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2021年12月11日，上海师范大学城市历史形态学研究班联合同济大学、北京林业大学从事聚落历史形态相关研究的团队，合办了“聚落历史形态分析：轨迹、现状与展拓”研究生学际联合工作坊。参会的师生来自上海师范大学、同济大学、北京林业大学、上海社科院、江西农业大学、复旦大学、暨南大学，由从事聚落历史地理、景观史、建筑史等方向的研究生作12场专题报 ...

2021年12月11日，上海师范大学城市历史形态学研究班联合同济大学、北京林业大学从事聚落历史形态相关研究的团队，合办了“聚落历史形态分析：轨迹、现状与展拓”研究生学际联合工作坊。参会的师生来自上海师范大学、同济大学、北京林业大学、上海社科院、江西农业大学、复旦大学、暨南大学，由从事聚落历史地理、景观史、建筑史等方向的研究生作12场专题报告，分为乡村聚落历史形态分析、城镇聚落历史形态分析两部分。
致辞环节，上海师范大学钟翀教授介绍了上海师范大学城市历史形态学研究班的组织和成果。钟翀认为，近年来整理类项目的推进使城镇、地方、区域社会的地图、影像等研究资料大大丰富，然而国内的纵深案例研究却十分缺乏，其中聚落历史形态研究的欠缺直接影响我国传统聚落丰富内涵的解读和相关保护规划方案的质量。因此，有必要通过学际交流推动相关研究的深化。北京林业大学郭巍教授介绍了他的研究团队在以水文为主导的传统人居系统方面的兴趣和研究成果。同济大学刘涤宇副教授介绍了同济大学常青院士研究室团队在风土建筑谱系、传统聚落调查等方面的研究成果。

线上学者和线下学者的合影

本次工作坊设置了2场主题报告，1乡1城，由两位研究较成熟的高年级博士生担纲，希望引出重要议题，引起相关讨论。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博士生蔡宣皓的报告题目是《世系继替视角下的宗族聚落演变——以福建H村为例》，他选择空间产权作为研究福建中部山区H村聚落演变的切入点。首先借助族谱的记载，发现留守本村的房派数量很少，迁出的情况非常普遍，显示山区人口具有高度流动性；其次分析产权的空间分布特点，居住产权呈现以留守房派为单位的集中趋势，迁出房派也曾在聚落中拥有宅院；最后研究族谱中保存有产权文献“采集地基记”的宗祠和祖厝，发现出卖地基的多为迁出房派，地基归并过程中地块边界的稳定性强等现象。评议人谢官宏与蔡宣皓交流了口述访谈的技巧等问题。

福建H村居住产权所属房派对应关系示意（蔡宣皓绘）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博士生孙昌麒麟的报告题目是《上海传统县域城市平面形态演化路径及模式特征》，他研究了上海市域内13座城镇的历史平面形态，形态要素选择中尺度的围郭、水系、桥梁和街巷。本次以松江为重点介绍案例，根据街区和围郭的演变，可以将松江的演化过程划分为7个阶段。运用该方法分析13座城镇，可以总结出历史平面形态的演化类型，根据水道和围郭将平面形态划分为河埠型、围郭型、围郭河埠型3大主类型，再根据街巷密度规模细分。最后，根据街水耦合程度，可以总结出单街临河、双街临河、十字街河、“弓弦状”水系、“纺锤状”水系等江南水乡城镇特有的形态演化特征。评议人田大刚与孙昌麒麟交流了松江形态演化阶段的划分标准、城镇形态演化的动因等问题。

江南水乡城镇的演化特征（孙昌麒麟绘）

郭巍在点评中指出了过程性研究的困难和重要性，与蔡宣皓交流了上世纪50年代土改对建筑产权变更的影响；并与孙昌麒麟交流了卫所城市的模式化营建和适应水乡环境的在地化演变等问题。同济大学李颖春副教授认为，作为主题报告，蔡宣皓的研究吸收人类学、社会学的内容，孙昌麒麟的研究吸收类型学的方法，都是跨学科的表现，但应该思考在跨学科后要解决什么问题。蔡宣皓关注的空间产权问题，康泽恩研究提供的启示更多的是将稳定性强的产权地块作为观察变化的窗口，建筑学要走出类型学，必须关注过程和变化。孙昌麒麟使用类型学的方法，有必要思考类型背后意味着什么，人和社会文化的作用如何影响了形态的生成，如同建筑类型研究的背后存在文化原型的问题一样。其次，在跨学科时会对其他学科存在认知的盲点，应该认识到各自的不足，这正是此次跨学科交流工作坊的意义所在。

