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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臻写新疆:塔河之畔探寻罗布泊人

摘要: 罗布泊约公元4世纪忽然从历史文明中神秘失踪,仿佛一夜之间罗布泊及一些古城和民族都离开了地球,直到1906年被法国商人斯文·赫定意外发现。那么,罗布泊神秘失踪了一千多年,罗布泊人到底去了哪里?走进罗布泊人村寨从巴州尉犁县出发,沿着“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行驶的汽车不停地在沙漠公路上颠簸,像一个个跳跃的音符。我们感受着沙漠、胡 ...

罗布泊约公元4世纪忽然从历史文明中神秘失踪,仿佛一夜之间罗布泊及一些古城和民族都离开了地球,直到1906年被法国商人斯文·赫定意外发现。那么,罗布泊神秘失踪了一千多年,罗布泊人到底去了哪里?


               走进罗布泊人村寨

从巴州尉犁县出发,沿着“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大沙漠,行驶的汽车不停地在沙漠公路上颠簸,像一个个跳跃的音符。我们感受着沙漠、胡杨、罗布泊人的浓郁风情,踏上了寻找罗布泊人的历程……

站在塔里木河河畔观景,映入眼里的是“绿色长廊”的起点,胡杨萧萧,绿浪碧波,绵延千里。村寨南端是大沙漠,千百年来,人类无法征服它,然而,她在罗布泊人村寨表现得相当完美:沙漠披着一道道美丽的皱纹,环抱着一弯沙漠清泉,一道道沙梁似蜿蜒的长城,每至黄昏,斜阳普照,沙丘成了一座座红色的山峦。就在这片古朴美丽的地方,座落着一个村寨,草木建造的小屋,海子中的迷宫、村口的祭坛、还有烽火台、太阳墓、罗布泊人茶园,这里就像一个时空的隧道,让人感觉时光倒流了一千年。

我在阿不冬家里看到原始的生活用品,墙上挂着打鱼用的渔具,屋子里散发着一股原始的沙草味。他很友好地为我们弹了一曲古老的罗布泊人歌,歌词大意是:罗布海子里的水很大,鱼儿在歌唱,罗布泊人循着歌声去撒网……他又介绍这海子叫神女湖,据说这个湖泊的形态就像一个倒卧的神女,也有人说夜半时分,这个小海子里就会出现几位神女,她们会给小海里撒下许多花瓣,于是,那一天罗布泊人就会打到很多鱼。

108岁的肉孜沙迪克老人,是尉犁县的旅游形象大使,他银须飞扬,在沙漠里行走,还能表演独木舟在水上穿梭,他已有16个孙子21个重孙子,他长寿的秘诀是食沙漠上的罗布麻草,身体一直很健康。

罗布泊人不仅是桃花源中人,因为这个世界不再有桃花源文化的冲击迅速泯灭了他们的原始形态,他们成为文化流变中的漂流者。这就是罗布泊人。看着扎根在干旱的沙漠里的胡杨林时,我们都为之动情,唏嘘不止。当沿着沙漠公路而行,看到那些被风沙剥蚀得伤痕累累的胡杨,你首先会产生一种对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而感怀,产生一种由衷的敬意。它们不但是一群勇于献身的勇士,而且也是一群最忠于职守的卫士,即使死去、被风沙侵蚀,也依然挺立。罗布泊人就是如此。

                         罗布泊的形象大使

车轮碾碎了大漠的宁静,数着一路上瞥见的树与草,赞叹着罗布麻的生命力时,忽然想到“轮台九月夜风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露重金刀湿、沙虚金甲鸣”、“拔剑击大荒、日牧胡马群”的感受。

导游说:罗布泊人喜欢在岸上织鱼网、生儿育女,或者成群结队地划卡盆(独木舟)下湖捕鱼。水的命运就是他们的命运,水没了,城没了,人也没了……

我们的心不由沉重起来,像走进一些流离失所者的心灵,感受到罗布泊人背负着昔日的家园在四处流浪,那么,他们到底流浪到何方呢?

