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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起来才是对文物最好的保护

摘要: ▲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额尔古纳市拉布大林镇之西根河南岸的金界壕遗址,又称金长城、兀术长城、明昌旧城,建于金太宗天会年间。视觉中国供图“全国766722处不可移动文物,不可能全部由政府保护和开放。谁来出钱修缮?丧失了原有功能的古建筑腾退、修缮后,又该如何利用?”近日,在北京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和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中国世界文化遗产中心共同举办的媒体沙龙“遗产之桥”上,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副研究员燕海鸣表示:“应 ...

▲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市额尔古纳市拉布大林镇之西根河南岸的金界壕遗址,又称金长城、兀术长城、明昌旧城,建于金太宗天会年间。视觉中国供图

“全国766722处不可移动文物,不可能全部由政府保护和开放。谁来出钱修缮?丧失了原有功能的古建筑腾退、修缮后,又该如何利用?”

近日,在北京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和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中国世界文化遗产中心共同举办的媒体沙龙“遗产之桥”上,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副研究员燕海鸣表示:“应该允许社会资金在投入保护文物的同时,享有一定期限的使用权和经营权,进行‘适应性再利用’,即在不破坏文物建筑的原则上,允许改变原有用途,选择合理方案,为其再度找到吸引人的功能。”

▲明中都维修前(图自张宏杰微博)

▲明中都维修后(图自张宏杰微博)

今年5月15日,安徽凤阳明中都皇故城东华门维修工程被微博网友曝出其维修队资质不佳,现场工人有出售城砖之嫌;3月19日,曝出明十三陵思陵烛台被盗案,文物丢失1年有余却没有被上报,这些事件,无不显示出封闭状态下的不可移动文物保护工作困难重重。

“在凤阳明中都皇故城整个遗址公园的规划、设计、建设、施工过程中,各项方案均按照规定报呈国家文物局审定批准后实施。但安徽省文物局随后发布的情况说明中承认,工程存在施工操作不够规范,施工管理不够严格,监理不到位的问题。”

燕海鸣说,“明十三陵思陵烛台被盗案经国家文物局核实,2016年6月24日19时许,思陵一名护陵员在巡查时,发现一对石烛台被盗。而经公安机关调查后发现,文物准确的被盗时间是2016年4月。也就是说,在时隔两个月后,护陵员才发现烛台被盗。”

确认文物被盗后,十三陵特区办事处没有报告上级文物主管部门,没有报请公安机关立案侦查。理由是,发现烛台被盗时,正是国家旅游局对十三陵景区整改后的复评时期,如果被盗一事公布,可能会面临包括“5A被摘牌”等风险。

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长城保护工程项目管理组张依萌在沙龙中也分享了他研究领域的一些见闻:“长城是我国著名的文化遗产,但很少有人知道长城的总长度是21196.18公里,其中60%是夯土质地的,砖砌的有370公里长,石砌的占1/5,还有一部分汉代长城由红柳、沙土等堆成,而为我们所熟悉和骄傲的世界遗产只有山海关、嘉峪关和八达岭长城3处。”张依萌说,很多长城遗迹只能在空中航拍方能看出形迹。

“在我国15个省份的404个区县境内,有长城遗存43721处,其中文物保护单位有200余个,覆盖85%以上长城点段。”如此之长的线路,让长城文保工作异常艰难。2005年~2016年,长城破坏案件违法主体有71%是法人,这也让各地文物局基层工作人员面临很大的工作压力。

如何保护好我们为数众多的不可移动文物,让“深闺”中的古建筑焕发光彩,重获生机,可以做的事其实很多。

燕海鸣分享了他收集整理的智珠寺案例(部分内容引自崔金泽的《北京智珠寺保护利用状况再调查》和张帆的《北京智珠寺改造,是“高档会所”还是文物修缮典范?》)。

  

2014年12月,媒体的一篇报道将北京智珠寺推上风口浪尖。报道称,“在智珠寺西南角的院内,一家高档西餐厅开设了多间高档客房,房价最低每晚2000元。”实际上,2012年,智珠寺修缮工程荣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颁发的亚太地区文物保护工程年度范例奖。“东景缘”团队早在2008年就着手对智珠寺前半部分行维修,其维修力求最大限度保存历史信息。

