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卯平 周英惠

作为新疆大学建校100周年“红色百年 世纪华章”校庆活动的重要内容之一，“中亚研究学术论坛”国际会议于2024年7月13日在新疆大学举行。本次论坛的主题为“文明互鉴视阈下的中亚考古与西域艺术”，由新疆大学、新疆社会科学院、吐鲁番市文物局联合主办。来自哈佛大学、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中央民族大学、北京外国语大学、浙江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南京大学、四川大学、四川省博物院、大足石刻研究院及疆内高校、科研机构的80余位学者出席了论坛。

围绕“西域与敦煌历史”“丝绸之路出土文物、文献研究”“中亚文明及丝绸之路艺术与考古”“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一带一路’文明互鉴”等议题，学者们进行了涉及文学、历史、艺术、传播、考古等学科领域的探讨。现将研究成果撮要综述如下。

一、传承与开新：中亚文明与西域、敦煌历史

美国哈佛大学艾比·埃尔德瑞赤·洛克菲勒终身讲席教授汪悦进指出，中亚研究的核心是西域研究，西域研究自20世纪初再度成为焦点，是学术转型的动因。西方对西域的探险促成了西方汉学研究，但是如今的西域研究应当在促进多学科整合（艺术、考古、写本）、运用各种科技手段（各种探查仪器、GRS地理信息处理和建模）、新的视角（人工智能、生物工程）方面推动21世纪中亚研究的进步。清华大学沈卫荣教授指出，中亚研究在国际学术界一直是很有学术影响力、学术难度比较高的领域，可惜的是这些传统的中亚语言、文化、历史研究近二三十年来已经非常萧条和边缘化了。这个学科最应该且最重要的发展地点应该在新疆。新疆文物考古所李文瑛研究馆员对温泉县呼斯塔遗址、高台大墓、喀什疏附县阿克塔拉遗址、唐朝墩古城、塔什库尔干石头城等地考古调查，新疆早期文明综合研究进行了专门介绍。兰州大学郑炳林教授基于对敦煌出土汉唐文献的考察，做了题为《西汉敦煌郡在华戎交融中的地位和作用》的发言，指出敦煌郡是西汉政府经营西域与羌、胡的战略支点，其境内驿置交通、仓库运输的建设极大便利了东西方交往交流。四川大学霍巍教授以《考古学视野下的南疆与藏西》为题，通过对西藏西部桑达隆果墓地出土金箔人面饰品、中国西部地区出土带柄铜镜、王侯字样织物等文物考证，强调了中原与南疆、藏西的关系问题。宁夏大学杜建录教授以《民族交往交流中的西夏文化形成与发展》为题发言，通过西夏科举制度、文字、儒学、服饰、妆饰上的例证，指出长期以来西方和俄罗斯把西夏文明当做中亚文明的认知不符合历史事实。

首都师范大学刘屹教授在《隋唐时期的“罽宾”地望》中，从唐人西域地理认知观入手，展现了从汉至唐朝前期“罽宾”的地望从犍陀罗到迦毕试再到大犍陀罗地区的变迁，并深刻阐释了唐人之“罽宾”的地望位于迦毕试的原因，为进一步研究唐人对西域与中亚的认知提供了思路。新疆师范大学锋晖副教授在《乾隆朝统一西域相关国家仪式与文化》中，从乾隆帝平定新疆之后的大型国家仪式入手展现了乾隆君臣关于西域经略观念的思想嬗变，通过立碑刻铭、编纂方略志典展现了乾隆帝天下一家的经略观与治理观。敦煌研究院郑丽颖副研究员在《奥登堡敦煌回程之再访吐鲁番》中利用圣彼得堡档案馆所藏档案与奥登堡考察日记等俄文史料考证了奥登堡的考察路线和考察结果。兰州大学魏迎春教授在《玉门关外的入塞之道：西汉武宣之际匈奴通羌路线再考》中对匈奴通羌路线进行了再考证，认为此路线应经今罗布泊至玉门关，进入敦煌南境的诸羌之地。新疆大学和谈教授《论契丹人在西域的活动及文学书写》从契丹人在西域的活动及文学书写入手，剖析了契丹与西域各部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种种细节，生动展现了西域各民族对中华文化的深刻认同。陕西师范大学沙武田教授《敦煌石窟于阗国王像与曹氏归义军的王权意识和中原情结》通过敦煌石窟中的于阗国王像，探讨了曹氏归义军时期的王权意识和中原情结，并指出这些图像不仅反映了当时的政治联姻和联盟关系，还体现了敦煌民众对回归中原的强烈愿望。