这样颠簸到黄昏时,车终于开到了36团的团部米兰镇,米兰镇的街道上,排满了来自青海、甘肃、宁夏、河南、陕西等省的装满香梨的汽车。

晚上我们和巴州旅游局局长余新民取得了联系。余新民告诉我们:尉犁人把整个5.9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习惯叫罗布淖尔(罗布泊)。实际上,真正的罗布泊在离尉犁县城五六百公里的地方。只是罗布泊干涸后,劫后余生的罗布泊人四散分离。

历史学家认为罗布泊人种已经灭绝了,其实没有,他们分布在罗布庄(若羌县)、洛浦(罗布庄)县、米兰农场和尉犁县各地都有其后裔。

第二天10点17分,招待所的电话响了起来,农场宣传科的小易急切地说:“你们快出来,民族连的罗布泊人后裔热合曼老人和妻子赶着毛驴车来团场买面粉。”

老人出生在阿布达勒(旧译阿布旦)废村,他答应我们去他家做客。

热合曼·阿不拉老人已记不清自己的年龄了。长期在沙漠地区居住,眼睛变得有点模糊,白胡子翘得很高。他想了一下说:“以前全农场有四位百岁老人,去年一下子去世了两个,现在就剩我和牙森了。”导游库尔班说:热合曼·阿不拉出生在19世纪,长在20世纪,又活到21世纪。每逢外国客人和记者来访,大多由他带路去罗布泊的阿布达勒村……

进入他的屋子里,我们用清水洗了手,围坐在炕桌旁,吐拉罕端上一盘葡萄来让客人吃。导游说:以前的罗布泊里,芦苇长得椅子腿那么粗,是盖房子的好材料;古罗布泊人身高马大,两人合力可拔起一棵梧桐(胡杨)树;说话声音洪亮,可传到三天路程远的地方;打猎时用柳柳(红柳)做的夹足器,弓箭也用红柳制作,打起仗来,箭箭透骨。

那时候,罗布泊的鱼真大呀!两个人一起使劲,才能把一条鱼从水里捞出来。一个大头鱼两大锅都炖不完,娶个老婆50个铜板,放羊时各放各的,谁也不会去偷养别人的牲口。

老人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的妻子从墙角处摘下一个像冬不拉的三弦琴,导游说:“老人要唱歌了!”唱毕,老人好半天不说话。

罕见的蒸发量和几乎为零的降水量,使罗布泊成为真正的“死亡之海”,著名的旅行家,人称当代徐霞客的余纯顺,著名科学家彭加木都魂断这里。然而,岁月如烟云散去,万古沧桑却留遗痕,人们共同的感受是:绝域罗布泊,依然充满荒凉可怖,凶险神秘。令人疑惑的是罗布泊人却依然如故……


                        故城的废墟

第二天,我们请热合曼·阿不拉老人带路去阿布达勒村,老人欣然允诺。我们从米兰农场向西穿过红柳丛和沼泽地,然后在无路的盐碱地走了30多公里,到了早已废弃的阿布达勒村。

此村废弃于约60多年前,村北紧邻阿布达勒河,河床宽约10米,深约七八米,早已干涸。废村东西长约500米,南北宽约180米,南部有两处坟地和一座清真寺废墟。房屋用厚大的土坯筑成,每户数间相联,内筑壁龛、壁炉等,在一屋内见埋置于此的一个独木舟及陶空的木桶。遗址内可见内地生产的近代青花、粉彩瓷片以及俄国彩瓷片。

下午我们去了米兰故城。米兰故城在米兰镇东北8公里处,我们沿着铺了柏油的伊循路向米兰故城走去。小易给我们介绍说:米兰故城繁荣于2000年前的汉唐时期,是西出阳关(玉门关)的大驿站,途经铁门关(库尔勒)的黄金丝绸之路。历史开了个玩笑就神秘失踪了,它的失踪令现代丝路商旅们感到莫大的惋惜。

