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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林散之游览太白山历险记,深山妇人一言令他心生敬意

摘要: 原创 2017-08-13 林散之 终南山故事 林散之先生林散之先生1898年生于南京。他虽然天分极高,却大器晚成,青壮年时期不被名气所累,寒灯苦读数十年,留恋山水,滋养了他的气、韵、意、趣,在艺术造诣上达到了超凡的境界。林散之先生作品启功、赵朴初二位先生称赞林先生的诗、书、画是“当代三绝”,被誉为““草圣”。1934年,37岁的林散之遵从黄宾虹的教导,为师教化,饱览山河胜景,游览中原名山。他孤身一人,行程万余里,作画 ...

                     

2017-08-13 林散之 终南山故事


林散之先生

林散之先生1898年生于南京。

他虽然天分极高,却大器晚成,青壮年时期不被名气所累,寒灯苦读数十年,留恋山水,滋养了他的气、韵、意、趣,在艺术造诣上达到了超凡的境界。


林散之先生作品


启功、赵朴初二位先生称赞林先生的诗、书、画是“当代三绝”,被誉为“草圣”。

 1934年,37岁的林散之遵从黄宾虹的教导,为师教化,饱览山河胜景,游览中原名山。

他孤身一人,行程万余里,作画800余幅,作诗歌近两百首,可谓之壮游!

在他的这次旅游中,登临当时还游人十分稀少的太白山。


太白山是秦岭第一高峰,也是青藏高原以东最高的山峰。有史以来,太白山就以高、寒、险、奇、富饶、神秘的特点闻名于世。

 

1936年《旅行杂志》第10卷第3期封面

这次旅游为林散之先生增添了许多诗情画意,他作画多幅,写成一篇游记《漫游小记(四)》。

本篇文章、游览中的画作都发表在1936年的《旅行杂志》第10 3期上。



 

引  子

       1934年,林散之先决定登顶太白山,当地人闻之变色,同行旅伴也惧怕前往。随后多方打听,才雇到一个汉中人张益荣(在文章中称为张老汉或张汉)。

        二人由云头口进山,前行几十里后到达萨坡寺,寺庙和尚极力劝阻,林散之仍然坚持前行。

        在登山途中,每隔约二十里有一庙,可以住宿、做饭。然而,十庙九空,荒废已久,饮食、住宿倍加艰辛。


一、初 行

齐家寨为一山镇,在太白西北山麓,距斜谷二十里,人口较眉县为繁,为入太白要道。


齐 家 镇


余在林场内,日日(每天)问人入太白道,人鲜去者(很少有人登上过太白山)。

咸云(人们都说):“此山甚高,迢遥二百余里,每年六月(阴历)始有远方道人,裹粮结伴而去,谓之开山。八月以后,风雪满途,人行绝迹,谓之封山。今时尚早,冰雪未消,山上无人居,多虎兕熊豜之属,时能害人,君一人,如何可去。”

文新亦云不可去,谓“场中人入山采标本,亦只至九十里之菩萨山而止,未敢至顶,君一人,不宜临险”。

奈余志已决,有非入此山不可以生者,因托文新觅导人。

待五日,不能得。

有三原樊先生,助余甚力,苦苦物色,竟得一汉中人张益荣者;益荣持斋戒,以贩运为业,来此贩盐,樊君邀其伴余去,伊大不愿。

盐商某亦怂其成,谓曰:“君持斋;持斋者,须朝山礼佛,今林先生横太白,至汉中,君可藉此朝名山,归故里,岂非两便?”

益荣意渐移,许之。

文新遂代筹措粮糗及炉盌诸什物,于六月八日,即阴历五月九日,别文新与樊君,携张老汉肩行李,趋太白道。

入太白有二道,一由斜谷入,一由云头口入,由斜谷稍远,遂从云头口进。


云头口


出齐家寨,顺山路左行,三十里入云头口,土岗转侧,径逼以狭,盘磴上,有石骀荡诡变如云,云头之名,竟殆以此。

山溪自石峡流出,一碧澄澈,铿铿然自石桥过。逾云头五里为阳关寺;寺旧荒废,无人。饥甚,藉寺中,支乱石,煮面充饥。

饭罢,由寺东南进,沿途坡陀曲折古木高岗,蔽亏掩映,境极佳蔚。


萨坡寺


十五里,至萨坡寺,寺在路右,殿不甚高,而院落极大,院中植芍药杂花甚多。有老道三四,坐土炕上闲话,见余来,讶甚!