线下会场

乡村聚落历史形态分析有5场报告，由郭巍作引言。郭巍首先介绍了18世纪荷兰阿姆斯特丹城中几个层次的形态结构，认为该城的城市形态受到水文环境本体、约定俗成的价值观和形态模型等因素的影响。其次，郭巍提出了基于水利系统的乡村聚落历史形态研究的3个关键问题：①广袤匀质的自然景观如何通过土地划分，形成人文尺度的定居系统？②水利系统和开垦方式如何影响决定了聚落体系的分布、布局和形态？③水管理如何影响聚落，使其转化为具有共同行为准则和规范的社区？最后，郭巍介绍了北林团队近期开展的芜湖皖江流域圩田、泰州兴化地区圩-垛田、金衢盆地灌区的研究成果。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博士生戴方睿的报告题目是《浙中灌区景观中的风土建成遗产识别与保护初探》，他研究了金华地区族谱中村图、宅图反映的灌区景观，包括《义乌倍磊陈氏宗谱》描绘的陂塘景观和《环溪王氏宗谱》《安溪长堤卢氏宗谱》描绘的堰坝景观，讨论了与水利相关的聚落发生和水管理，其中陂塘水利几乎被单一宗族占据，堰坝水利由上下游的多姓宗族共享。评议人崔子淇与戴方睿交流了道路和水系对聚落形态的影响、上下游聚落在堰坝水利管理中的地位等问题。
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博士生崔子淇的报告题目是《丽水碧湖平原古堰灌区景观研究》，她研究了丽水碧湖平原古堰灌区的水利体系，以及相关的水管理制度、灌区聚落等问题，最后分析灌溉水网与自然水系、农田面积和肌理、聚落分布和形态等几个方面的关系。

1960年代的碧湖平原古堰灌区平面图（崔子淇绘）

江西农业大学园林与艺术学院博士生谢官宏的报告题目是《闽粤赣客家传统聚落空间分布特征及影响因素研究》，研究了闽粤赣客家传统村落的分布特征，分析其与高程、坡度、坡向、陆路交通、水路交通、植被等因素间的关系。评议人吴迪与谢官宏交流了地理探测器等问题。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生纪展鸿的报告题目是《广州深井岛的聚落历史形态初探》，他介绍了广州深井村聚落历史形态的重建过程，重点关注街巷格局、祠庙分布，并借助碑刻和地名分析其形成的时间顺序，借此推断深井村聚落历史形态的演变过程。评议人蔡宣皓提出深井村聚落发展是否经过宗族过程的疑问，以及深井村不规则的街巷形态是否受到市镇经济影响的问题，纪展鸿肯定了宗族在深井村聚落发展中的作用，认为街巷形态主要受山体影响。
北京林业大学园林学院硕士生吴迪的报告题目是《自然环境与人工黠缀：清西陵圈层式景观研究》，她将清西陵景观的空间层次分为外圈自然山水层、中圈边界关隘层、内圈陵寝本体层3个圈层，分析各圈层的营建特点和空间关联，如外圈山体与内圈陵寝间的视线控制、陵寝内部的微地形设计等。评议人康宁与吴迪交流了陵寝的模数化设计、视线控制等问题。
点评人刘涤宇提醒崔子淇注意农田在集体化时代可能发生规整化变动；提醒谢官宏注意研究客家传统村落的选址能否与现代的道路进行对比；并以“平江图”中坊的穿套提醒纪展鸿考虑根据坊名推测聚落形成时间的可靠性。江西农业大学罗譞讲师提问戴方睿和纪展鸿，在研究传统村落时如何区分开传统建筑和现代新建建筑；提醒崔子淇注意考虑陂塘和村落建筑之间的空间关系；并提供了江西传统村落中门楼存在的同姓防御圈现象给纪展鸿参考，村落中的取水点，祠堂、庙宇等公共空间也是罗譞关注的问题。郭巍关注研究中的过程性，认为风景园林和建筑学专业的研究者更多关注空间逻辑，但静态的、时间切片式的形态研究存在解释力有限的问题，有一定的推测成分，因此需要加强时间逻辑方面的研究，例如灌溉水利工程的提升和发展会不断影响聚落的形态和分布，必须考虑其变化的过程。