若羌县文管所的工作人员给我们打开了这座对我们来说是尘封了20多个世纪的故城大门,那大门其实就是一根架在昆仑山、阿尔金山夹着石子流下来并绕着故城涓涓细流的米兰河上的钢铁护栏;那钢铁护栏虽然护着屹立在沙丘上的米兰故城,但却护不住从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长驱直入的茫茫流沙,米兰河也永远滋润不了这远古文明的伊循国了。

登上城堡,映入眼帘的建筑物多已坍塌毁损,但东侧排列整齐的众多的佛塔和规模宏大的寺院遗址仍清晰可见。文管所的尹师傅介绍说:“在1973年对米兰故城大规模发掘中,已出土了3000多件极其珍贵的文物。西域历史专家夏训城认为,罗布泊地区阿布旦村的原始居民的后裔就是因缺水被迫迁徒到了36团的民族连,但我认为36团的民族连是罗布泊人的后裔应该是无可争议的。”

我们到罗布荒原西北部的依坎里克勒(汉语“二海子”)寻找罗布泊人使用过的独木舟。途径34团北部行至营盘古城附近,再沿孔雀河古道东南行,终于找到废弃多年的独木舟,原长约7米,宽80厘米,中空,船头呈牛嘴状,中有穿孔,是系船的绳孔。高地上有凝固的泥浆、干死的胡杨,形同横死遍野的战场,令人感慨万千!

                        老人的忧伤

我们走出米兰故城,来到尉犁县墩阔坦乡阿吉村,见到了今年103岁的肉孜·沙迪克老人,老人身后跟出比他年轻20多岁的驼背妻子。

老人的先辈们在一百多年前从喀尔曲尕迁到罗布泊人阿布旦地域。20世纪60年代,尉犁县五分之四的地方都有湖泊和水,可现在有的湖干涸了。老人有些忧伤了,他用拐杖点着他的家族当年的迁徙路线,说罗布泊水快干的时候,瘟疫流行,大量罗布泊人死亡,残余者沿着塔里木河溯流而上……

我们沿着塔里木河走,看着不动声色流动的河水,周围弥漫着有一种斧头砍出胡杨木屑后散发出来的木香味和雨后草原上的牛粪及草湿味。

库尔班导游说:“他们把暂住的地方称做罗布泊人村寨。”记者觉得很新奇,巴州旅游局小张幽默地说:“罗布泊人村寨就是罗布泊人的故宫。”

我们踏上一座桥时,下游的牧人划着卡盆在渡河。导游解释说:牧人去照看散布在乌斯曼河滩上的羊群。羊跑远的时候,他们就骑马去看。

记者又采访了河边摆渡的尕依提,他笑着说:前几天,来旅游的客人很多,他家连续杀了3只羊还不够招待客人。远方的客人要到对岸去观光,他便摆过卡盆,把客人一个个送到河那边。

村长麻依提说:“在罗布泊的时候,我们集体去打鱼,打4天鱼可让全村人吃上一年半。”但被问道打这么多鱼能保存多少时间时,村长抓了一条鱼比划着用刀从鱼的背部划开,不剥鳞,而是擦上土盐,挂在胡杨树上,随吃随拿,这种生活办法一直持续到1960年。

罗布泊人用一把刀,砍制出木碗、勺、床、独木舟、桨、烤鱼棍,及砍出木头修建一座极别致的木房。用罗布麻编织衣服、鱼网和吊床,用罗布麻叶子擦洗身体和口服治病……

罗布泊人衡量一个男孩是否长大的标准是走路抓骆驼,一般野驼听到人的声音,一跑就是三天三夜,所以能追上骆驼就长大了!

