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钱国祥研究员

讲座现场

　　讲座纪要如下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讲座伊始，钱国祥研究员以司马光的《过故洛阳城》一诗引入讲座主题，从汉魏洛阳城的自然环境、考古发现、城址形制变化、北魏洛阳城的空间格局与重要建筑、汉魏洛阳故城在中国古代都城史上的意义五个方面入手，指出汉魏洛阳城在中国古代都城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对其建筑布局及其相关的物质文化特征的研究具有重要的考古学价值。

　　壹 汉魏洛阳城的自然环境

　　汉魏洛阳城是中国古代公元前6世纪至公元6世纪的重要都城遗址，位于今河南省洛阳市区东约15公里伊洛盆地中北部。古代称之为中土、地中、中国。洛阳盆地北面有天然屏障黄河和太行山，南面可瞻望嵩高之山，西据崤函，东扼虎牢，地处古代早期中国的中部，向周围的交通道路四通八达。其优越的自然地理环境和四季分明的气候，是构成这里成为“天下之中”或“天下名都”的重要条件。因而，自夏商以来，盆地内出现了二里头都邑遗址、偃师商城、东周王周、汉魏洛阳城、隋唐洛阳城等五座古代都城，汉魏洛阳城处于盆地中最优越的位置。

图1 伊洛盆地的五座古代都城

　　贰 汉魏洛阳城的考古发现

　　目前，对汉魏洛阳古城的考察主要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20世纪60-80年代初期（1962-1981年），对地面上仍隆起城墙夯土的汉晋洛阳大城（北魏内城）全面勘探与重点发掘，获得城圈规模、形制、城门、街道、晚期宫城与重要建筑分布等重要收获。重点发掘了内城南部1号房址、永宁寺塔基、宫城北部圆形建筑（陵云台）、东汉南郊刑徒墓地和灵台、辟雍、明堂、太学等遗址。

　　第二个阶段：20世纪80-90年代（1982-1998年），主要对北魏内城墙垣、外郭城墙垣与道路水系、金墉城墙垣等勘察。获得早期城址始建与沿修、北魏外郭城、金墉城等考察收获。还重点发掘了西晋崇阳陵和峻阳陵墓地、北魏内城北墙1号马面、东墙建春门、永宁寺西门、城西东汉大墓及墓园、城东东汉窑址和丛葬墓群、北魏宣武帝景陵、唐代白马寺窑址等遗址。

　　第三个阶段：20世纪90年代末至今（1999-2023年），对北魏宫城持续考察发掘，获得曹魏至北魏宫城中枢区主要宫殿空间分布等考古资料。重点发掘宫城墙垣、正门阊阖门、二号宫门、三号宫门、宫城西南角、太极殿、显阳殿等遗址。这些考古工作也为汉魏洛阳城的大遗址保护、丝绸之路申遗和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建设提供了重要的资料。

　　随着考古勘察与发掘资料积累和热点课题逐步深入研究，城址的规模范围、始建与沿革变化、历代城址形制等原有面貌逐渐被学者们所认识。

　　叁 汉魏洛阳城的城址形制变化

　　汉魏洛阳故城始建于西周。东周（春秋末至战国）、东汉、曹魏、西晋、北魏皆为都城，为都约540年。城址自周代始建，一直沿用到唐初，使用了约1600年。

　　西周时期，周公建成周城，迁殷移民，城圈为东西长方形，合当时的东西六里、南北四里。东周中期，扩成周城，以为都城，城圈为南北长方形，东西六里，南北七里。秦时再次扩建洛阳城，东西六里，南北九里，有南北宫。西汉初年以洛阳为都，仍有南北宫。东汉建都洛阳，沿修南北宫；都城十二门；城门开三道；都城布局“多宫制”、“面朝后市”、“前朝后寝”、“左祖右社”；配置有祭天的南郊和祭地的北郊建筑。曹魏建都洛阳，延续东汉，仍为“九六城”，有十二座城门，城门开三道，创建太极殿为核心的单一宫城洛阳宫，并将祭天的圜丘，北对都城正门、宫前大街、宫城正殿，都城由此出现了建筑轴线。西晋篡魏，沿用曹魏宫城。北魏迁都洛阳，承继曹魏都城制度，重修洛阳宫与太极殿，修中轴对称的外郭城，改筑圆丘于伊水之阳。

