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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志精选| 踏查洹上 2021年殷墟商王陵及周边考古勘查记

摘要: 踏查洹上2021 年殷墟商王陵及周边考古勘查记文 图 / 牛世山1935 年秋,西北冈商王陵 HPKM1217 大墓发掘现场随着国家文化强国战略的实施和推进,殷墟保护和宣传的力度进一步加强,民众的关注热度也明显增高。这要求我们进一步做好殷墟考古工作和研究,以构建包括商王国在内的上古史,阐释中国辉煌的古典文明。安阳市如何把殷墟这个代表中国古典文明高度的绝 ...


踏查洹上

2021 年殷墟商王陵及周边考古勘查记


文 图 / 牛世山


1935 年秋,西北冈商王陵 HPKM1217 大墓发掘现场


随着国家文化强国战略的实施和推进,殷墟保护和宣传的力度进一步加强,民众的关注热度也明显增高。这要求我们进一步做好殷墟考古工作和研究,以构建包括商王国在内的上古史,阐释中国辉煌的古典文明。安阳市如何把殷墟这个代表中国古典文明高度的绝佳名片,打造、建设成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做强文旅产业,为地方经济和社会发展服务,也成了政府和本地民众绕不过去的话题。


新时期新征程

常年从事殷墟考古的考古人知道,殷墟考古需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虽然殷墟考古开始于1928年,但这个商代大型都城遗址到底有多大,地下文物埋藏的详细状况,并没有完全清楚。2021年上半年,在相关部门的支持下,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开始规划和实施新一轮殷墟考古和研究工作,期望通过不懈努力,能够获得进一步突破。

殷墟保护的新形势、新局面,也更有利于我们开展考古工作。2018年以来,殷墟文物保护的形势持续好转。之前少数地方领导在面对文物保护问题时大讲要民生,现在讲话中不敢再将文物保护与民生对立,政治站位高了;之前殷墟范围内单位违建和花样百出的盗墓行为被遏制。2012年开始修编的《殷墟遗址保护总体规划(2012—2025)》,2021年落地实施,安阳各级政府加强殷墟保护的宣传和措施显著增多。


殷墟考古辉煌史

回顾殷墟考古历史可知,90多年来,一代又一代考古学者薪火相传,从起初为保护殷墟甲骨文物不被私掘滥盗,到探寻殷墟的范围,实证研究有可靠文字的商代文明,到如今甲骨学、商文化与商王朝、城市规划与建设、人群与社会、手工业技术与工艺、资源利用、艺术史等殷商研究领域不断拓展和深挖,有学者还提出建设“殷墟学”的倡议。梳理以往工作和研究,20世纪90年代以来,殷墟发现商代晚期的宽(超过10米)、中(7米左右)、窄(4米左右)道路,其中干道有三横两纵,位于小屯宫殿区以南和东面的大司空地区;从殷墟西部、今安钢厂区到安钢大道与中州路交叉口之东,由西北向东南贯穿有商代晚期的干渠及其支渠,长度超过2.7千米,两者构成殷墟大邑商都城空间的骨干框架。但类似的重要现象,在洹河北岸以商王陵区为中心的区域没有发现,这个区域成了未知的最大一片“洼地”。所以,这次我们将目光对准殷墟商王陵,开展商王陵及周边区域的考古勘探。工作目标首先是通过勘探寻找小屯宫殿区到王陵区之间的干道,其次是搞清商王陵区的范围,后续搞清洹河北岸地区的功能区划。

商王陵及周边地区的考古工作开展很早。1934年春,中国第一代考古学家石璋如等循着盗挖的踪迹,在侯家庄南地发掘出土“大龟七版”等一批带字甲骨。期间在后冈发现了殷商大墓,认为这属于殷商统治阶级的墓葬无疑。由此获得启示,安阳不仅是商王都,而且有发现商王陵的可能。同时在侯家庄北面的西北冈有盗掘活动,出土了青铜重器等重要文物,考古队调査认为西北冈确有必要发掘。1934年秋到1935年秋,梁思永先生主持殷墟第10—12次发掘,在西北冈清理10座带墓道的殷商大墓、1座未完成的大墓及1000多座小墓(其中大部分是祭祀坑)。大墓有带四条墓道的“十”字形、带两条墓道的“中”字形、带一条墓道的“甲”字形,规模宏大,随葬品精美,殉人众多,据此可确定其为商王陵所在。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发现,见证了中国古代青铜时代辉煌的国家文明、社会发展阶段、高超的技术和工艺水平,为研究商文化和商王国、商代社会结构和社会性质提供了重要证据,在殷墟考古和中国考古学史,乃至中国上古史研究中都具有重要意义。20世纪50—80年代,通过钻探,大体确认了王陵区的范围,东西长约450米,南北宽约250米。综合可知,大墓分为东、西两区建置,陪葬墓和祭祀坑共2000余座(一部分未清理)。王陵区的北、西、南边界比较清晰,东界还需要进一步做工作以确定。据这些信息,20世纪80年代建设了王陵遗址公园。