余以日色渐晡,不敢前进。

老道谓:“自此登太白顶,隔二十里一庙,过庙即无宿处,君不可再进。”

因留萨坡寺。晚间,与老道坐院中,凉月深深,根境两寂,老道言:“滋山野兽多,时能为害,君只二人,去最险”。

余闻之,心甚悚然!夜半,就后殿宿。



二、险 阻


日未出,收拾行李,别萨坡寺。

从寺左上,数百步,复自右下,石磴甚滑,行深峡中,晨光熹微,草木蒙翳,无所见,有泉淙淙,不知其从何处来。

峡尽,扶磴上,石壁嶙嶙,高逾百尺,从壁间行。数里,渡木桥,又十余里,至蒿坪寺。

 

蒿坪道中(林散之画作)

饥肠辘辘,入寺,荒凉甚,一物无有。

寻水煮饭,左右罗觅,无得泉处,远间潺潺之声,乃在山腹,峭壁嵾嵯,无从得下,急甚。

与张老汉彷徨四顾,忽于丛林中得一石池,深数尺,广丈许,一泓之水,澄澈可鉴。张伕呼曰“得矣”,相共大喜。拾取松枝,出所携炉,支石炊之。饭熟枵腹一饱,烦渴霍然去。

横石上坐,远览秦陇诸峰,出没天际,云飞沙走,寂寂沉沉。

张汉指其丛山中有无之处,以示余曰:此褒斜道也。稍坐,即别去。

从蒿坪寺右上,五里为交龙寺,又五里为黑虎关。

 

黑虎关(林散之画作)

道中多榛栗胡桃之属,未熟不可食。路多斜上,坡磴转折,莽莽树木,枝叶蒙蔽,极攀跻之苦。

逾黑虎关,路甚夷旷,古松夹道,耸摩云汉,数里,至中山寺。无人,日已晚,宿中山寺。

背中山寺,仰上数里为罗陀树,树多合抱,有古杉二,尤修伟。

观中有男道一,女道一,坐石前扪蚤,尴尬已极。

转罗陀树左上五六里为大殿,大殿即菩萨山,山甚高,屏绝一切,离倚自异。

 

1947年太白山云海

盖自云头口入山,至此已九十余里,多行重峦丛蔚中,不能望高远,至是则目空所有,千里无不睹。而太白一峰,高寒突兀,于云外见之,皑皑皜皜,是雪是石,高微不辨,始悟在山下时,时人所指示为太白者,非其正峰,乃太白之廓山耳。



太白高深孤远,隔绝尘寰,岂山外人所能窥其真面哉!乃叹天下事,非亲历其境者,不能得其阃奥,口耳所传,都不实也。

殿中有老道一,龙钟甚,因访以入山路。

老道谓:“山顶距此,尚有一百余里,过此即无人,顶上亦无人居,十年来,荒残甚,多野兽,无人来游;来游者至此即止,不敢再上,君二人,如何可去?若迟至一月,或有远方求道者来,与之结伴同去,事较为妥,今时太早,实不可去”。

余以渐睹太白真境,急欲抉摘奇密,不能舍割,因叩以登顶路。老道谓:“登顶路易识,迂曲一线,并无分途,每二十里有庙,可以栖止”。

余谨谢。遂借大殿土灶,煮面一饱。

 

子阳台(林散之画作)