图2 汉魏洛阳城中段西周及历代城墙夯土剖面图

图3 汉魏洛阳城北段东周及各代城墙夯土剖面图

　　肆 北魏洛阳城的空间格局与重要建筑

　　北魏洛阳城内城设13座城门，均为排插柱大过梁式，一门开三道，城门外设双阙。内城中主干街道，东西向有4条，南北向有5条，皆正对各城门缺口。宫城仍沿修居北居中的曹魏宫城洛阳宫。宫城正门阊阖门前的中轴线大街称为阊阖南街，即魏晋时铜驼街，其与横二道在宫前呈丁字形相交，显然是后世都城皇宫前与重要城市官衙前丁字街布局的雏形。宫前铜驼街两侧有排列整齐的官署和左祖右社，两侧还有重要佛寺永宁寺、景乐寺。宫城东、西两侧还有武库署、乘黄署、籍田署、太仓署、司农寺等官署。

图4 北魏洛阳城内城格局

　　北魏外郭城总面积约80平方千米，规模空前，内置320多个里坊、大市、小市及四通市等，是中古时期最大都城之一。铜驼街南对祭天的圜丘，北直宫城正门阊阖门、正殿太极殿，等距位于东、西外郭墙的中轴线位置，显然北魏外郭城是按照中轴对称的原则规划营建。

图5 北魏洛阳城外郭城格局

　　北魏洛阳城实行单一宫制，宫城南北1398、东西660米，南部为朝殿区，北部是寝宫区，宫北有禁苑华林园。宫城正殿为太极殿，由主殿和两侧太极东堂、太极西堂组成，三殿并列。太极殿与东、西堂之间有东、西閤门，閤门上有飞廊相通。太极殿和东西堂台基南侧各有2个踏道，太极殿北侧有向北的凸台，凸台两端各有1个踏道。太极殿台基整体夯筑始建于曹魏时期，北魏、北周均有沿修。阊阖门是宫城南墙正门，由城门楼基座、门楼两侧院落、门前左右双向子母阙以及双阙连接的宫墙等组成，是隋唐应天门双向三出阙形制的雏形。

图6 北魏洛阳城宫城格局

图7 北魏洛阳宫城太极殿遗址平面示意图图片

图8 北魏洛阳宫城阊阖门遗址平面图

　　北魏洛阳城的重要建筑还有永宁寺，位于内城西南部，由佛塔、佛殿、僧房、院墙与院门等组成。寺院呈长方形，四面院墙各有一门，寺院中间有高大的木塔，塔后有佛殿。另有僧房一千多间。中心塔基坐落在100米见方的地基之上，深达5-6米；基座中间夯土砌筑，周壁包砌青石，四面各设有慢道一条。基座上有124个柱础组成5圈柱网，构成佛塔每面面阔9间的开间结构，每面三门六户，但塔心未发现塔心柱础遗迹。第4圈木柱以内为土坯混砌的方形塔心实体。在塔心实体东、南、西三侧壁面上各砌5个弧形壁龛，当是供奉佛像的神龛，清理塔基时出土大批泥塑佛像残件即应安置于此。

图9 永宁寺塔基遗址

图10 永宁寺塔基初层复原图

　　伍 汉魏洛阳故城在中国古代都城史上的意义

　　1.汉魏洛阳城作为中国古代的重要都城，其都城形制和格局变化轨迹清晰，发展演变具有延续性和开创性，具有重要承前启后作用。

　　2.其自东周时期的都城旁三门、九经九纬、左祖右社、面朝后市；到秦汉时期的多宫形制、都城南门直对祭天的南郊；再到曹魏西晋时期“建中立极”、单一宫城居北居中、宫前有轴线大街，南门直对圜丘；最后发展到北魏时期中轴大街跨越洛河的三重城圈坊市制都城。

　　3.其开创的都城形制，极大地改变了中国古代早期都城的面貌，体现了中国古代“居中”的文化传统和皇权至高无上的思想意识，对隋唐以后都城宫城居中和规整的中轴线布局具有重要的影响，文化面貌也影响到整个东亚地区。

　　4.太极殿出现在曹魏，之后西晋洛阳都城、东晋和南朝建康都城均以太极殿为宫城正殿遂成为制度。北魏在中土洛阳继续建造太极殿，使太极殿制度的传播更为广泛和深远，不仅后世东魏北齐都城邺南城、西魏都城长安城、唐代都城长安城、五代与北宋西京洛阳城都是以太极殿为宫城正殿，影响还波及到东亚的日本，无论7世纪末的藤原宫，还是8世纪已降的平城宫、难波宫、恭仁宫、长冈宫、平安宫（京都），太极殿的名称一直在延续。

　　钱国祥研究员的讲座内容丰富，深入浅出，在场听众深受启发。讲座在热烈的掌声中圆满结束。（讲座纪要内容经钱国祥研究员审定 整理：程 浩 摄影、编辑：郭怡乐）

（图文转自：“广州考古 南汉二陵博物馆”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