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丝绸之路是世界上路线最长的文化线路，是东西方之间融合、交流和对话之路。2014年6月22日，“丝绸之路”项目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为了传承丝路精神，由国际丝路之绸研究联盟（IASSRT）和中国博协丝绸之路沿线博物馆专委会倡议每年6月22日的一周内在丝路沿线国家举办展览、演出、报告、知识竞赛等系列主题活动，在世界范围开展跨文化对话。本中心作为国际丝 ...

【丝绸之路是世界上路线最长的文化线路，是东西方之间融合、交流和对话之路。2014年6月22日，“丝绸之路”项目列入世界遗产名录。为了传承丝路精神，由国际丝路之绸研究联盟（IASSRT）和中国博协丝绸之路沿线博物馆专委会倡议每年6月22日的一周内在丝路沿线国家举办展览、演出、报告、知识竞赛等系列主题活动，在世界范围开展跨文化对话。本中心作为国际丝路之绸研究联盟（IASSRT）成员，特推出“北京大学与丝绸之路考察”系列文章，连续一周推送，敬请关注。】

帕米尔高原行吟

　　

　　朱玉麒

　　

　　2017年6、7月间，应塔吉克斯坦国立民族大学孔子学院邀请，我第二次前往塔吉克斯坦考察。一路走来，把每天的见闻写成了微信，配上几张手机里的图片，在有信号的地方陆续发送，归来，就成了一组独立的文字。后来虽然也补写更详细的考察日志，这些微信却表达了对于那些地方最初的感受。

　　

　　这次发表，略作修订，并删除了前往塔吉克斯坦北部苦盏一带的短期考察文字，将考察东部戈尔诺—巴达赫尚州帕米尔高原交通线路的内容汇集一束，题作《帕米尔高原行吟》，纪念这难得的游历。

　　2020/6/2

　　

1 行走在阿富汗的界河上

　　

　　

　　

　　夏天开始的时候，我们前往帕米尔高原。

　　

　　汽车穿过塔吉克斯坦的第三大城市库洛布东行不久，即向北行，一条大河迎面扑来，司机说：“喷赤河，对面就是阿富汗。”车里的气氛凝固了，大家屏住呼吸看着对岸。虽然看过地图，熟悉形势，当蚯蚓版的边界线变成了滔滔洪流喧嚣而来时，却让我们惊恐“子弹飞”来。河床时而宽阔、时而狭窄，河水时而平缓、时而湍急。对面阿富汗的道路清晰可见，骑着摩托或者毛驴的灰布长衫男子从过去的电视里的镜头上走出来；流入喷赤河的小溪小河冲出大大小小的冲积扇，绿色铺盖着的地方，掩映着方正的土坯墙，还有金黄的麦田。喷赤河拐弯了，阿富汗也拐弯；我们要睡觉了，阿富汗也亮起了灯光。一天下来，发现脖子向右拧着，已经转了筋。原来我们不是在塔吉克斯坦，而是心神眼目，都被对面的阿富汗摄取了。

　　

　　第二天是开斋节，我们已不再紧张，蜀葵花映衬着的河岸边，切瓜、吃馕，看着对岸过节的阿富汗人在金黄的麦浪中骑着毛驴走亲戚。五天的时间，我们在喷赤河的源头——玄奘的大龙池，到瓦罕山谷，到霍罗格，一直与阿富汗同在；在帕米尔的城市间，五座大桥横跨喷赤河，定期开放给阿富汗边民从事贸易。我们在边界拍摄的雪山与田野，都是阿富汗；甚至我们在穆尔加布市见到的列宁像，也手指南方告诉我们说：向阿富汗进军！

　　

　　七天以后，我们翻越舒拉巴德山口回到库洛布，阿富汗与喷赤河“訇”的一声在车窗外消失了。王老师说：“看见阿富汗，我的心就像小孩玩鞭炮——又喜又怕。现在看不见它了，又非常失落！”我抖一抖手机看时间：北京时间19∶26，当地时间却是阿富汗巴达赫尚省首府法扎巴德时间16∶26；而10分钟以前，手机短信和外交部领保中心已经善意地通知我进入阿富汗的注意事项和国际漫游资费标准。天哪！我真的去了阿富汗吗？

　　

　　喷赤河上游的阿富汗地区，是帕米尔的一个部分，被称为瓦罕帕米尔。乾隆平定天山南部，军代表（“清使”）直达巴达克山都城牌租阿巴特（今巴达赫尚省法扎巴德），其酋苏勒坦沙（苏丹）囚禁回部叛军首领大小和卓木兄弟，进献首级，并派使臣进京称臣。19世纪末，英俄帕米尔大博弈，私自瓜分帕米尔，瓦罕地区隶属于帕米尔，1960年代中华人民共和国与阿富汗签订边界条约，正式承认放弃瓦罕帕米尔。

