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哈萨克族民间演唱艺人——铁尔麦奇黄中祥内容提要本文参照15世纪以来哈萨克族民间艺人口头创作的诗歌文本，对铁尔麦的嬗变过程、演唱风格和内容进行了系统的分析归类。铁尔麦的发展成熟为从事其创作和演唱艺人的形成创造了条件。虽然铁尔麦的形成可追溯到几个世纪之前，但是到了20世纪以后从事铁尔麦创作和演唱的铁尔麦奇才形成一定规模，成为哈萨克族民间 ...

 哈萨克族民间演唱艺人——铁尔麦奇

黄中祥

内容提要

本文参照15世纪以来哈萨克族民间艺人口头创作的诗歌文本，对铁尔麦的嬗变过程、演唱风格和内容进行了系统的分析归类。铁尔麦的发展成熟为从事其创作和演唱艺人的形成创造了条件。虽然铁尔麦的形成可追溯到几个世纪之前，但是到了20世纪以后从事铁尔麦创作和演唱的铁尔麦奇才形成一定规模，成为哈萨克族民间艺人的类型之一。

哈萨克族民间艺人的口头创作可分为间接和直接两种，间接创作是指艺人在演唱现有作品的同时进行的一种再创作；而直接创作是指艺人进行的一种全新的口头创作。现流行于民间的文学作品是由艺人间接或直接创作的，尤其是15至18世纪哈萨克族口头文学达到顶峰时，吉绕[1]和阿肯等类型的民间艺人直接创作了一批脍炙人口的诗歌。这期间创作的诗歌具有相当高的真实性，其中所叙述的地名、人名和事件大都有据可查。然而，艺人创作的毕竟是文学作品，追求其艺术特色仍然是创作的基本手法。这些创作手法成为19世纪以后哈萨克族书面文学模仿创作的基本范式，为哈萨克族文学创作中追求艺术性奠定了基础。

哈萨克族的铁尔麦奇是目前比较流行的演唱艺人之一，在民间比较活跃，深受群众的喜爱。在探究铁尔麦奇的形成历史和嬗变过程时，首先要搞清楚铁尔麦，因为铁尔麦奇就是从事铁尔麦创作和演唱的艺人。

一、 铁尔麦的嬗变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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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谈及铁尔麦奇时，首先要探讨铁尔麦一词的来源。铁尔麦是哈萨克语“Terme”[2]的音译，其中 “ter-”（铁尔） 是词根，意为“捡、采撷”，而“me”是附加在动词词根后构成静词的词缀。两者合起来就是“采撷着、接连着”唱的意思。这只是从词的结构和含义上进行的解释，而实际上铁尔麦是一种短小精悍的曲调和演唱方式，主要用于说教、劝导、揶揄、嘲讽等短小的韵文。

铁尔麦的形成过程相当漫长，15世纪哈萨克汗国形成以后，民间演唱艺人口头创作的作品已经拥有了明显的铁尔麦特征。如从15世纪至18世纪的阿山-凯依鄂（Asan qaygï）、喀孜图安·苏音尼西（Qaztuwgan Süyiniš）、夏里克孜（Šalgez）、多斯帕木别特·阿凿（Dospambet Azaw）、吉耶穆别提（Jiyembet）、玉木别泰·铁廖（Ümbetey Tilew）、阿克塔木别尔迪·萨热（Aqtamberdi Sarï）和布卡尔·卡勒卡曼（Buqar Qalqaman）等民间吉绕创作的《这只水鸭，这只水鸭》《没有比天高的山》《阿斯卡尔山的消亡》《劝戒》《伙伴们》等一批作品就具有铁尔麦的特征。如下面这首是玉木别泰针对布卡尔的一首说教类的铁尔麦而创作的短小韵文，通过强调妇女在家庭的重要性来宣扬正确的道德观，是一首典型的说教类铁尔麦。

倘若您让劣种马配种，就生不出抗敌的坐骑。倘若您娶到了孬老婆，就生不出杀敌的儿子。[3]

铁尔麦是人们总结生活经验，揭示生活哲理的一种文学样式。它用生动幽默的大众化语言和比喻、对比、夸张等修辞手法，揭示人生深奥的哲理。因此，铁尔麦是哈萨克族先辈们的智慧结晶，是哈萨克族思想意识、性格特征、发展历程和生活经验的真实写照。

