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
阐释丨绛县横水西周墓地考古发现与研究述论
横水墓地航拍
绛县横水墓地2004年4月被盗,7月开始钻探,11月由运城市文物工作站开始试掘。12月19日由山西省考古研究所(现山西省考古研究院)、运城市文物工作站和县文化局组成的联合考古队开始进行抢救性发掘,2004—2005年发掘了M1、M2、M3三座大墓及M3扩方中发现的几座小墓。2005年3月开始大面积普探,同年开始进行大面积发掘,发掘工作持续到2007年11月底结束,基本上将整个墓地全部揭露,共发掘西周墓葬1299座。目前资料尚在整理,其间在报刊、杂志发表了部分资料,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和较深入的研讨。现对以往的发现和研究予以总结,以述要为主,并就相关问题以按语形式提出浅识。
一、考古发掘与发现
2006年,宋建忠等报道了横水墓地早期的发掘与保护情况。《2005中国重要考古发现》介绍了横水墓地的发现和发掘情况,主要介绍了M1、M2的重要发现。同年,考古队在《考古》和《文物》上报道了横水墓地南北长约200、东西宽约150米,现存总面积约3万平方米,主要介绍了M1和M2的发现。据简报,在M1的外棺上发现了小木结构痕迹,以及状似帐架构件的铜具。木结构痕迹是方格状的木架,可能是墙柳之类的棺饰。围裹外棺四周以及上下的,是方格状棺束,其中盖上和底下的棺束是木质类,四面是绳子。棺束之外是荒帷,在荒帷之上和外棺之下,是粗麻拧成的绳子,外棺底下的绳子结构是三横两纵,从棺侧四周引上来,将整个外棺兜住:上面绳子的结构不清楚。推测下葬时先在底部平铺木质类方格状东西,将外棺放置其上;在外棺内放置内棺,并盖上外棺盖;然后在外棺四周放置木质类方格状东西,并用绳子上下相连、束紧,形成棺束;最后,加盖墙柳和荒帷,并用粗麻绳将外棺整体兜住。亭按:从上文表述来看,好像外棺四周及上下木质类方格状东西与墙柳不是一回事,但不清楚简报所说外棺顶小木结构痕迹,即方格状的木架与外棺顶的方格状棺束是不是同一种东西。经向发据者吉琨璋先生请教,得知外棺顶上的铜具压在帷荒之上,帷荒之下为双层方格木结构架子,这种架子和绳子相连接形成棺束;外棺四周和外底下并没有发现方格木结构架子;在外棺底内发现有一层木质方格网,其上下各有两层麻布。这样看来,外棺的四周、顶面和底面有棺束,其外罩帷荒,帷荒顶上有“状似帐架构件的铜具”,其外有下棺用的粗麻绳。与文献记载不同的是并未发现所谓的“墙柳”,我推测外棺周围的棺束就起了墙柳的护棺作用,即外棺顶上帷荒之下的方格木结构架子可能就是所谓的“柳”,棺四周的棺束可能就是所谓的“墙”。从发现“状似帐架构件的铜具”来看,外棺顶上可能另有小木作结构的顶子,正如《新定三礼图》复原的那样呈数面斜坡状。但不同的是横水M1的帷荒并没有盖在数面斜坡状顶子上面,而是压在其下。
M1荒帷痕迹
