩利支女神是一位护法菩萨，在早期佛教中地位较高，御车将军就是她的座骑。

 

　　第二说托塔李天王的身份。在《西游记》里，托塔天王是玉皇大帝的部下，姓李，名靖，三个儿子分别叫金吒、木吒、哪吒。这也是他后来的身份，他原本是佛教中的护法天王。
 

　　我们在第三篇里展示了一幅榆林窟里的唐代天王像，佛教有很多护法的天王，大部分无名无姓，但也有些成了著名人物。其中有位叫毘沙门的天王，从印度传过来，到西域成了大神，最早的唐僧取经故事里，唐僧和猴行者走到西域就是在他的帮助下才渡过难关；在内地，他的身份也很特殊，成了军神，唐代军队的旗帜上都画了他的像。这位天王后来在佛教里的地位有点下降，成为寺庙里的看门的四大天王之一。

 

 

　　但是，由于日本全面学习大唐文化，因此很多唐代的东西都在日本被保留下来了，包括毘沙门天王。
 

　　为了一睹毘沙门天王的真容，我们去了京都。京都是一个寺庙之都，据说现存的有一千多座。中国人都知道聪明的一休，一休的修行地就在日本京都的大德寺，那里就是典型的唐代风格。

 

 

　　除了祇园、清水寺、金阁寺、天龙寺等著名的景点之外，京都的胜林寺也是大有名气。寺庙本身不大，但却古老，供奉的就是唐代的毘沙门天王。由于寺院的规定，我们没有拍下毘沙门天王的雕像。聊以寺庙大堂前的说明代替吧：

 

 

　　京都的近郊有个小镇叫山科，风景漂亮极了，应当是一片低调的富人居住区。这里的路绿丛中藏有很多寺庙，也对外开放，但比较隐秘，如果不是追寻毘沙门的踪迹，至少我是走不到这个地方的。

 

 

　　很多寺庙中，毘沙门堂最为著名。这是一座延续自唐代的寺庙，日本天台宗的祖庙。请注意说明中的“门迹寺院”字样，就是祖庙的意思。

 

 

　　后来大约在宋代，道教因为自己的神祇系统缺乏武将战神，于是把这位毘沙门“请”入道教任职，做了天宫的兵马大元帅，并将他的身份改为唐代大将李靖，称托塔天王。毘沙门的儿子独犍也被改名为哪吒。
 

　　第三，说说陷空山无底洞老鼠精的来历。这个妖精被誉为《西游记》中的四大美女妖精，据说是托塔天王的干女儿，哪吒的干妹妹。她的来历清晰可查，不仅久远，而且是西域血统。

 

　　当年玄奘法师从印度回来，进入新疆后经过一个叫瞿萨旦那的国家（今和田市）。这个国家的都城外有一个特大的鼠壤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听到了一个金毛鼠王的神奇故事。他听当地人传说，有一年匈奴派遣十万大军侵犯瞿萨旦那，正在国家危在旦夕的时候，瞿萨旦那王灵光闪现，想到了关于鼠壤坟中金色鼠王的传说，赶快设案焚香，祈求鼠王显灵。当天夜里，国王梦到鼠王对他说：“定当相助，愿早做准备，明日交战，必获全胜。”国王连夜调集军马，凌晨杀向敌营。意想不到的是，匈奴军队的马鞍、弓弦、甲链、战袍等一切有系带的地方，都被鼠咬断，十万大军无法迎战，竟然束手就擒。

 

 

　　玄奘法师好奇地把这个故事记在了《大唐西域记》里面；故事传到了京城长安，变成了毘沙门天王帮助唐玄宗救西域的故事，小老鼠便成了受毘沙门天王派遣的部属；再后来，毘沙门加入了道教，他的部属包括小鼠王也都跟随投奔，改换门庭，成了托塔天王的干女儿。
 

　　清朝末年，有欧洲的探险者在新疆活动，他们也听到了这个故事，于是顺线索找到了传说中的特大鼠壤坟——竟然还在。

 

 

　　最后说说《西游记》故事中的吴承恩。吴承恩改写《西游记》，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希望用这种诙谐幽默的方式反映社会现实，实现自己用文学干预社会的理想。如果我们仔细看，就会发现《西游记》里有很多故事与社会密切关联，比如那些国王身边有很多道士，这些道士又大多数是坏人恶人。这就是吴承恩生活的明代嘉靖年间的社会环境，嘉靖皇帝是个特别佞道的皇帝，他给道教的过分待遇，引起了读书人的普遍不满，吴承恩也是其中之一，所以他对皇帝身边的道士都很反感。

 

 

　　无形之中，他还把自己也写进了故事。
 

　　吴承恩是明代淮安府人（今江苏淮安市），生活在运河边上一个叫河下的古镇。他的老屋还在，现在称吴承恩故居纪念馆，一个4A级景点。

 

 

　　吴承恩是个非常聪明，文学天分极高但不太安分的读书人，因为他总想写点东西干预社会，结果耽误了大好前程，最后到晚年时才做了几年小官。前些年，吴承恩的墓的被发现，证实他确实做过“荆府纪善”。

 

 

　　荆府，全称荆宪王府，座落在湖北蕲春县蕲州镇。纪善，就是王府里管教育礼仪的官员，名义上就是王府小王子的老师。

 

 

　　《西游记》里有个玉华国，是位亲王，封在玉华县；这位国王是整个《西游记》最贤明的王；国王有３个小王子，小王子拜唐僧师徒为师，竭诚恭敬。这其实就是当年吴承恩服务的荆王府和自己所受到的感人待遇。专家们认为，就是在荆王府，吴承恩有了空闲的时间，心情也大好，因此有机会完成了多年来的夙愿——改写《西游记》。
 

　　因为他是儒家学说熏陶出来的读书人，所以他在自己的《西游记》灌输了天人合一、除暴安良、敬天安民等等社会观念，也灌输了时髦的三教合一的社会思潮，使得《西游记》有了和中国社会和谐合拍的内存。
 

　　最后，因为说到了王府，为了增加感受，顺便上两张现存的湖北钟祥市明代兴献王显陵的图片。兴献王是嘉靖皇帝的生父，地位特殊，因此陵墓特别奢华；且因为不在京城，因此有幸保存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