二、典章与菁华：中亚文明与丝绸之路出土文物文献

陕西师范大学葛承雍教授《来通、画缸、双耳罐——中亚土库曼斯坦出土文物钩沉与释证》一文，纠正了学界长期以来认为“来通杯”是酒器的误读，并结合新疆和田出土的“来通”指出来通杯的用途为祭祀的礼器而非仿制波斯的酒器，还指出梅尔夫出土双耳罐应是灌溉水车的提水用具。大足石刻研究院米德昉研究馆员在《宝顶石窟宋代异形笛乐器“弓笛”小考》中将《乐书》中记载的“骆驼管”与宝顶异形笛进行对比，指出了二者之间的可能联系，还探讨了今人对这种乐器的理解与活化。上海外国语大学唐均教授的《觱篥名物变迁所见丝绸之路多民族音乐文明互鉴规律》通过敦煌壁画、唐代西域图像以及古籍记载，详细阐述了觱篥（筚篥）的起源、传播，证实了西域乐器在中华文化中的地位。新疆大学阿依达尔·米尔卡马力教授《四川博物院藏一页回鹘文注释写本残叶研究》聚焦了在张大千文物中发现的16片回鹘文残片，为古代文献及敦煌吐鲁番学研究提供了新资料。上海交通大学范慕尤副教授《基于大英图书馆新修〈金刚经〉写本的梵、汉对勘研究——以鸠摩罗什译本为主》对大英图书馆新修《金刚经》梵文写本与鸠摩罗什译本进行对勘，揭示了二者之间的微妙差异及其背后的文化、思想动因，体现了鸠摩罗什译本在传播过程中的本土化过程。北京外国语大学刘钊副教授的《回鹘文〈金光明经〉校勘释例》强调了语料库等技术在文献校勘中的应用，并根据校勘时发现的韵律，以自己原创诗词《冷绝偈》作为小结，以说唱小样的形式展示了最好的范例。新疆大学周英惠《共塑与交融：清代合璧文献中的中华文化符号》将清代合璧文献中的中华文化符号分解成观念符号和象征符号，并阐释其在认识一致、观念契合、意志统一的状态下对构筑中华民族共同精神家园的功能与作用。

三、交流与互鉴：中亚文明与丝绸之路艺术文化

四川大学李翎教授《制造佛教——早期佛像制造所反映的欧亚文化交流现象》认为佛像的发展与僧人定居化息息相关，为适应定居化的发展，佛像亦经历了由文字佛像到叙事佛像的转变。吐鲁番学研究院陈爱峰研究馆员的《回鹘之祆教娜娜女神向佛教护法神的转变》从敦煌与吐鲁番出土的两幅绘画入手，阐述了祆教娜娜女神与两河流域伊南娜女神的关联，以及娜娜女神传入我国后最终由祆教女神转变为佛教守护神。青岛科技大学赵洪娟教授以《从缘竿到抬搁：丝绸之路上的竿木之戏演变探蠡》为题探讨了山西、敦煌莫高窟和阿斯塔那墓葬的多幅缘竿图象，深入梳理缘竿到抬搁艺术表演形式的变化，指出缘竿为我国秦汉时期兴起的艺术形式，并非来自西域；胡人的参与丰富了缘竿的表演技艺，为缘竿添加了新的内涵。浙江大学孙英刚教授的发言《佛教对中古政治的影响——犍陀罗来的证据》，将佛教经典与中古时期的政治史相结合，阐述弥勒菩萨信仰在中国传播过程中，与本土道教五行八卦的融合加速了其中国化的进程。新疆社会科学院玛迪娜·居马力甫《多元文化融合视野下的北方地区蒙元壁画墓艺术》以陕西蒲城洞耳村元墓为例，指出北方墓葬中的蒙古衣冠图像可能反映了当时社会蒙古服饰的流行风潮，并非墓主人族属的直接证据。新疆大学何卯平副教授在《摩尼宝珠小议》中指出，融合了多种宗教元素的摩尼宝珠，与髻珠有渊源，还体现了深刻的民族印记。北京外国语大学宁强教授在《佛国净土信仰的视觉呈现探源》中，将犍陀罗地区净土图像分成四个类型，指出净土佛国在犍陀罗更突出尊像，在汉地则更强调往生、化生人物。他还提出佛国净土图像在五六世纪几乎同时在上述地区兴起，形成各自的地域特征，揭示了佛教艺术在不同文明互鉴中的复杂机制。上海交通大学李金娟教授《敦煌中心塔柱窟建筑空间设计研究》探讨了敦煌中心塔柱窟的建筑空间设计来源，指出其与印度支提窟和中亚石窟的不同之处，认为其是河西地区独特的创新，其布局与塔里木盆地南缘的“回”字形佛寺联系紧密。哈佛大学中国艺术实验室吕晨晨《“深度丝路”数字生态:哈佛大学中国艺术实验室的跨学科中亚佛教艺术研究》介绍了通过新的数字技术和多媒体技术辅助丝路文化和佛教艺术研究的方法和成果，包括建筑数字化、三维重构、多感官视角探索等研究项目。兰州大学张善庆教授的《克孜尔石窟与河西石窟》以马蹄寺石窟为例，探讨了克孜尔与河西石窟之间的关系，并提出佛教文化传播路线并非单线式或简单由西向东递进式传播，这为我们理解中亚文明与西域、敦煌之间的往来互动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思路。中国人民大学索罗宁教授的《10—13世纪中亚文化交流和文明互鉴:西夏为例》指出西夏作为文化交汇点，其文本、建筑等特征均为11—13世纪中亚文化交流和文明互鉴的产物。而中原失传的佛教文本留存于西夏这一重大发现，为文明互鉴提供了有力实证。敦煌研究院杨富学研究馆员《西域风格龙纹与敦煌晚期石窟的分期断代》通过对西域风格龙纹特征的对比及龙纹在不同历史时期的变化研究，尝试为敦煌晚期石窟断代提供新的依据。

综上，此次会议围绕中亚文明与西域艺术、敦煌历史及丝绸之路出土文物、文献，通过多维、立体的研究视角，展示最新学术成果，促进了丝绸之路文物文献在方法、理念、技术等方面的探索步伐；增进了对中亚考古、历史文献及艺术文化领域发展趋势的认知；促进了学者之间的交流与联系，为推动中亚文明、丝绸之路艺术及考古领域国际合作及推动中亚文明与丝绸之路文化的传承与发展作出了积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