线下会场

城镇聚落历史形态分析有5场报告，由钟翀作引言。首先，钟翀介绍了上海师范大学城市历史形态学研究班从事城市历史形态研究的缘起，其一是研究材料，历代方志中的城市坊巷记载数量颇丰，但在十年以前很少被学界关注，利用这些材料可以研究中国传统城市的历史形态；其二是日本的聚落史地研究注重分析和回溯研究方法，钟翀团队的研究受其影响；其三是对于唐宋变革论中坊制崩溃的史学命题，城市历史形态的个案研究可以将复原的时段追溯至宋代，有助于推进对唐宋坊制的认识。其次，钟翀认为城市历史形态研究可以分为物理空间和逻辑空间两个层面。接着，钟翀指出研究者需要注意研究尺度的选择。最后，钟翀认为历史地理学和其他学科的研究者在形态肌理、过程性等问题上有连接，可以交替并进、互相支援；同时需要充分认识到中国传统聚落形态的区域多样性。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生张瀚文的报告题目是《马王堆汉墓帛书古地图所见诸县道城址与形态初探》，他利用上世纪70年代的卫星影像，结合前人研究和考古报告，介绍了马王堆地图所见的南平、泠道、舂陵、营浦、深平、箭道等城址的位置及其城墙形态。评议人梁芷晴与张瀚文交流了考古调查报告的使用、叠压型城址的研究方法等问题。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硕士生纪展鸿的报告题目是《唐代桂州子城的形态复原》，他使用逆推法，结合民国大比例尺实测地图和南宋“静江图”，从民国城墙推演南宋城墙，再利用唐末文献记载，推测唐代桂州子城的形态。评议人张劭祯提问城内的里坊是否应在形态分期时加以考虑、逆推法如何应用到资料缺乏的中小城市2个问题，纪展鸿表示城内的街巷和建筑也是他的研究内容，中小城市研究需要根据该城特点和资料情况找到合适的研究路径。

唐代桂州子城城墙范围示意（纪展鸿绘）

点评人钟翀介绍了马王堆地图在结合近代实测地图进行精确复原等方面存在的推进空间；提醒纪展鸿注意古代度量衡中存在的大小尺、“静江图”中子城与道路的位置关系等问题。上海社科院牟振宇副研究员建议张瀚文参考《汉书·地理志》和《水经注》的研究；并提醒纪展鸿注意沿江城墙可能存在因江岸塌陷而发生变化的情况。
暨南大学历史学系硕士生梁芷晴研究福建沿海的土堡，她的报告题目是《明代福建沿海土堡的聚落形态——以福鼎玉塘堡为例》，重点介绍福鼎玉塘堡的聚落形态，该堡明嘉靖年间由夏氏族人修筑，玉塘《夏氏宗谱》中有详细记载，梁芷晴还讨论了玉塘堡居住人群的社会变迁。评议人祁毓龙与梁芷晴交流了族谱记载的可靠性、“土堡”的概念等问题。
复旦大学史地所博士生田大刚研究关中地区的古代城市，本次报告的题目是《明清同州城市形态变迁研究》，他在研究明清同州的城市形态时重点关注街道、街区、公共建筑和商业的分布和变迁，认为在反映城市形态变化方面，街区较城墙更加重要，并得出水源改善和行政等级升高对街区有促进作用等结论。评议人孙昌麒麟提问了“街区”的含义等问题，田大刚表示在他的关中城市研究中，“街区”主要涉及的是居民区和主要公共建筑。
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硕士张劭祯研究上海老城厢金家坊，他的报告题目是《上海老城厢中微观城市形态的近代化进程——老西门金家坊片区街道与水系的近代变迁》，介绍了金家坊街道系统中的新旧模式叠加现象、中心河与填浜后产权地块的形态关联、道路改造计划引致的道路拓宽和街角形态3个主要问题。评议人纪展鸿与张劭祯交流了老城厢凹形空间的前人研究等问题，张劭祯指出因城市道路现代化导致的凹形空间现象有黄中浩等人的研究。