　　

　　我期待着有一天，在阿富汗我曾经熟睹的道路上回望塔吉克斯坦，治好我转了筋的脖子。

　　2 一点点帕米尔的历险故事

　　

塔吉克斯坦几乎一半的面积属于戈尔诺-巴达赫尚州。巴州几乎所有的面积为帕米尔高原所包含。帕米尔高原分为八个部分，其中差不多五个半的部分在英俄大角逐的时代被瓜分给了今天的塔吉克斯坦。

从喷赤河畔的州府霍罗格东行，我们便爬上了高海拔的帕米尔高原。那是世界的屋脊，是塔吉克的另一个世界。

帕米尔游历需要历险，至今不变。道路险恶、空气稀薄、狼群出没……除了整齐的电线杆和时不时的接收塔，是玄奘、高仙芝和马可波罗的时代没有看到的景象之外，帕米尔高原的旷世孤独，从来没变。冰雪不消的山脉、星罗棋布的湖泊、野狼吃剩的马可波罗盘羊角、散发着硫磺气味的温泉，……都令人销魂。

汽车爬上帕米尔的第一天，历险便开始：

夜幕降临，找不到歇宿的地方，后面的司机拦下了一个开往中国的大卡车，问到前方湖畔的住宿，于是电话打给前方掉头了的车辆，要求返回。但是信号不通，接收塔无法覆盖辽阔的高原，两个车失散了。忽然，信号又有了，罗所的苹果穿破云层，与前面的华为接通了半分钟，听到焦急的固原话急促地说：赶紧调头，你们那里没有住宿的地方，只有往前开湖边……但是前面的向导说，已经接近了上次来过的布伦库尔居民点，不能回头。华为再打过去，已经无法接通。于是各自在几十公里外找到的居民点住下。没有电、更没有信号，有的是狼的眼睛和久违的繁星，还有打劫的绿林豪客——司机说。

帕米尔摧毁了我们对现代通信工具的依赖。枕头前的镜子上有狼的标本，还有高原缺氧，还有想象对方陷入泥淖、遭遇狼群等等的担心，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亮，先前的车往穆尔加布方向追逐后发先行的车辆，做好了东去后归来再做考察的准备。但是，走上大道的刹那，后面的车也从对面开来，一阵欢呼！大家的智商还没有被稀薄的空气所降低，竟然没有耽搁任何的时间，我们去了目的地叶什库勒湖。

当然，心有余悸的我们分成两派，互相责备一直不断。罗所又用固原话出来圆场：当时是事故，将来就是故事！

3 寻找苏满塔什的纪功碑

　　

　　

帕米尔的湖泊多如牛毛，我的主页是看叶什库勒湖，因为它有故事。

乾隆二十四年（1759）平定南疆，清军在帕米尔高原上追逐大小和卓木，从喀喇库里到穆尔加布到叶什库勒，连续三场大战，击溃叛军。当地人关于这个湖泊的传说附会在这场战争中：“战斗失败了，大小和卓把部族中的男女老少骑着骆驼和马投入湖中，至今到了深夜，还常常有人听见湖边传来的人和动物的呼喊声。”

中国的史书记载，乾隆在这里立了平定回部纪功碑，还写了“驰檄天边竟定功”的诗歌、让人画了“伊西洱库尔淖尔之战”拿到法国刻成铜版。俄罗斯进入中亚，曾经砸毁碑石。新疆建省，刘锦棠担任第一任巡抚，在叶什库勒湖畔重新立碑，并建立苏满卡伦（哨所），此地东距中塔边境200公里左右，是帕米尔西去第一哨。1895年英俄大角逐，私分帕米尔，迫令中国军队撤兵，从此沦丧，光绪年间的纪功碑也被扛到了塔什干或者什么地方，当地留下了乾隆时候的碑座，在1959年苏联时代《在祖国伟大高山上》中，留下了碑座的照片，2008年的《塔吉克斯坦和高地帕米尔》的英文导游书中，告诉我们这个碑座已经运到了霍罗格。2013年，侯杨方教授到达此间，打下了立碑处的经纬度。

我们在布伦库尔村住了一宿，正是在这个地方，1759年的7月10日，清军侦查到了在隔着一座山的叶什库勒湖畔，大小和卓木逃逸此间。第二天，我们前往苏满塔什，阿尔楚尔河流挡住了去路，对岸的一条船晒着太阳睡着了。领路的塔吉克人朝着对岸的石头房喊叫了半个小时，没有动静，我们打算返回，他开始朝对岸爆了几声粗口，然后转身。但是，远远地，竟然出来了一个吉尔吉斯牧民，一公里的路，我们看到到越来越高大的身影。

