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前沿
丝路新雨:两代敦煌人的文化遗产保护
央广网敦煌1月27日消息 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敦煌,处于丝绸之路的“咽喉之地”,这里拥有着世界上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佛教遗址莫高窟。在洞窟里驻足,仿佛能听到岁月累计起来的那叮叮当当的敲凿声。然而1000多年后的今天,洞窟的保护仍然是个“世界难题”。
连呼吸都会破坏壁画的莫高窟,如何应对成倍增长的国内外游客?文化遗产的保护和旅游资源的开发,究竟孰重孰轻?一代代“敦煌儿女”为何放弃大城市的繁华而执着于大漠戈壁?是什么留住了他们?是什么在推动他们不断探索?昨天(26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行进中国 精彩故事》采访组,走进敦煌,对话被誉为“敦煌女儿”的敦煌研究院名誉院长樊锦诗。
早上8点半,敦煌的天还未亮。已经77岁高龄的樊锦诗站在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门口,个头不高,身材瘦削,面带微笑。她背后的金色建筑像流动的沙丘在大漠戈壁上缓缓隆起。
樊锦诗:大冬天的啊。
记者:专门来拜访您。
樊锦诗:不敢当,不敢当……
在敦煌,樊锦诗这个名字就像一个标签,一张名片。截至今年1月卸任敦煌研究院院长,她守护着莫高窟超过半个世纪。当年那个背着背包、头戴草帽、住土房睡土炕喝咸水的大姑娘,如今已经一头白发。风沙、荒凉、寂寞最终没有阻挡住“敦煌女儿”留下的决心。
樊锦诗:我当时学校答应我三年就走,我有这个期望我当然就来了嘛。但谁知道我会待这么多年?很多人都有这个过程,被吸引住了,慢慢进入,越干越舍不得放下。但确实有代价,很多人都两地分居,我自己就分居了19年。
在莫高窟,樊锦诗牵头完成了所有洞窟北朝、隋以及唐代早期分期断代的研究。如果是“是走还是留”算不上纠结,那么很快她就遇到了一个“世界难题”。
樊锦诗:对。第一个是量大,东西1700多米长,历时1000年,700多个洞。第二难度大,它是不可控的。你在房子里可以用空调啊温湿度啊,这个是在大自然里,有风沙,崖体裂缝,裂缝里进水,把岩石里的岩融化,到壁画背后。
记者:腐蚀。
樊锦诗:对。一会胀一会收,你怎么控制它?还有一个就是一旦有震动,摇摇摇就摇下来了。
震动,一则来自地震,而更多的,来自游客的迅猛增长。80年代一毕业就在莫高窟做解说员的柴启林说,连呼吸产生的二氧化碳都会影响洞窟,更何况是来回走动带来的震动,“洞窟没有休息的时间了”。
柴启林:看的人太多了。86、87、88年那时候一年多少人啊,几万人,到后来一年40万、60万、80万。我记得最清楚,329号洞窟,它顶部有个莲花图案,我们刚去的时候色泽非常鲜艳,过了几年它颜色慢慢慢慢就变了。天气热的时候,二氧化碳排不出来,一进去,洞窟都是臭的。
抢救,必须要抢救。有人提议“莫高窟上市”,樊锦诗不同意,“这是出卖文化遗产”;有人提议封闭保护,樊锦诗也不同意,她说“人民应该享受这笔文化财富”,最终,被“逼出来”的办法,正是数字化。
樊锦诗:我们的想法是,既要保护好也要让观众看好。这本是个矛盾,但你必须处理。
记者:你们当初设立这个数字展示中心,实际上也是一个理念之一嘛。
樊锦诗:对。
数字化,一方面,是将洞窟、壁画、彩塑全部加工成高智能数字图像,将分散在世界各地的文字资料整理成电子档案,即可做资料保存,也可在洞窟外为游客演示以实现分流;另一方面,是对每个洞窟的各项指标加以监测,实时控制人数。如今的柴启林就在后方的指挥平台做这件事。
柴启林:我们这边你看,每个洞窟的温度、湿度、二氧化碳,还有当前人数、累计人数。比如这个23窟,湿度是20.26%,二氧化碳是280ppm,如果它达到一定的量的时候,它的颜色就变成黄色,然后变红色,就不正常了。我们就进行关闭,调整到下一个洞窟。
根据实时数据,调整洞窟的开与关,游客的进与出,保护、参观两不误。而在像沙丘一样隆起的金色建筑——那座敦煌莫高窟数字展示中心里,除了可以看比走进洞窟还清楚的球幕电影,可以买莫高窟的文化创意产品,在樊锦诗的想象中,它还有更多的可能。
樊锦诗:你怎么叫老百姓能够看懂,如果你不变,还是考据式的,那老百姓不懂。你要变成电影、展览、动漫、互动,或者有纪念品,不然你就越走越死,就成了孤家寡人最后就被遗忘掉了。
樊锦诗,25岁毕业于北京,在敦煌驻守超过50年,接受采访时她最爱说“不要写我的故事,多说说莫高窟吧。”
柴启林,18岁毕业于北京,在敦煌驻守超过30年,他一直记得樊院长的那番话,“莫高窟,保护第一,研究第二,弘扬第三。”
两代人,都是“敦煌的儿女”,都因为深爱,从未离开。
樊锦诗:我现在一回头50年,好像我啥也没做怎么50年都没啦。如果这个人一生还想做点事,那么做一件有意义的事。这,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记者:您觉得您这50年值么?
樊锦诗: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