《2006中国重要考古发现》报道了横水墓地的新发现,认为墓葬可分四个等级,这里应是西周时期倗国国君、夫人及其国人的墓地。谢尧亭在2010年的博土论文中披露了一部分横水墓地的发掘资料。2019年考古队在《考古》上发表了横水M2158的资料,认为墓主是西周王朝分封的倗国一代国君——倗伯,倗为媿姓,其为商代鬼方的后裔,属文献记载的赤狄族群之一;到了春秋早中期之际,墓地不再使用,倗国可能被晋国吞并而灭亡,或迁徙他处;倗氏最迟在晚商时期已经融入中原文化,受到商文化的强烈浸染,它原本可能是商的属国或盟国,周灭商后归顺于周,其后被迁置于此地,因此这座倗伯墓表现出浓厚的商、周和自身三种文化特征;墓口东侧发现的柱坑可能与文献记载的“树”或“屏”有关,它既是墓上的标识,也可能具有屏风的作用;横水墓地发现较多带斜洞的墓葬,斜洞的功能可能与下葬有关;随葬器物按照功能的不同,在放置位置上作了刻意的安排;随葬的7件铜鼎形态各异,不存在所谓的“列鼎”,年代也不尽一致:2件簋的形制相同,属于“列簋”;推测王姊嫁予倗伯,芮伯作为同姓媵嫁。2020年考古队发表了M2531的资料。
M2532平面、剖视图
1.玉柱状器 2.骨镞 3.玉柄形饰 4、11.玉鱼
5.玉璜形器 6.青铜辔饰 7.青铜节约
8.青铜马衔 9、20.青铜镳 10.青铜辔饰、青铜节约
12.玉鸟 13.青铜卣 14.青铜尊
15、18.青铜戈 16、17.青铜簋 19.青铜矛
21.青铜钉齿镳 22.青铜爵 23.陶鬲
24、25.青铜鬲 26.青铜鼎
27.青铜匕(位于24号青铜鬲内)
二、考古研究
墓地和墓葬的年代
M2椁室(自西向东摄)
田建文等认为至少在封成师于曲沃(公元前746年)时,倗国已经被灭掉了。宋建忠等认为M1、M2为文献未载的西周中期的倗伯夫妇墓葬,年代约为穆王后期。田建文等亦认为横水M1、M2的年代在穆王后期。考古队将横水M1、M2的年代定为西周中期,约相当于穆王时期或稍晚。宋建忠等认为横水墓地自南向北墓葬时代从西周早期延续到春秋初年。
李学勤认为横水青铜簋(M1:205)排在恭王时期正合适,簋一定作于恭王二十三年;M2可以更明确地排在恭王时期。簋的器主倗伯爯不一定是M2的墓主、毕姬的丈夫,他也可能是M2墓主倗伯和毕姬的长子,曾在王朝任职。M1规格更高些,或许是“母以子贵”的缘故。韩巍认为横水M1出土的倗伯爯簋是恭王二十三年器,因此两墓出土的铜器大多应属恭王时期,墓葬的下葬年代可能已进入懿王初年。倗伯爯簋以定于恭王二十三年最为合适,铭文中的“益公”与永孟(恭王十二年)、休盘(恭王二十年)、乖伯簋(恭王或懿王九年)等器铭文中的“益公”应该是同一人,恭王纪年至少有30年。从随葬品的整体面貌来看,两座墓葬的年代比较接近,应该属于恭懿时期,不太可能早到穆王。由倗伯爯簋,我们可以推定M1下葬年代的上限为恭王末年,很可能会进入懿王初年,倗伯夫妇墓的年代定在恭懿之际比较合适。横水M1、M2的年代与平顶山应国墓地M84最为接近。横水、大河口两处墓地铜器墓葬的年代上限都在西周早中期之际,与晋侯墓地最早的M114、M113同时,这一点很值得注意。陈昭容根据M1:25铜簋铭文,认为这位倗伯应该就是簋铭中的“倗伯爯”,倗伯爯簋铭文中所记的“廿三年”应是恭王二十三年,即公元前900年。
