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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先行 北京迎来“大发现”时期

摘要:  孙勐初到通州潞城镇古城村时,带着一个任务——找路城。   这座古城的名字从汉代史册绵延下来,西汉叫路县,东汉称潞县,如今叫潞城。它在北京东部繁衍生息近两千年,到了清代仍存,随后消失在大地上。2016年2月,北京城市副中心建设先期考古启动,一座砖室墓葬从通州潞城镇出土。这一角掀起了路县故城的盖子。   那时,一个关键谜团还没解开,路县城墙在哪里?确定了城墙位置,才能找到完整城址,还原这座县城里的汉朝。

孙勐初到通州潞城镇古城村时,带着一个任务——找路城。

  这座古城的名字从汉代史册绵延下来,西汉叫路县,东汉称潞县,如今叫潞城。它在北京东部繁衍生息近两千年,到了清代仍存,随后消失在大地上。2016年2月,北京城市副中心建设先期考古启动,一座砖室墓葬从通州潞城镇出土。这一角掀起了路县故城的盖子。

  那时,一个关键谜团还没解开,路县城墙在哪里?确定了城墙位置,才能找到完整城址,还原这座县城里的汉朝。

  近些年,随着城市副中心、大兴国际机场等重大项目实施和城市建设推进,因为“考古先行”的原则,类似路县故城这样的重量级考古发现,在北京不断诞生。

  孙勐与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的同事奔向全市的考古工地,历史上北京城的更多细节,在他们手中浮现。

今年夏天,清华大学新土木馆大楼工地出土近百座墓葬,北京市文研所邀请清华师生进入考古工地参观,参与公众考古。北京市文研所供图

2015年6月,圆明园第一处公众考古场所向社会开放。

2014年11月,大兴榆垡镇,考古人员在用洛阳铲进行文物勘探。A12-A13版摄影(除署名外)/新京报记者 浦峰

2017年12月,圆明园紫碧山房遗址。

2014年11月,延庆大庄科矿冶遗址群发现工匠居住遗迹。

  路县故城和数千座墓葬重见天日

  第一次走进通州潞城镇时,孙勐被眼前的壮观景象所感动。

  几十万平方米的考古现场在面前铺开,2000多名考古人员和工人,穿着印有“北京考古”四个字的工作服,正辛勤工作。勘探人员用洛阳铲搜寻地下的同时,发掘人员手执手铲将文物从泥土中清理出来。

  那是2016年7月,北京城市副中心的考古发掘已经进行了5个月,上千座墓葬陆续被发现。年代从战国时期延续至明清,以两汉特别是东汉居多,用青砖砌筑,墓室中散落着陶器、铜器、铁器、铅器、骨器等大量遗物。

  一些出土物是考古人员从未见过的。比如骨器中的一套算筹,分长、短两种,每根筹棍两端齐正,这是北京地区首次出土算筹。

  当时迫在眉睫的一项工作,是找到路县故城的城墙——北城墙已被找到了,但东、西、南三面城墙还深埋在地下。

  文献资料显示,通州自西汉伊始就设置有路县县城,东汉之后改名为潞县。清朝时,古城遗址尚存,名为古城庄。

  根据北京当地考古的规律,名叫“古城”的地方,十有八九确实有古代城址。如今的潞城镇古城村,很可能就是路县故城所在地。考古发现很快证实了这一猜测。就在规划中的城市副中心行政办公区,路县故城城址和数千座墓葬重见天日。

  只有确定古城范围、保存状况,才能判定其历史价值,从而决定应该迁址保护,还是原址保存。这牵涉到城市副中心建设规划是否需要调整。

  担心漏探遗址的细节,北京市文物研究所定下“苛刻”的要求——每一探铲打上来的土,都要详细分析和记录。

  副中心建设为遗址“让路”