原始的胡杨林,塔里木河与渭干河交相辉映,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一望无际……罗布人生活在塔里木河畔的小海子边,“不种五谷,不牧牲畜,惟一小舟捕鱼为食。”其方言是新疆三大方言之一,其民俗、民歌、故事都具有独特的艺术价值。

                     跳狮子舞的罗布泊人

相传300年前,一个罗布泊人抓住了一头小狮子,便精心饲养,教它跳舞。狮子没有学会罗布舞蹈,罗布人却摸清了狮子的习性,学会了狮子的各种动作形态,创出了别具一格的罗布人的狮子舞。

跳狮子舞的亚森·赛皮丁说,现在会跳狮子舞的罗布泊人已经不多了,他从13岁跳舞至今,已跳了75年的狮子舞了。

我们在尉犁县的塔里木河畔遇见了他。

我们到罗布泊人家探访时,亚森·赛皮丁正和他七岁的孙女跳着狮子舞。作为罗布泊人中惟一会跳狮子舞的人,亚森·赛皮丁频繁地演出。怕这种舞蹈失传,他常会带上孙子。但已享受到现代文明的小孙子对此并不感兴趣,令他苦恼不堪。

亚森·赛皮丁13岁便跟着父亲学跳狮子舞,从扮演小狮子开始,他演过中年狮子,现在常常扮演老狮子。由于对狮子舞极为尊崇,亚森·赛皮丁轻易不会跳狮子舞,只有在非常隆重的场合才会表演。

2000年的乌恰会,亚森·赛皮丁老人被请到了乌鲁木齐。当他一人在台上从容地跳起狮子舞时,到场的一位外宾惊奇的说:“有这么一个舞?”浓郁的西域风情令台下的海内外客人更是不停地鼓掌欢呼。

而在巴州会场,他跳起狮子舞时,在场所有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台前台后被围得水泄不通。他带上假须,船形帽,系上披风,把狮子的各种勇猛神态表现的惟妙惟肖。爱护幼狮,捕食猎物,离人们生活很远的狮子被他演活了。

“狮子舞以后失传了怎么办?”亚森·赛皮丁咧开嘴,笑容抖动着白须:“我还年轻,是中年人。”是的,罗布泊人中百岁老人比比皆是,有的甚至百岁了还当新郎,相比之下,80多岁的亚森·赛皮丁可不还是中年吗!

                      走近真实的罗布泊人

罗布泊人不吃牛羊肉,甚至也不吃粮食,光吃鱼。清代徐松在《西域水道记》中说:罗布泊人不食五谷、不牧牲畜,以小舟捕鱼为食。

有关专家认为,罗布泊人比印第安人更完整地保留了原始生活方式。几千年前的卡盆和烤鱼的柽柳枝,如今仍然饶有兴致地使用着。

在沙漠里,他们辨别方向的能力胜过罗盘。英国商人斯文·赫定在罗布泊地区考察时,正是阿布旦村艾尔德克老人帮他找到了消失千年的楼兰古城。

我们沿着315国道继续追寻。从若羌到且末350公里,我们只遇到了两辆拖拉机、一辆大东风车,看见了一只在天空中盘旋的苍鹰和一只奔跑的黄羊。

历史上的罗布泊名显世界,一旦拉开距离,将她置身于无穷的沙海中,她就化做一缕漂浮了许多世纪的轻烟,飘缈、永恒、永远、深邃……

先秦时的《山海经》注:不周之山,北望诸毗之山,临彼岳崇之山,东望泽,河水之所以潜也。

《汉书》说得更明白:罗布泊潜行地下,南山积石为中国河也。

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清朝特派阿弥达探索黄河之源。阿氏从青海追找到了罗布泊。他探索到了黄河的源头,并详细记录了罗布泊的地理位置、源流、撰写了《河源纪略》,但还是未能探明黄河之源,用李白诗概括了“黄河之水天上来”之说。

俄国的普尔热瓦斯基在《走向罗布泊》一书中说:走遍整个亚洲大陆,像罗布泊这样既富有吸引力,又使旅行者感到沮丧的地方,再也找不到了。

新疆文物考古研究所王炳华教授在考察后指出:从罗布泊发现的木乃伊未采取过防腐措施,与埃及木乃伊有很大不同。将使人们对古代新疆以至中亚的人种、文化起源、文明的断裂与延续等课题的认识更接近历史真实。

那么,生活在若羌县、洛浦县、米兰农场,且末、民丰、尉犁县的罗布泊人,是否真正的罗布泊原始先民的后裔,还待专家学者进一步考证。

                              (原载2001年5月新疆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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