二、 铁尔麦的演唱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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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萨克族铁尔麦的曲调来源于民歌，分为一曲多用和单曲独词两种类型。一曲多用的曲调用于演唱多种不同内容的唱词，具有多种表现功能；单曲独词的曲调，是为特定的铁尔麦词而创编的曲调，表现功能上既可以独立演唱，又可以穿插运用。具体采用哪种曲调由铁尔麦的演唱者根据唱词的结构、内容及其所表达的思想感情来选定。铁尔麦的唱腔在曲式结构、旋律和节奏上呈现出鲜明的特点。它不仅保持了哈萨克民歌原有的质朴、热情、奔放的牧歌特色，而且在演唱上更加细腻，艺术上更加完美。

哈萨克族民间的铁尔麦多为2/4、3/4拍，也有2/8、3/8、5/8、7/8拍及混合节拍，还有在节奏上比较松散、音调悠长的自由散板。这种铁尔麦唱腔旋律流畅，抒情悠扬，具有较强的陈述性，又有深刻的表现力。铁尔麦的唱词结构严整，一般每句七、八或十一个音节。大都以两句、四句、六句、八句或十句以上为一段，讲究韵律，每一诗段均押尾韵。主要有一、二、四同韵的喀拉约令式（AABA）和一与三、二与四同韵的恰里斯式（ABAB）。

铁尔麦根据音乐结构和表达感情的不同可分为歌唱性铁尔麦和叙事性铁尔麦两种。歌唱性铁尔麦的音域多超过一个八度而达到十度、十一度甚至十二、十三度。旋律悠扬宽广，热情奔放，篇幅较长。叙事性铁尔麦，一般无固定唱词和曲名，多数即兴填词，常带有戏谑的性质，叙述性较强。

铁尔麦的旋律根据所要表达的内容而变化，表现凄楚情节的唱词时其曲调抒情悠扬，沉稳而抑郁；表现激昂欢腾场面的唱词时其曲调节奏较快，显得明快活泼。铁尔麦有紧弹松唱的特点，艺人用冬布拉自弹自唱，其唱腔的高低由演唱者视情而定。具有较高演奏技巧的艺人往往在演唱前用冬布拉弹出精彩、多变、振奋人心的序曲，随后才进入正式演唱的内容。弹奏的序曲和间奏曲的速度较快，歌唱的速度则较慢。

随着哈萨克族民间文学的发展，铁尔麦在内容、唱腔、语言、旋律和演唱等方面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唱腔变得更活跃了、语言变得更加锋利了、旋律变得更加富有激情了、演唱变得更加多样了。铁尔麦已逐步成为哈萨克族民间文学中富有代表性的样式之一。铁尔麦可自弹自唱（早期多用库布孜琴，现在多用冬布拉琴伴奏），也可由乐队伴奏，男女老少均可演唱。

铁尔麦奇的创作源泉来自于民间，从民间谚语、格言、警句和箴言中提炼素材，用通俗优美的诗歌语言来抒发自己对大自然的热爱和认识，传授人生经验、启发和教育广大民众。铁尔麦往往通过一个简单易懂的比喻来揭示一个深邃的哲理，使人们可以从中得到教育子女、明辨是非和规范道德的一些启示。如下面这首流传于民间的铁尔麦——《献给晚辈》：

父母亲从小期盼你长大，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心愿。父母亲对你充满着期望，无知的坏孩子令人心烦。要关心每位有为的青年，长辈的肺腑之言要记全。愚蠢人把良言当成苦药，这良言对于你比蜜甘甜。[4]

三、 铁尔麦的内容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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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尔麦作为哈萨克族诗歌的一种样式，经过若干个世纪的发展，其内容和形式已经相当丰富了。当初，铁尔麦的区别特征并不明显，但是发展到今天它在哈萨克族诗歌中的位置已经相当显著了，所表现的形式更加多样了，所表达的内容更加丰富了。根据铁尔麦所表达的内容，可分为传记性、哲理性、说教性和答辩性等类型。如民间艺人阿克塔木别尔迪创作的这首《劝戒》就是哲理性的铁尔麦，它通过比喻手法揭示了深刻的哲理，从而激励人们发扬优良的道德传统和积极向上的精神：

山间流淌的涓涓溪流，都会咆哮着汇入海洋。无论富家有多少牲畜，都渴望自家羊产双羔。

一对善良的男女结合，会互敬如宾和睦相处。一对不好的男女结合，会分床睡觉反目为仇。

无论他有多么勇敢威武，也不能让他一人去迎敌。无论他有多么好的口才，也不能让他单独去舌战。无论她有多么美丽温柔，也不要把她拥入你怀中。[5]