亚太地区文物保护工程年度范例奖的评奖词写道:“智珠寺,这座公元17世纪晚期北京的宏伟寺庙建筑群,经全面修缮,愈发显示出其丰富的历史积淀,令世人传颂景仰。

修缮前,院内古建破败不堪,淹没在与其格格不入的新建筑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项由私人部门发起的浩大工程始终坚持尊重古建本身各方面的历史价值与建筑成就。参与其中的工匠和画师以其专业技能高质量地完成了180块木制彩绘天花板的修复工作。如今,修缮后的寺庙建筑群以全新面貌回归公众视野,并有了一项新功能,就是举办各类文化盛事和活动。”

“这家西餐厅面向所有顾客开放。文保范围内无明火烹饪,文物建筑内无就餐活动。画廊常年举办免费的艺术展。被当作多功能厅使用的都纲殿也经常举办小型音乐会和舞蹈演出。在用餐高峰期或者包场时间段以外,公众即便不就餐、不住宿,也可以进入寺内参观。”燕海鸣说。

▲荷兰马斯特里赫特的“天堂书店”

国外,古建筑转换功能,重新开发利用的案例也比较多。据燕海鸣介绍,荷兰的马斯特里赫特-天堂书店,其前身为始建于1294年的多米尼加教堂,1794年教堂人士被迫离开之后,它曾作为仓库、档案馆,甚至大型自行车停车场,现为Selexyz的一家连锁书店。

建于1824年的波尔多当代视觉艺术中心,最初作为法国殖民地农产品仓库,1984年成为波尔多当代视觉艺术中心,拥有11个展厅,屋顶设书店和咖啡馆。

“我们不建议对利用文物建筑进行商业经营活动的行为进行简单的是或否的评价。而要看其是否违法,规划设计是否合理,是否破坏了文物,政府审批流程是否合规,政府是否监管,其经营收入是否用于文物保护。”燕海鸣说。

2017年1月4日,国家文物局公布的《古建筑开放导则(征求意见稿)》第十五条提出,应综合考虑古建筑的文物价值、重要性、敏感度、社会影响力、原功能、游客承载量、空间潜力、区位交通条件、周边自然与人文环境等情况,科学确定延续原功能、部分保留原功能、赋予新功能。

燕海鸣始终认为,文物用起来才是最好的保护。

来源:中国青年报 | 作者:齐征

延伸阅读

北京智珠寺改造,是“高档会所”还是文物修缮典范?

/ 张帆 /

我国的文物保护法中关于文物保护工作的16字方针是“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强管理”。但几十年来的文保工作中,一直存在片面强调“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对于“合理利用”则缺乏必要的考虑,导致许多文保单位经过保护、修缮之后的使用功能单调(博物馆、展示馆),与现代生活无关,展示内容缺乏吸引力,渐渐便无人问津,其保护、修缮、管理经费长期依赖向上级主管部门“等、靠、要”,真正做到保护与展示双赢、经济上自负盈亏的“合理利用”者寥寥无几,优秀案例乏善可陈。

相比之下,欧洲文物古迹“活化”、“再利用”的例子则显得灵活多样,荷兰马斯特里赫特的“天堂书店”就是其中之一。

书店前身是拥有800年历史的多米尼加教堂,由荷兰建筑师莫克斯与基洛德共同修缮、改造设计完成。整个书店将现代元素与哥特式建筑风格相结合,而教堂庄严凝重的氛围与书局的主题气氛不谋而合,不仅保持了多米尼加教堂的历史古貌,也给现代人带来了一个恬静的购物休憩场所。