李建生认为恭王二十三年倗伯爯簋出土于横水M1倗伯夫人墓中,说明墓主下葬晚于恭王时期,属儿子器葬在母亲墓中,横水MI墓主倗伯夫人下葬的年代在懿王、孝王时期;M2墓主倗伯的下葬年代要略早于M1倗伯夫人,可能在恭王时期下葬。谢尧亭认为古曲沃开始作为晋国之邑的年代就是横水墓地废弃的年代。张海认为倗伯爯簋的二十三年应是指穆王二十三年,故器属穆王中晚期,而M1埋葬于共王世。考古队认为M2158的年代属西周中期偏早阶段。韩巍认为M2158的下葬年代可能在穆王晚期。陈晓宇等认为横水M2158的年代为穆王早期、M2为恭王时期、M1为恭王末年或略晚。考古队认为M2531的年代属西周中期偏早阶段。
青铜器、铭文及相关问题
李零等认为是倗姒是倗氏姒姓的女子,倗为国族或公族名。“倗”读为“冯”,冯是姬姓。亭按:倗为媿姓,虎为姒姓。
牛济普认为西周中晚期有一个倗国氏族的存在。文献中提到的“冯”,即金文中的“倗”国所在。今郑州市荥阳市北张楼村的古城遗址就是西周时期的格氏族国所在地,其西南一带的冯地即倗国故地,直到东周时期这里尚有“格氏”城与“冯”地的称谓。亭按:牛先生在此文中把倗生看作倗国人是错误的,但从其他传世倗器论倗国是正确的。
王晶认为倗生簋铭文中的殹妊和佤是人名,应为官方派出的踏勘田界的官员。倗生簋中盟誓者应为格伯,史官建立文书档案,书史戠武莅临盟誓现场,确定了田界的边道。亭按:此殹妊当为妊姓女子,殹为国族或采邑名。此二人可能是格伯和倗生两方各一人。
黄锦前认为倗生簋中的倗生既以马匹换取格伯的田地,表明倗生所属之国与格国邻近,由此推断,他很可能是晋国人。谢尧亭也认为从倗生簋来看,此倗生很可能是非姬姓晋人,是倗的外甥。李建生认为倗生簋铭显示“格伯”在成周附近有耕田,“倗生”“格伯”同为朝廷的王臣;大河口墓地之霸伯、并非在朝廷任职的“格伯”;倗生簋属恭王时期得到学界认同,与横水墓地M1倗伯夫人“毕姬”墓同时;倗生是毕国贵族,他供职于周王室;倗生不是晋人。亭按:倗生簋铭文末有族氏铭文,显示倗生是“琱”族人。毕是姬姓,使用族氏铭文概率极小,因此倗生是毕国贵族这个结论是不正确的,而且毕属畿内采邑,严格讲不应当称国。
李学勤认为倗季鸟尊的年代是西周早期,也可能即横北村M3的盗掘品。裴书研认为从纹饰看,倗季凤鸟尊时代在西周早期至西周中期前段,铭文中的“倗”字应为西周时期“倗”字的一个独立形式。
2006年考古队在《文物》上报道了横水M1、M2的青铜器铭文资料。亭按:从两座墓葬出土的青铜器铭文来看,没有发现毕姬自作器;除了肃卣外,都是倗伯作器。肃卣未必是倗氏家族青铜器。毕姬死后享有的荣宠可能与其夫早亡,她有功于倗氏家族有关。M1:205倗伯爯簋的铭文显示,倗伯爯有功于王室,其纪年非常重要。
铜簋M1:205铭文
吉琨璋等认为传世的倗仲鼎与横水M1、M2出土鼎的铭文“倗伯作毕姬宝旅鼎”的书写格式及内容均相似,时代应大致相同,倗仲与M2的墓主倗伯可能是兄弟或同族的伯仲关系。倗伯簋的时代稍晚,可能是另一代倗伯。倗伯不仅是家族的族长,而且是周王室的行政大员,倗伯就是爵称。M1墓主是姬姓女子,嫁入非姬姓国家,除了部分地接受了倗国的葬俗外,还保持了母国的葬俗文化,例如仰身直肢、使用棺饰荒帷、用整齐的礼器随葬等。亭按:目前并不能证明倗伯是周王室的行政大员。毕姬似乎也并不是保持了母国的葬俗文化,因为横水墓地的女性墓主一般都是仰身直肢;帷荒的使用是西周的礼制,与母国关系也不大;所谓整齐的礼器随葬也是周文化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