苹果园里有惊喜

8月下旬,我们按照预定计划找寻商代干道,但预选区域为玉米地,庄稼涨势正旺,无法进场钻探。由于北墙外在几年前有过盗掘事件,根据这个线索,我们改在王陵公园墙外选地钻探。计划第一期先在东墙外划出100米的宽度,从南往北钻探,再转向北墙外,西到北门东侧为止。商王陵遗址公园周边主要为苹果园,小部分区域为白杨林地。由于苹果的树龄超过25年,树木退化,经济收益已经很有限;加上承包人多出去打工了,果园大多处于荒芜状态,这成了我们进园工作的有利因素。


殷墟王陵遗址公园东墙外勘探现场

我们首先到在小营西的小路与王陵东墙外的白杨林地踏查。大家先清理杂草,花了好几天。RTK打好测控点后,拉线布探方。期间派了几名考古技师找林间间隙,南北方向拉开打几个孔,以了解地下情况,可见从地表往下有两层活土,以下就是生土,没有任何新东西。于是我们换到北面的苹果园,以2米间距布孔,按原定计划向北普探。一周内,在东墙外东西40米、南北60米的区域内探出3座人骨坑,大小与王陵公园内的祭祀坑基本一致,长2米,宽1米。勘探点位标在图上稀稀拉拉的,我们怀疑探孔孔距过大,可能有遗漏,又改为1米间距补探,果然在同样的区域探出更多祭祀坑。钻探队伍里气氛好了起来,大家也都来了精神。


惊人发现:围沟和祭祀坑

9月8日,在东墙以东80米的地方探出沟,宽10米左右,深3.5米,填土分4层。土质都很细腻,不像短期人为填埋的,更像是长期自然沉积而成,看来有必要专门追探。于是将人员分为两组,一组继续重点钻探,另一组专门找沟。找沟的探孔,按每个10米×10米的探方中布一排拦截。从图上看,已探明的南北向沟与商代建筑的南北方向一致,也是北端略偏东,大家想着或许能将其与商王陵联系起来。很快追到王陵公园东墙的东北角外,沟会不会要西拐?果不其然,真沿着王陵北墙外折向西了。于是接着向西追,但跨过王陵公园北门口,完全找不到踪迹了。从图上看,北沟的延长线沿北墙外向西,我想能不能跳远一点,直接去公园墙的西北角外附近去找,或许会有转机。于是换到北墙西段墙外一带钻探,但一直到10月上旬,仍然没有任何进展。这种情况下,我们转换思路由已知探未知应该是最简单的。于是返回东沟的南头,继续向南探查,很快找到东南角。沟向西,在王陵公园墙的东南角以北10米处向西进入了公园。直至探出西沟,向北与北沟衔接,四面的沟闭合成了围沟。还在围沟南、西段各探出一个缺口。与以往几次考古图纸合在一起,可见围沟大体围起王陵区的东部,东围沟东西间距大体为246米(以沟中为中心计算),南北236米,大体呈正方形。

对着新的钻探图我们想,既然王陵的东部有围沟,那西部是不是也有一个呢?我们就在东围沟的西段向西钻探,在西边40米处果然又发现了一条南北向的沟,宽度与东围沟相近,方向一样。沟内填土与东围沟中的土层、土色和土质几乎完全一样。向南通到公园南墙外,向北追,在公园北墙内不远处西拐成北沟,向西直达公园西北角墙下。同样在东沟中部确认有缺口,东对着东围沟西段的缺口。据此推测王陵区西部应该也有围沟。目前,西围沟已探明北段190米,东段超过230米,南段探明70米,其中东段的口部最宽处超过12米。


钻探得到的泥土样本

重点钻探组也大获成功。在公园东墙外与东沟间的区域钻探,新探出祭祀坑400多座,还有少量墓葬,分布很密集,在沟以东的外面则少见遗迹现象。在公园南墙东段以南、也是围沟南段以南的90米范围钻探,没有祭祀坑类遗迹,只发现晚期砖室墓,这与1978年的钻探结果一致。


收获满满

将本次勘探结果与以往工作的几张考古图合在一起,可见商王陵区有东、西两个围沟,以往发现的商代大墓分布于东西两个围沟内。长方形口的祭祀坑(其中少数可能为陪葬墓)数量多,几乎在东围沟内,方形口的动物坑分布于西围沟东南角以东、东围沟以南的区域。两个围沟中间经多处钻探,并没有发现商王陵时期的遗迹,围沟也没有叠压或打破关系,只有几座砖室墓(汉代)打破东围沟的现象。南北向沟的方向与商代建筑的方向一致,北端略偏东。综合这些因素看,两个围沟可能与商王陵园有关联。

目前,本项勘探工作仍然在推进中,工作量超出了原计划,收获也颇丰。近期准备以找寻商代干道为首要任务。就已探明的遗迹现象来说,东、西两个围沟的发现令人有些意外,东围沟内探出密集分布的祭祀坑,是一项重要收获。


殷墟王陵区遗迹分布

本次考古发现,改变了商王陵园的格局,可见殷墟持续进行考古工作的重要性。虽然人们常说考古属于发现的学问,但研究更是重中之重。本次工作的进展,必将推动对商王陵墓制度以及商王国的研究。同时,也为建设殷墟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商王陵园区提供了新的重要资料。我们相信,随着殷墟保护力度的提升和殷墟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建设的推进,必将形成殷墟保护与安阳当地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合理协调体系,使公众认识到殷墟的历史文化价值,感受到遗址保护和利用的当代价值和获得感。

(本文刊登于《大众考古》2022年03月刊,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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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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