19世纪以后，以江布尔·贾巴耶夫（Jambïl Jabayev）、居斯普别克禾贾·萨依克斯拉姆（Jusipbekqoja Šayxïslam）、艾赛提·纳依曼拜（Äset Naymanbay）、阿合特·乌娄木吉（Aqït Ülimji）、唐加勒克·卓勒德（Tangjarïq Joldï）、阿斯卡尔·塔塔乃（Asqar tatanay）、郝斯力汗·库孜巴尤夫（Qawïsqan Qozbayev）和布孜达克·杜孜曼别特（Bozdaq Duzmambet）为首的一大批知名艺人拿起冬不拉琴游历哈萨克草原，创作并演唱了《一个例子》《我们的时代》《阿肯的秘诀》《协商》《劝戒》《告别》《献给小伙子们》《年龄》《失和，众必散》等铁尔麦。这些富有哲理的说教性铁尔麦诗句颂扬了高尚的人格品质，抨击了不良的丑恶现象，揭示了贫苦牧民的喜怒哀乐，把铁尔麦这种文学样式推到了一个新的发展阶段。

随着铁尔麦这一文学样式的发展成熟，其在哈萨克族文学中所占的位置也越发重要，为专门从事铁尔麦创作和演唱艺人的形成创造了条件。早期这些艺人的铁尔麦奇特征并不明显，但是到了20世纪以后，随着普通群众对铁尔麦的青睐，从事铁尔麦创作和演唱的艺人——铁尔麦奇也就脱颖而出，在哈萨克族民间艺人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20世纪50年代以后，铁尔麦被搬上舞台，成为深受哈萨克族欢迎的一种文艺样式。铁尔麦演唱已经成为乡（镇）、县、地区、州和自治区级等不同等级的阿肯弹唱会上固定表演项目。随着铁尔麦文学样式的走俏，从事铁尔麦创作和演唱的铁尔麦奇队伍也得到了相应的发展。铁尔麦奇与阿肯等民间艺人在内容、唱腔、语言、旋律和演唱等方面的区别特征越来越清晰，民众的认识也有了进一步的提高。大专院校和业余艺术培训机构开始举办铁尔麦奇培训班，铁尔麦奇的素质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铁尔麦作品得到了进一步的丰富。[6]

随着通讯信息科技的迅猛发展，广播电视和互联网的覆盖面逐步扩大，昔日只能围坐在炉火周围聆听艺人的演唱，如今在毡房里可以看到清晰的电视节目和上网聊天了。无乐器伴奏地清唱史诗等长篇韵文作品的哈萨克族吉绕等古老民间艺人没能够跨进21世纪门槛，因为其演述形式在流行歌曲的冲击下显得格外单调，很难扣住听众的心；而铁尔麦奇以其富有哲理的唱词和动听的乐声赢得了广大群众的喜爱，演唱的场合和听众越来越多，活动区域也越来越宽。

[1] 吉绕是哈萨克语“Jïraw”的音译，是古老演唱艺人之一。他不仅在哈萨克族民间文学作品的传承上发挥过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且在社会政治上也充当过一定的角色。

[2] 为了便于不同语言读者的阅读，本文采用国际通用的突厥语拉丁字母拼写文中出现的哈萨克语。

[3]〔哈〕КазFА ə дебиет жсне ɵнер институты. Казак ə дебиетｉнｉн тарихы. Ⅲ, Алматы, Ｆылым, 2000,366-б. （哈萨克斯坦科学院文学艺术研究所：《哈萨克文学史》第3卷，阿拉木图：科学出版社，2000年，第366页。）

[4] 〔苏〕КазFА ə дебиет жсне ɵнер институты.ⅩⅤ—ⅩⅤⅢ Ｆасырлардаｆы Казак поэзиясы. Алматы, Ｆылым, 1982. （〔苏〕哈萨克斯坦科学院文学艺术研究所：《15—18世纪哈萨克诗歌作品》，第361页。）

[5] 〔苏〕КазFА ə дебиет жсне ɵнер институты.ⅩⅤ—ⅩⅤⅢ Ｆасырлардаｆы Казак поэзиясы. Алматы, Ｆылым, 1982. （〔苏〕哈萨克斯坦科学院文学艺术研究所：《15—18世纪哈萨克诗歌作品》，阿拉木图：科学出版社，1982年，第374页。）

[6] 伊犁师范学院奎屯校区2004年开始招收阿肯班，随后又增加了一个铁尔麦奇班，从此铁尔麦奇的教育纳入了全日制的培养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