金家坊中心河与城市关系空间图示（张劭祯绘）

点评人牟振宇提醒田大刚在明中期、清中期两幅复原图中叠加民国街区可能造成误解；根据法租界的研究经验提醒张劭祯支路的建成很多跟私有产权道路的回收、填埋小浜有关，并认为在城市历史形态的研究中要充分考虑到现实的复杂性。钟翀认为梁芷晴的玉塘堡研究有助于补全对沿海围郭型聚落的认识，建议梁芷晴进一步开展土堡分布的调查和编年；指出华北城市多存在城墙内部存留大片空地的情况，提醒田大刚注意关中城市城墙内的空间容积率等问题；认为张劭祯对中心河、街角形态和凹形空间的微观分析对于城市历史形态研究很有价值，提醒张劭祯注意1861年“上海城市租界及郊区图”的绘制较为粗略，不能作为强有力的证据，并建议张劭祯尝试利用1947年的行号路图录分析老城厢金家坊片区的产权地块。
最后是总结和圆桌讨论，钟翀首先表示，本次工作坊在研究材料、对象、思路、方法等方面进行了广泛交流，是一次成功的跨学科工作坊。钟翀认为，空间产权、城市的街区或建成区2个议题是本次工作坊2个较突出的关注点，未来是否会成为聚落历史形态研究的重要取径，值得大家思考。钟翀还提出，各学科各有擅长的技术手法，在研究中如果能够相互支援并整合、规范学科语言，有助于推进学科交叉，提高学科的创造力和生命力。纪展鸿建议田大刚可以区别时间断面复原图和对比图，在专门的对比图中叠加明、清街巷和民国街区。罗譞和钟翀、戴方睿交流了宗族聚落的类同性、族谱解读等问题。郭巍提到微观研究的困难，对此，钟翀指出发生学、从局部案例推及整体面貌2种方法可以在中微观层面的研究中使用。刘涤宇谈到类型学应该在假设的基础上给可能存在的反例留出空间、梳理聚落中历史层次的方法如康泽恩研究法等问题。牟振宇认为李颖春对建筑营建背后专业人员的关注、郭巍对人地关系的关注很有启发。李颖春分享了她最近关于研究尺度选择、景观要素及其关系网络的思考。至此，本次工作坊的会议部分圆满结束。
聚落历史形态研究是一个多学科参与的领域，不同学科的研究者很有坐到一起的必要，本次工作坊旨在创造跨学科交流的机会，聚落史地方向有6场报告、景观史方向有3场报告、建筑史方向有3场报告。在工作坊中，不同学科各自的优势和关注点得到展现，研究者可以取长补短；同时我们也发现了不同学科共同关心的问题，未来可以互相配合、共同研究。
本次工作坊有3个受到较多关注的“高频词汇”。其一是“空间产权”，蔡宣皓和张劭祯分别在乡村住房产权、城市产权地块方面作了示范，显示建筑史方向的学者在关注产权问题上走在前面。蔡宣皓将空间产权视为建筑学、人类学、历史学、城市形态学、历史地理学等多学科的交汇点，钟翀认为城市形态研究正逐渐走向肌理，而空间产权是城市肌理的一个明确表征，有可能成为未来研究的重要标的。其二是“过程性”，郭巍、李颖春多次提到过程性的问题，在城镇的研究中，由于资料较多，形态的变化过程可以得到较好的揭示，因此城镇聚落历史形态分析的6场报告在这方面做得比乡村聚落历史形态分析的6场更加充分；乡村的资料有限，钟翀认为蔡宣皓选取了一个很有价值的案例，从族谱文献和口述访谈中获取产权变化的信息，是一个过程性研究的范例。其三是“尺度”，北林郭巍团队的研究尺度较宏观，建筑史学者的研究尺度多为微观层面，历史地理学的研究则常用中尺度，如孙昌麒麟的上海地区城镇平面形态研究，李颖春表示自己在从事上海公共租界研究时由于地籍资料体量过大，也采用了道路系统的研究尺度，可见研究尺度的选择非常重要。这几个关键的学术议题很可能指示了聚落历史形态研究的未来方向，应该引起相关领域研究者的重视。

线下参会学者的合影

12月12日，线下参会的师生到南翔古镇和青龙镇遗址进行学术考察，希望在实地踏勘中加深对聚落历史形态的认识。在南翔古镇，大家考察了南翔寺山门和古井遗址、两座五代砖塔、南翔历史文化陈列馆、沿十字河的南翔传统市镇格局、古猗园及迁移其中的两座唐代经幢等古迹。在青龙镇遗址，上海博物馆王建文副研究员介绍了青龙镇遗址的发掘历程、出土文物和未来的考古计划。王建文带领师生们参观了正在发掘的两处宋代聚落基址探方，讲解发掘的成果，并与参加考察的建筑史等专业师生探讨了考古揭露的宋代铺砖基址反映的建筑形制等问题。此外，王建文还带大家考察了万安桥、酒坊桥遗址、旧青浦老街、几处传统民宅等青龙镇现存遗迹。经过一天的考察，师生们对南翔寺遗迹、江南水乡市镇格局、青龙镇考古揭示的唐宋以来青龙镇聚落面貌等有了直观且丰富的认识。

从南翔古镇太平桥北望的河道风光

师生们在南翔古猗园考察唐代经幢

王建文介绍青龙镇遗址出土瓷器

王建文介绍正在发掘的青龙镇遗址北部聚落基址探方

本次工作坊的参与主体是研究生，正在研究一线的硕博士生们在报告和实地踏勘中得到学界优秀中青年学者的点拨。工作坊虽然时间短暂，却搭建了常态化交流的桥梁，增进不同学科的了解和友谊，参会师生纷纷表示，希望未来类似主题和形式的工作坊能够继续举办。
（摄影：林楠虹、孙昌麒麟、纪展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