摆渡过来，行走在3700多米的海拔上，沿着曲折的河流，想象着4000清军如何克服这种高原反应仰攻叛逆的事迹，我们东倒西歪地向入湖口走去。1759年的这场战争，与747年高仙芝的进击小勃律、1962年的中印战争，堪称中国军队在世界屋脊的三大高原战役。

按照苏联时期的照片，我们找到了竖立纪功碑的山头，除了曾经建立的哨卡基址外，一无所有。阿尔楚尔湖像巴音布鲁克草原的天鹅湖一般，蜿蜒曲折地流淌在开着小黄花的草甸上，最后静静地流入叶什库勒湖中。

叶什库勒的半夜呼号，是大小和卓的妇孺冤魂吗？中国史书记载，帕米尔的战争，维吾尔族的伯克霍集斯、鄂对等随军出征，每次战争，都树起维吾尔人旧时旗帜招降和卓兵士，和卓军队因此大溃，降者甚众，富德将军派鄂对等将投降人众送往英吉沙尔安置。叶什库勒是个神湖，这个传说中下湖的人是谁，只有她知道。

几天之后，从瓦罕峡谷回到霍罗格，博物馆的馆长温文尔雅地接待了我们，感谢孔子学院的安排，我们看到了不对外开放的乾隆碑座。中国在帕米尔高原的有效控制，碑座是历史的实物明证。

乾隆年间平定天山南北，西域的版图在那个时候确定下来，清代后期，俄罗斯进入中亚，与中国直接对峙，我们的西部疆域损耗不少。当时的国力，提不成，但是与俄罗斯签订边界条约时，北疆还有个下限：是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去圣彼得堡谈的，光绪（其实是慈禧，当时光绪9岁，小屁孩一个，老佛爷垂帘听政）说：劼刚，老祖宗在伊犁立碑，你得把那块地方拿进来。最后保住了伊犁昭苏平定准噶尔在格登山的纪功碑。南疆帕米尔划界之时，甲午海战刚刚打完，东西受敌，没有下限了，在帕米尔放了句话：我们搁置。于是英俄私分，成今日之现状。

4 玄奘的大龙池

　　

帕米尔的湖泊多如牛毛，我们共同的主页是看萨雷库里，因为玄奘来过。

玄奘东归之前，去了一趟瓦罕走廊，访问达摩悉铁帝等国，然后从帕米尔归来。最后一站，是大龙池。今天比定的这个地方，就是塔吉克斯坦和阿富汗交界的萨雷库里湖，又称佐库里湖、维多利亚湖。玄奘说：“波谜罗川中有大龙池，东西三百余里，南北五十余里，据大葱岭内，当赡部洲中，其地最高也。水乃澄清皎镜，莫测其深。色带青黑，味甚甘美。……池西派一大流，西至达摩悉铁帝国东界，池东派一大流，东北至佉沙国西界。”省略号里是大龙池的各种美妙生物，不具引。因为有朋友说微信文字越写越长了，看的眼睛受不了。

从穆尔加布的高原上南下，远远地看到国家自然遗产保护区的牌子被一道铁丝网阻拦、铁丝网边是带着碉楼的军营的时候，知道又有一番历险。

果然，佐库里湖就是与阿富汗的界湖，是塔吉克斯坦的无人区，特别的许可证必须在霍罗格办理，我们没有。司机、小夏、百合花，俄语、塔吉克语轮番上去解释。大兵哥笑嘻嘻，说：应该要有通行证，或者我们长官的许可，可是长官执行任务去了，在没有信号的地方。

这种事情，在某国，军事禁区，早就把你用枪顶出去了，更何况这个军营正在扩建，可见禁区的级别正在上升。我说：找个地方先吃饭，等等长官。罗所更直接：走吧！

话音未落，一阵欢呼，长官回来了，长官带着建筑工地的工人捕鱼改善伙食去了。哈哈，工人是中国人，中江国际的——总部在蓝鲸（南京）！于是百合花去找长官用塔吉克语谈，我找工人用蓝鲸话谈，工人又用肢体语言找长官谈——让他们去吧！

长官更为高大，深蓝色的眼睛充满笑意，一直用手交叉做出“不行”的表示，手里捏着一支怎么也点不着（氧气不足）的烟，后来竟然折断了。百合花走到车前：“王老师，您去说说吧，他学过波斯语。”这就好办了。广义的波斯语在伊朗、塔吉克、阿富汗境内通用，互相之间只有方言的区别，当然也有文字的区别。现在说的波斯语，自然以德黑兰为正宗。王老师的波斯语在德黑兰练就，标准化的程度无以复加，最多也就是普通话夹杂了点台湾腔吧！