下大殿,左上,十余里,趋子阳台,山甚陡,台在峰顶,直跻以上,甚倦,时已向暮,不敢再进,宿子阳台。

荒草满庭,萋无人迹,与张汉共被卧,夜中,大风起,寒甚。



三、兽 惊


未明,张汉即起,炊米为粥,驱此寒气。

急奔黑风岭,晨雾未开,无所睹。二十里,至松花坪。苍松莽莽,排列无际。再二十里为二仙山。

道中多胡桃,以亿万计,子实累累,目穷不极。因入山深,无人采撷,遂自为生落而已。

斗母宫

又二十里为斗母宫;宫在峭壁旁,其半已塌,偶像无存。

宫前奇峰怒起,拔地空悬,翠柏苍松,卷曲攒蔚。其上灵芝仙草,为世希奇,极地生生,猿猱莫及。张汉故采药者,能识其珍贵,一一指其壁上示余,惜不能采其灵枝片叶,归为故人寿也。

余欲在斗母宫宿,张汉以时尚早,欲前进,,遂从斗母宫左下,缘壁行,石磴狼牙,莫可著趾。壁间多大木,掩蔽上下,阴险已极。尤多野枇杷,子未黄熟,酸涩不可入口。

行间,忽见有物累累,遗于道左,不知何物,逼视之,方知为野兽之矢(屎)。问之张汉,矢(屎)为何兽,张汉不识。

于是余大惧,张汉尤大惧。不敢留恋,疾向前进,足不敢停,目不敢瞬,十余里,奔至平安寺。

平安寺

岂知若寺,久毁于火,唯余一片荒基,零瓦碎石,破钟残碣而已。

时日已下,惶恐万分,欲回斗母宫,为路二十里,欲前至放羊寺,为路亦二十里,四顾彷徨,左右维谷。

余谓张汉曰:“既不能进,又不敢退,坐此空山,野兽来,奈何?”张汉惧不敢语,持杖去,四处张皇,寻觅栖所,而确荦微茫,残景不待,黄云四捲,助人恐怖。

正焦念间,忽张汉于寺右百余步外,急呼曰:“林先生来。”

余应声至,至则一石洞,深四五尺,高二三尺,窥其中干草覆地,似为人宿者,相与大喜。

急将行李肩至洞前,蛇伏以入。寻水支石炊饭,不待其熟,含糊吞食。将乱石紧闭洞口,与张汉仰地卧,心神稍定。

放羊寺附近老照片

时已黄昏,山风紧紧,万谷皆鸣,蒙被不敢听。

忽夜半,有声自洞外来,呼吸甚粗,余从梦中惊醒,大惊,掣张汉曰:“何声?”。

张汉急以脚示余,余不敢动,以目视洞口,侧耳停之,少顷,声去远,复耳张汉曰:“何声?”张汉急曰:“噫!何多言。”余不敢再问,心大恐,惶惶终夜,不得安睡,毕竟为虎为熊,不能知也。

放羊寺(林散之先生画作)

寒日未出,冷甚,霜霰满地,山径皆白。

与张汉急奔救苦岭,路极峻,行乱石间,犬牙相错。

救苦岭(林散之先生画作)

三里至寒风关,万松遍岭,多平顶,横枝怒发,斜出十余丈,夭矫如游龙。

七里至冲天岭,从山腰行,境绝凛冽,有如严腊。

余与张汉寒甚,所携之服,不足以御,手足均僵,每坐石上,向日取暖,冷日无色,心不能热。

过雷神峡,益陡,下视股栗,草木不生,鸟兽绝迹。

放羊寺

五里,至放羊寺,寺踞山坪,颓废甚,无人。张汉至寺,大恚(怒),蓦然以头叩地,隆然有声。

余大惊!问曰:“胡为?”

视其额,坟起,急曰:“迂老汉也!身既临险,祷复何益?汝素为善,神必佑汝。为恶,万死之不足,祷胡为?今吾与汝,入此深山,已二百里。吾之命,仗汝一肩荷之。汝死,吾必饿死。汝长者,宁忍为此?”