书店里有一个三层楼高的黑色钢制书架,它从地面一直延伸到教堂顶部的石拱处,通过梯子或书架旁的楼梯可上到最高层。站在上面俯视教堂四周,读者便会有种坐拥书城的感觉。

比利时漫画博物馆

比利时漫画博物馆位于布鲁塞尔商业区,前身是一家百货商店。这个由维克多·霍塔于1906年设计的金碧辉煌的新艺术运动风格的购物商场在当时费了工匠很大的力气。但好景不长,随着城市、商业的不断发展,这座建筑也渐渐人去楼空,甚至曾经面临拆毁的境地。1989年该建筑被完整地保护并改造为比利时漫画博物馆,目前作为独特的“国家名片”是展示比利时漫画魅力的最佳去处,每天吸引着比利时国内外络绎不绝的参观者来这里寻找童趣。

对比欧洲的文物建筑保护和利用,在管理、操作层面上要么死板地执行文物保护方面的法律法规,要么缺乏对实际情况及未来运营的切实考虑,保护工作流于表面和形式的例子屡见不鲜。

有人认为中、欧文物建筑在利用方式、与现代生活结合等层面的差异与建筑结构、材料、尺度甚至建筑观的不同密不可分,笔者亦不否定。但是否因为我们的文物建筑主要采用木结构梁柱体系、强调水平延展而非垂直高耸、重视群体组合而非单体彰显等特征,在其“合理利用”方面便应该如此“固步自封”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多年来笔者一直在寻找,直到今年在智珠寺修缮及利用项目中方觅得答案。

始建年代辟谬:智珠寺建于乾隆十四年至三十九年

关于智珠寺的始建年代,坊间大都以讹传讹,认为其“建于明成祖永乐七年,曾作为皇家御用印经厂”。本人在拙文《嵩祝寺测绘及始建年代研究》(《古建园林技术》,2008年第4期,P22)曾对此进行过考证。乾隆京城全图(见图01)中嵩祝寺西侧建筑格局较为凌乱,尚无具有一定规模的多重合院建筑群出现,可见智珠寺此时尚未建造。最早提及智珠寺的文献是乾隆三十九年《钦定日下旧闻考》,由此可初步认为智珠寺应建造于乾隆京城全图完成之后至乾隆三十九年之间。关于乾隆京城全图的完成时间,有学者曾经做过专门的考证,认为其自乾隆十四、五年起,陆续绘制,当在乾隆二十六年以前全部完成。由此, 智珠寺的建造应在乾隆十四年至三十九年之间,具体建造年代有待进一步考证。

此外需要再次指明是智珠寺与明代番、汉经厂的关系。通过对清代奏效档的研究,笔者同样在拙文《嵩祝寺测绘及始建年代研究》中考证出“真正建在番、汉经厂旧址的唯有法渊寺”(2008年第4期,P23)的结论,《法渊寺碑记》等文献中所载嵩祝、智珠、法渊三寺“皆前明经厂旧址”的描述不够精确。

图01:“加摹乾隆京城全图”中,智珠寺尚未出现,最早提及智珠寺的文献是乾隆三十九年《钦定日下旧闻考》,由此可初步认为智珠寺应建造于乾隆京城全图完成之后至乾隆三十九年之间。关于乾隆京城全图的完成时间,有学者曾经做过专门的考证,认为其自乾隆十四、五年起,陆续绘制,当在乾隆二十六年以前全部完成。

智珠寺平面格局之演变:乾隆—民国—修缮前—修缮后

图02:“民国测绘图”——嵩祝、智珠、法渊三寺平面合图(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提供)。民国二十年十一月十五日国立北平研究院测绘。

图03:根据“民国测绘图”(嵩祝、智珠、法渊三寺平面合图)改绘CAAD矢量线条图。图中颜色区域为笔者2007-2008年测绘的嵩祝寺建筑群。图中左侧即为智珠寺。我们可以看到非常完整的四进院落格局,位于中轴线上的主体建筑依次为山门、天王殿、大悲殿、长寿殿和后殿,钟、鼓楼和东西配殿、群房、住房一应俱全,是典型的清代北京佛教寺庙建筑之布局。

图04:嵩祝、智珠寺建筑群鸟瞰(来源:互联网,拍摄时间:2002年)。

修缮前的智珠寺多栋建筑被改建,院落中也由加建的各类厂房和临时居住建筑填充,从2002年拍摄的这张鸟瞰照片中我们看到,之前的四进大院几乎被填满,基本上没有较为开敞的内部庭院空间。除加建之外,部分位于东西两侧的配殿、群房、住房等建筑已被拆改——屋顶形式、材料发生变化(内部主体结构情况由于缺乏相关资料,目前无法判断)。