诗歌般的语言加上甜美的调子，吓着了大兵哥。我初一英语学会的第一句马克思语录“外国语是人生斗争的武器（Aforeign languange is a weapon in the struggle of life）”，果然对头！他一挺枪膛，说：“我带你们去吧！”这个架势，也吓我们一跳，看来其实也是有风险的。长官用笑话安慰说：“湖畔有一种鸟，专吃红宝石为生，我带枪打鸟来着！”这一下子又让王老师高兴起来：红宝石(Lal)！几乎所有帕米尔著作都写到了它，特别是马可波罗。如果能够亲眼见到，岂不美哉！可是我们一枪未发回来了。

150公里的道路，我们到了大湖北岸的中部，海拔依旧在4000米以上。龙池之美，无法言传，宁静致远，在这里能够得到体现。其他不说了。我喝了一口湖水，齿颊生香、沁人心脾的成语，都可以使用。离开了湖面，我说这个体会，大家说：怎么不提醒我们也尝一尝咸淡呢？我说：师傅说了，大师兄辛苦。

返回，在高山的检查站，我们的车又被挡住，长官带着中江国际的工人开车上来，大家有点紧张，不知哪里做错？工人下车：“我请长官把你们挡住的。来了老乡，怎么能不吃了饭走呢？”于是到了军营，三菜一汤，汤是上午捕来的鳟鱼，玄奘写到过的。味道之美，也不说了，微信已经超长。

凛冽的山风吹来，我们的车一脚油门，前往达摩悉铁帝国投宿。我想着：下次来帕米尔，一定要买一打高海拔打得着的打火机，帕米尔的男人交流，先敬一支烟，和咱中国一样。大兵哥的烟早点着的话，我们可以在大龙池多呆个半十天也没问题。

5 孤独的穆尔加布

　　

　　

考察叶什库勒湖和大龙池的中间，我们去了巴达赫尚州最东边的城市穆尔加布。

帕米尔高原面积最大、生存最艰难的地点是穆尔加布地区（小夏的微信提供了第一张示意图）。但是穆尔加布是距离中国最近的城市，中国人上了帕米尔不去那里，委实遗憾。

我喜欢这个城市，简朴的白房子依山旁水修建出一溜风景。客栈（GuestHouse）说好了价钱，必然给你烧水洗澡、发电充电直达深夜。

这也是一个有艺术家的城市：破旧的轮胎做成了花盆，做成了大桥两边的护栏，我们的塔吉克族同事百合花在这里绽放了她无数的艺术pose。

穆尔加布保留着列宁的雕像，最体面的柏油路也命名为列宁街。这里距离巴达赫尚州府霍罗格320公里，距离吉尔吉斯南部省会奥什420公里，最近的城市，其实是90公里外卡拉苏口岸进入中国的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

还有一个特别的地方，这里使用吉尔吉尔斯坦比什凯克时间，比北京时间晚两个小时，比杜尚别时间早一个小时。约我们去吃早饭的早晨7点，其是我们正在使用的杜尚别时间6点钟。

如果你想考验自己独处的能力，穆尔加布非常适合。如果通过考验，还可以去北边的喀喇库里湖试试更孤独的体验，据说它中间的小岛二战时期关押过德国的战俘，直到二战结束很久，他们才被通知释放。

　　

　　

　　

　　6 在塔吉克斯坦的博物馆

　　

连续两次到达塔吉克斯坦，在它的几个地区都做了简单的考察，因此第二次走进塔吉克斯坦的国家文物博物馆（NationalMuseum of antiquities of Tajikistan）时，那些分地区摆放的文物在脑子里就有了恰当的方位记忆，看起来特别有味道。

塔吉克斯坦虽然不是特别富裕的国家，但是博物馆是到达任何一个区域都非常值得回味的风景，有时甚至在一个村庄里、一个个人的庭院里，都有。大大小小的博物馆，这次看了不下十个，热心的主人也总是如数家珍般详细道来，甚至以表演的方式让你参与互动。看，在这个薇朗村的博物馆里，Malikmamadov馆长带我们从门口的日光仪开始讲起，走到瓦罕人的炕边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当他拿起炕上第一把乐器开始弹奏，一向以啰嗦知名的罗所也忍受不了了：“走！快走！导游书上就说了，这个老汉要把炕上的乐器一个一个都演奏完了才会结束，啰嗦得很！”（注意，固原话）