  城市副中心建设按照时间表推进,留给考古的时间并不多。

  已经出土的北城墙有600多米长,孙勐与同事对北城墙勘探发现,城墙构造以夯土为主。他们便以夯土为标准,在四面寻找其他三面城墙。随后,东城墙、南城墙依次出土,最后发现的西城墙补上了拼图的最后一块,完整的路县故城浮出水面。

  接下来的工作,揭示出这是一座了不起的城。

  路县故城由城墙基址、城壕(护城河)、城内遗存、城外遗址区组成。城内明清、辽金、汉代三个时期道路相叠压,城外发现了大量汉代沟渠、道路、房址、灶、灰坑和瓮棺等,出土了铜镞、陶釜、陶豆、铜钱等遗物,以及周边的数千座墓葬。

  复杂的历史时期交错和数量可观的出土物,展开了一幅阡陌纵横、熙来攘往的繁华图景。

  在城外1.6万平方米的范围内,孙勐与同事又发现了100多口汉代水井,城外遗址还出土了6种农作物碳化后的种子,足以证明,这里曾是生机勃勃的繁盛之地。如果完整保存和研究,这将是全国第一个对汉代县城的具体发掘案例,人们得以看到一座小城里的汉朝。

  “汉代城址与其周边大量墓葬同时发掘,这在北京考古中是第一次。”孙勐当时很兴奋,因为这是他头一次专做城址考古。

  同一时期,北京南部,另一位考古人员张智勇带领的团队,也在大兴国际机场的工地上揭开了一片墓葬群。新机场考古于2015年开始,他们的时间更为紧迫,机场计划2018年完成主体工程,2019年投入使用。

  很多考古项目启动时,周围建设工程的奠基时间往往已经确定,考古便一直在倒计时中进行。有时为了加快进度,同一个工地上,这边还在考古勘探,那边建设工程已经在勘探结束的地面上动工。

  考虑到路县故城如此重要的发现,文物部门慎之又慎。北京市文物局向上级打了个报告,阐释了路县故城的重要意义,建议进行原址保护。上级很快就批复同意了。“发现以后就立即决定保护,建设遗址公园,这种决策速度和保护决心,从全国来看是很难得的。”孙勐说。

  自打路县故城重见天日,城市副中心的建设都在让路。京唐铁路、城际铁路的规划路线,原本穿过城址的西北,为了保护城址,新路线将钻进地下,从城底穿过。原计划从正中心穿城而过的通胡路,未来也将改道绕行。

  文物研究所工作量增加近十倍

  北京重大考古成果集中出土始于2014年,北京市文物研究所从那年突然忙碌起来。

  当年,《北京市地下文物保护管理办法》实施,明确要求旧城之内建设项目总用地面积1万平方米以上,和旧城之外2万平方米以上的建设工程,要进行考古调查、勘探。“考古先行”原则正式确立。

  自那以后,建设单位申报的考古项目猛增。北京市文物研究所第三考古研究室主任、圆明园课题组组长张中华回忆,那阵子北京所的工作量增加了近十倍,考古人员个人工作量也增加了四五倍。

  2014年至今,5年里张中华只休了3天年假。“5+2”“白+黑”成为常态,白天在考古现场,晚上还要回到单位查材料,做些案头研究。

  截至2018年,北京市文物研究所为了配合北京城市基本建设,完成考古勘探工作1311项,考古勘探面积15677万平方米,相当于把三环内都勘探了一遍。

  “考古发掘399项,发掘面积34.1万平方米,无论项目数量还是考古面积,在全国都首屈一指。”北京市文物研究所所长白岩说。

  路县故城考古最忙的一段时间,孙勐将近2个月没在家住过。考古队就近在当地村民家租了些房子,每间4个上下铺,住8个人。

  更大的挑战来自专业性。随着考古深入,越来越多的知识盲区暴露出来。“这个项目对我来说,从时代到类型,一下子扩展出去了,遇到很少接触的东西。”孙勐挤出时间参加城市考古培训班,去外地的遗址现场学习,所里也请来全国最好的专家讲课,以及到考古现场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