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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陵墓葬壁画赏析（一） | 唐代宫廷宦官形象——《给使图》
《给使图》一组四幅，出土于唐太宗外甥女段简璧墓，高146厘米，宽90厘米。每幅绘制一人，分别绘于第二过洞东西两壁，每壁两幅。图中给使，均戴黑色幞头，穿窄袖圆领长袍，束腰，佩鞶囊，足蹬长筒黑靴。这些人物形象服饰基本相同，但面部表情和手上动作却各具情态。
这组《给使图》中的男侍一，绘于东壁南段。右手持笏，左手指点，嘴微张，呈诉说状；男侍二，绘于东壁北段。左手握拳屈胸前，右手指点，伸颚，张嘴，龇牙，呈讥讽、指责貌；男侍三，绘于西壁南段。偻腰拱手，双目斜视，呈现出奴颜卑膝、却又别有用心的样子；男侍四，绘于西壁北段。右手拇指竖起，左手指点，呈现出自我矜夸的样子。由于男侍一、男侍二图中的上部可见墨书的“给使”二字，所以称此图为《给使图》。
画家在创作这四幅作品时，为了反映给使们因被阉割而发生的形体变态和心理扭曲以及他们善于见风使舵、谄上欺下、颠倒黑白、搬弄是非的职业特性，巧妙地运用了“漫画”创作手法，对他们加以丑化处理。四幅图中的给使，有的露鼻咧嘴，面若冰霜，似在喋喋不休，狗仗人势地训斥他人；有的双目斜视，耸肩作躬，一副阴险奸诈，谄上欺下的恶奴形象；有的指手画脚，得意忘形，一副巧舌如簧，自我矜夸的丑恶嘴脸；有的尖嘴猴腮，挤眉弄眼，似在闪烁其词，诽谤贤良。看到他们丑陋的神态和复杂的内心活动，不由使我们对当时画家善于刻画人物内心世界的绘画技艺刮目相看。
中国的绘画艺术历史悠久，种类繁多。到了唐代，壁画成了绘画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时代的变迁，殿堂、寺观的壁画很少保留下来。所幸的是，随着近年唐代墓葬的发掘和清理，不见于史籍的唐墓壁画，以其独有的风貌而引起了中外人士的广泛关注。
20世纪70年代以来，在昭陵陪葬墓区先后发掘了40余座陪葬墓，其中尚存有壁画的18座，已揭取的99幅，约500余平方米。年代最早的是贞观十四年（640）的杨温墓壁画，最晚的是开元九年（721）契苾夫人墓壁画，时间跨度达82年，反映出这一时期绘画艺术发展的脉络和不同流派间各异的绘画风格。这些壁画中有婀娜多姿的侍女，翩翩起舞的乐伎，乘车出行的贵妇及神态各异的给使。
给使，即供人役使之人，特指王公贵族的随从、内侍。《后汉书·杨震传》疏：“臣案国旧典，宦竖之官，本在给使省闼，司昏守夜。”因此，给使多为阉人。《资治通鉴》卷二0三垂拱二年八月条录补阙长社王求礼表：“（唐）太宗时，有罗黑黑善弹琵琶，太宗阉为给使，使教宫人。”通常情况下，人们习惯把帝宫里的给使叫做宦官，有时也尊称为公公。由于唐墓壁画的内容多是世俗生活的反映，所以，在昭陵陪葬发现与出土的壁画中，给使形象为数不少。
纵观唐代前期墓葬壁画中的阉人形象，可以深刻地感觉到，画家们的封建伦理道德取向非常明确，对阉宦普遍采取鄙夷的态度。从伦理角度来讲，画家们的道德观应当受到批判，但从政治角度来讲，却反映出唐代前期封建秩序比较正常，阉宦政治地位很低，难以参政议政。究其原因，主要是太宗汲取前代特别是东汉末年宦官专权的历史教训，制定了压抑宦官的具体政策，为唐代前期国君做出了榜样。唐代不专设宰相之位，其职权由三省六部长官行使。《新唐书·宦者传》载：“内侍省不立三品官，以内侍为之长，阶第四，不以任事，惟门阁守御、廷内扫除、禀食而已。”由于阉宦无行政权力，所以画家才敢夸张地丑化他们的形象，这和唐代中后期形成鲜明的反差。唐自肃宗、代宗起，阉宦开始把手伸向中央权力。《旧唐书·宦官传》载，马嵬兵变以后，李亨北上灵武，宦官李辅国、程元振极力鼓动李亨另立中央，即皇帝位。李亨灵武即位后，对李辅国、程元振大加宠信，使其“位至三公，封王爵”，开始干预朝政，但还未“全握兵权”。代宗时，大将郭子仪北伐，代宗之子东讨，特立观军容宣慰使，由宦官鱼朝恩任其职，然军队“自有统帅，亦监领而已”，阉宦之手虽已伸入军队，但未完全控制军队。德宗贞元以后，阉宦为了巩固兵权，在神策军中大量收蓄养子，破格提拔，其权力日炽，连在外飞扬跋扈的藩镇将领也都竞相贿赂他们，使其权力达到了“万机之予夺任情，九重之废立由己”的地步。唐代中后期的皇权更替，宦官废立皇帝若小儿游戏一般，尽管南衙宰相与其展开了长达百年之久的斗争，也只打了个平手。
试想，在宦官专权的岁月里，哪个画家敢在大臣墓葬壁画里故意丑化他们的尊容？所以，在唐代中后期的大臣墓葬里，很少发现被丑化的阉宦形象。正因为如此，这组《给使图》中丑态百出、滑稽可笑的阉宦形象，才显得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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