但也有互动得体、皆大欢喜的时候。在国家文物博物馆，讲解员指着几十块用阿拉伯文书写的波斯语墓碑，用英语讲解说：这些墓碑有的书写了萨迪的诗歌。但是她已经不能完整地念出来，因为1929年以后，塔吉克语放弃了阿拉伯文而采用了斯拉夫字母。王老师走上来，用德黑兰标准的波斯语像流水一般地朗诵起来，把讲解员惊奇得以为中国的国语也是波斯语呢，问旁边用英语交流的另一位罗老师：“她是谁？”罗：“中国普通的家庭妇女。”王老师又辨认了几块墓碑，讲解员实在不相信了，再次询问，罗只好笑笑：“对，职业妇女。”

这个故事让我们哑然失笑：唐宣宗时候的围棋国手顾师言与日本王子对弈获胜。王子问顾师言在大唐是几号国手，唐官说是三品，王子想跟一品请教，唐官说：胜了三品，才能见二品，胜了二品，然后一品。其实顾师言是当时大唐棋待诏第一流人物。

王老师当然是中国波斯语第一流人物。

　　7 行走在共产主义的群峰环绕中

　　

帕米尔的山峰多如牛毛，我们没有攀登的计划。但是我们错了。

我们在瓦罕山谷中寻找着佛教的遗迹，因为玄奘说过：“达摩悉铁帝国在两山间，睹货逻国故地也，东西千五六百余里，南北广四五里，狭则不逾一里。临缚刍河，盘纡曲折，堆阜高下……。伽蓝十余所，僧徒寡少。”我们在薇朗（Vrang）村的一个山头上找到了重修如金字塔般的覆钵塔遗址以及山腰的修行窟，从山上往下看，绿色的山村与喷赤河、大雪山交相辉映，果然是修行的好处在。

大柳树下，忽然被几个年轻的骑车客拦住问路，用英语问询“karlMarx Peak”怎么走。这个词怎么这么熟悉？他还真问对了，卡尔·马克思峰啊！咱社会主义国家阵营中的人，怎么不知道这个词呢？于是拿出地图，在东北方向，标记着6723米的马克思峰！怎么去呢？其实去不了，那是登山运动员攀登的高峰。

问话的骑车客来自法国。不带地图，是法国人的浪漫；寻找马克思，是法国人的共产主义情节！前者不敢学习，迷路已经使我们心有余悸；后者是一种追求，让我感动马克思主义的普遍真理性。

告别法国青年，仔细端详地图，发现走在帕米尔的高原上，忽略了座座高峰，竟然分别命名为恩格斯峰（6507）、列宁峰（7134）、马雅可夫斯基峰 （6095）……帕米尔的最高峰是伊斯梅尔萨马尼峰，1933年被称为斯大林峰，1962年更名共产主义峰，海拔7495米。

原来我们行走在共产主义的群峰环绕中。

　　

　　8 最好的风景是人在画里

　　

　　

　　

　　

当然，了解当地民众的生活状态，是深度考察地方风俗的重要途径。塔吉克男女的英俊、美丽，在塔什库尔干就能够感受到。不过，帕米尔地区的人物妍媸，玄奘有不太好的评价，他说达摩悉铁帝国的人：“俗无礼义，人性犷暴，形貌鄙陋，衣服毡褐。眼多碧绿，异于诸国。”我觉得可能是因为他们不太崇信佛教而引起了玄奘的偏见。

今天的瓦罕山谷正是玄奘贬低的达摩悉铁帝国，单说说女子吧：我看到的妇女都穿着得体、衣服光鲜，非常能干地操持着家务。早晨放牧出门，遇到散步的游客，都会礼貌地说一句“萨拉姆爱利空”。回来检查一下照片，能够保持合适的距离在车上拍摄到她们的身影，竟然多是拎着两个洋铅桶去门外提水。这个常规性的动作告诉我们：瓦罕山谷的居民生活如《老残游记》所说的济南，是“家家泉水，户户垂杨”。没有自来水的日子并不可怕，出门十几步，就是取之不竭的溪涧水不择地而出。城里人的矿泉水，在这里不要钱。

帕米尔人自然的生活与天赐的泉水，是他们健康、美丽的源泉。

我多么希望能像这些我镜头里的人那样，骑着毛驴或者骑着车，永远徜徉在如画一般的帕米尔高原。

塔吉克斯坦人最为喜欢的诗人之一萨迪的诗歌，是这些迷人的画幅的画外音：

我曾在世界四方长久漫游,

　　与形形色色的人共度春秋。

　　从任何角落都未空手而返,

　　从每个禾垛选取谷穗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