张汉不语,恚渐解,然余自此以后,每至一寺,时时防之,恐其复出此下愚。



四、登顶


过放羊寺十里为分天岭,岭益险峻,宽只十余丈,而南北殊观。

岭阳天清日白,云净山明,万岭千峰,蜿蜒起伏,而岭阴则黑云如墨,阴阴沉沉,大海波涛,不尽其致,罡风乱卷,挟人欲飞,绝壑孤崖,不能下视,余惊绝。

顺岭阳行,十里至文官,亦无人居。阴云四布,欲雨,冷甚,不能久留。

出文官庙右上,仰看太白山顶,犹在云空,一片晶莹,无寸草木,瞻睐良久,乃叹太白之名,岂偶然哉!


孤魂窪(林散之先生画作)


行丛石中,数里,至孤魂洼,峭壁排空,下临若坠,境既险绝,风复凄寒。

又数里,至至金锁关,峰峦排宕,百物俱绝,石多像形,惟妙惟肖。

仰上数里,为大太白池,池广二十余亩,水色绀碧,深不可测,无寸草点尘。向北双峡合处,有瀑布空悬,如百余丈疋(匹)练。



多乱石,石色纯白不杂。山阴积雪,垒垒未消,与石浑成一体。故自山下望之,一片皎然,始知太白之白,不尽雪矣。


大太白池(林散之先生画作)


池上楼殿数十间,杳无人迹,铁瓦雕栏,尽其工致,惜半倒废。殿中塑太白金星及大阿福像,金身犹完好。院内冰雪磷磷,寒澈肌骨。时已晴,大风起,坐楼外观池水,波扬数尺,而斜阳下照,水幻五色,演漾百变,如落迦山南海大士之大放光明也,不禁叫绝。


1920年太白山天池

最高为拔仙台,距此尚三里,已晚,不能去。

留太白池楼上,殿楼都积雪,不可居,从殿后觅一土炕,秽甚,稍事扫除,燃薪暖炕。命张汉取池水治夜饭,水寒砭骨,手不可入,炊二时许,火不能热,饭不能熟,乃半生食之。

暮色已入,寒气大作,冷不可耐。余燃土炕已暖,遂与张汉蜷卧其内,不敢出。

夜中风大吼,掀池水有声,天明未止。

晨起,不敢启门,从隙间窥之,飘风急雪,横洒天际,大骇!

谓张汉曰:“如此大雪,飘飘不止,山迳封,携粮尽,奈何?”张汉大蹙,默然不应,舀水炊晨餐。

食罢,雪忽霁,风力亦微,大喜。而幕云浓雾,四山又起,心甚惶恐,不敢稍待,急与张汉用麻布裹身束额,冒寒而出。


拔仙台

从池畔左上,三里至顶,有雷神池,在洞中,凝冰未释。再上为拔仙台,殿亦十余间,无人居,甃(垒砌)以乱石,成以木板,殿后有小台,踞石崖上,甚高,拾级上,乃太白绝顶,下视沉沉,险不可测。


太白顶(林散之先生画作)


经谓“武功太白,去天三百”。

嚱吁哉,太白之高也!

惜是日大雾,四塞茫茫,目无所睹,始悔昨日暮晴,不能趁兴登顶,一览胜概,良缘坐失,何可复得?

岂亦名山面目,不轻假人以全貌哉!怅惋久之,遂匆匆下,趋二太白池。

时二十三年(1934年)六月十三日,即废历(阴历)五月十四日也。


五、迷途


下拔仙台,经稻地洼,道中多异草,高不逾尺,叶似冬青,密甚,蓝花平铺弥地。


二太白池老照片

下五里至二太白池,池略小于大太白池,池上层楼可二十余间。

又下五里,为三太白池,大与大太白池等,而曲折幽邃过之,悬瀑从两崖间直下,演为奇观。

又下十里为玉皇池,大亦廿数亩,池上草厚尺许,细软如氊,其东为龙门,境极杳冥。

又下十里为佛池,大亦十数亩。

又下五里,为三清池,大亦十数亩。


三清池老照片

雾渐暗,如雨,咫尺不辨,不能下,留宿三清池寺观中,衣履尽湿,寻松枝取暖。

 

自云头口至此,已二百九十里矣。夜内潇潇飒飒,风雨满山,晨起未止。携粮已罄,仅为晨餐,急冒雨下,山云汹涌,如漆如墨,山泉爆发,如鼓如雷,惧极!