图05:2014年现状卫星影像图(来源:百度地图)。从这张2014年的卫星影像图上我们看到,修缮后的智珠寺平面格局更为清爽,原有的第二进院落被清理出来,对后期加建、改建的建筑也并未采取一刀切的拆除做法,而是在通过结构安全评估后尽可能地利用。

图06:结合图03、04、05的分析图。图片来源:笔者手绘。

右图为修缮前平面,根据上图04绘制,可清晰地从屋顶辨别原有历史建筑和改建、加建建筑;左图为2012年修缮后的平面功能示意图,根据上图05和笔者亲赴现场两次调研的照片绘制,可见智珠寺原有的历史建筑绝大多数的功能置换为展陈,且免费对公众开放,用作餐厅和酒店客房的则大多为加建、改建建筑。

毫无疑问,在保护利用方案制定的整体策略上是符合文物管理的相关规定的。

智珠寺历史建筑修缮细节品鉴及评价

2013年05月31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奖”在京揭晓。北京智珠寺古建筑群荣获该项大奖,成为2012年度中国地区唯一荣获此奖项的保护项目。项目评委会给智珠寺的获奖评语写道:“智珠寺,这座公元17世纪晚期北京的宏伟寺庙建筑群,经全面修缮,愈发显示出其丰富的历史积淀,令世人传颂景仰。修缮前,院内古建破败不堪,淹没在与其格格不入的新建筑中。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项由私人部门发起的浩大工程始终坚持尊重古建本身各方面的历史价值与建筑成就。参与其中的工匠和画师以其专业技能高质量地完成了180块木制彩绘天花板的修复工作。如今,修缮后的寺庙建筑群以全新面貌回归公众视野,并有了一项新功能,就是举办各类文化盛事和活动。”

以下展示智珠寺文物建筑修缮的局部和细节,照片均为笔者现场拍摄,图片来源不再赘述。

图07:由加建建筑改造成的西餐厅,对外开放,成为皇城内充满文化气息的绝佳去处。

08:酒店客房室内。功能的转换并未对历史建筑本体造成不可逆的影响。

图09:利用加建建筑改成二层酒店套房,何罪之有?

图10:大悲殿外观(多工能展厅)。“整旧如旧”而非“焕然一新” 。

图11:大悲殿室内。甚至保留了当年墙上的标语。

图12:藻井彩画修复:“延年益寿”而非“还老还童”。

图13:东面的僧人宿舍如今被改成画廊,图中所示摄影展免费对外界开放。

图14:为了保护历史建筑的原有门窗(现状即为脆弱、无法正常开启、关闭),在内层嵌套新的门窗,以满足展厅的日常使用需求。

图15:加建房改造成展厅(多功能厅)

图16:智珠寺“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奖”。都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不过这次洋和尚的经念得真的好,反倒是国内某些媒体却对这外来的好经大加挞伐,到底是什么原因?

综上所述,智珠寺历史建筑的保护修缮完全符合国内外主流的文化遗产保护理念,修缮工程精益求精,修缮后的利用采用多功能复合方式(艺术展陈、餐饮、酒店、会议等),在全面保护智珠寺历史建筑的前提下,充分发挥文物价值,切实有效地经营管理,其文化和经济效益显著,知名度高,在此基础上同时坚守大部分空间对普通公众开放更显得难能可贵。笔者认为,智珠寺是目前北京文物建筑“合理利用”的最佳典范,不失为我国文物建筑保护利用双赢的优秀榜样,在保护原则、修缮技术、利用策略、管理模式等方面皆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和探讨。

作者简介:

张帆,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建筑历史与理论专业博士、北京工业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讲师、北京工业大学世界遗产保护中心研究员、北京历史建筑保护工程技术研究中心研究员。

来源:中国青年报 《用起来才是对文物最好的保护》

澎湃新闻网《北京智珠寺改造,是“高档会所”还是文物修缮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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