南天门(林散之先生画作)


三十里奔至南天门,峰陡起,耸拔云际,从峰右进,有殿扼其颠,险视一切。雨渐止,出天门,左右有二路,歧道茫茫,不知所向,问曰:“从何路下?”

张汉瞪目,不知所对,忖度良久,曰:“汉中在右方,必从右方下。”

遂下自右路,绝蹬孤危,左右盘折,行丛条中二十余里,不见天日,又大雾,恶气熏人,头目晕眩。谓张汉曰:“受瘴矣。”张汉曰:“奈何!”余不能动,卧地下。

张汉急出余囊所携之避瘟散服之,心神稍清。


太白山路线示意图

张汉曰:“能行否?”

余勉强起立,仍从丛筿曲折下,渐行,渐不见路,二十里至深峡中,为雍夷沟,恶嶂蔽天,高不见顶,壁间支木为栈,半多颓败,悬藤摩崖以度,大瀑从空中直泻,如百丈蛟龙,腾翻吼怒,复转折峡中行,绝壑深潭,震动万窍,仓皇奔走,不敢仰视。



前望高峡,势若将穷,及至穷处,又转一峡,蔽地障天,险无出路,屡转屡穷,屡穷屡转。

余惊惧已极,大饥大汗不止,谓张汉曰:“奈何?不知此去,若许路,方能出险?今时已晚,粮糗又尽,死矣。”

张汉亦饿,不能言,勉强曰:“林先生急行,勿多言。”

仍踉跄行,十余里峡渐尽,行大木中,大者七八人围,小者亦二三人围,累千累万,不可数计,林林总总,自生自长,其老者半就枯萎,或偃卧于地,横塞道路,无问之者。



复行十余里,大木尽,行乱石中,天色渐暗,余惶恐极,汗不止,衣尽湿,谓张汉曰:“奈何?”

张汉不顾,仍前行。

行间,忽见左方坡上,种有黍稷之属,急谓张汉曰:“有人矣!坡上黍稷,非人种乎!”

张汉视之,曰:“果然。”

余大喜,张汉大喜。

奔行其处,则至一板屋人家,有少妇可三十许,二女,长约十三四,幼六七岁,见余来,甚惊,炕前釜热蒸蒸,启视,为黍糜,向其索食,不许。

张汉告以绝食,少妇意转怜之。然余已惫甚,不能食,寒热作,卧地弗起。



少妇曰:“客胡为者?”

张汉曰:“连日困顿,饱受惊恐。”

妇曰:“能食鸡子否?”张汉示以妇意。

余大喜曰:“是处有鸡子乎?”

妇微笑,命其长女,越山去,更深方归,得鸡子三枚,少妇亲自煮水煎制,少许,鸡子熟,食之,如得琼浆,平生无此佳味,寒疾霍然去。

起谢少妇,借短榻,席地卧,酣然一觉,不觉其晓,回思此日所遇,离离奇奇,可惊可诧,几疑在梦寐间矣。


晨雾不开,山雨大作,余以昨日困顿,留少妇家不去,少妇殷勤待余,心甚感之。

因问曰:“君几人,家此胡为?”

妇曰:“妾家以伐木材为生,良人负木板远出,半月方回。”

余曰:“君一妇人,处此深山,无所畏否?”

妇笑曰:“君一文人,游此深山,亦无所畏否?”

余异其言,敬之。

晚间甚冷,余不能寐,燃其所携烛,整理积日写生稿。

少妇与伊二女平生未尝观烛,又不知遇所写为何物,甚以为奇,燃薪暖炕,坐旁观之,意似甚得。而门外冷而潇潇,山泉逈逈,幽怀闲思,相对无言,情倦夜阑,方各自睡去。

    噫,此情此境,亦尘游人困顿中之一段野谈也!

     全文结束。


本篇在本公众号“终南山故事”独家发布。

摘自《长安道上》(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出版),由杨博先生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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