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公元前 210 年，千古一帝秦始皇在沙丘平台与世长辞，随他一同离开的，是他对于帝国的所有期许。在他死后，赵高专政，秦二世昏庸无道，李斯身死，帝国陷入巨大的危机中。骊山之作未成，一个在他心目中要传至万世的帝国便崩溃了。 骊山北麓，一座高大的封土矗立了 2000 余年，千古一帝秦始皇便长眠于此。 石破天惊 1974 年对于秦陵考古来说是一个极 ...

公元前 210 年，千古一帝秦始皇在沙丘平台与世长辞，随他一同离开的，是他对于帝国的所有期许。在他死后，赵高专政，秦二世昏庸无道，李斯身死，帝国陷入巨大的危机中。骊山之作未成，一个在他心目中要传至万世的帝国便崩溃了。

骊山北麓，一座高大的封土矗立了 2000 余年，千古一帝秦始皇便长眠于此。

石破天惊

1974 年对于秦陵考古来说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年份，时值临潼县西杨村干旱，村民只好打井取水。一天，一个陶制的人头出现在正往下打的井坑里，随着打井工作的继续，陶制的人体部件越来越多。村民将这件事上报给当地政府，当地政府又上报给国家文物局。考古工作者对发现陶制人体部件的地方进行勘探工作，同时对秦始皇陵园进行全面、系统的勘探。至此，兵马俑坑震惊中外。

其实，关于秦始皇陵的实地调查早已有之，明代都穆撰有《骊山记》；民国时期有日本人足立喜六，法国人维克多、萨加林来此寻觅，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五六十年代都对秦始皇陵进行过较为系统的考古调查。70 年代发现兵马俑后，考古工作者对兵马俑坑开始了钻探和试掘。直到今天，秦始皇陵的考古工作一直稳步进行着。

一号兵马俑坑

一号兵马俑坑呈长方形，是目前所发现的三个兵马俑坑中最大的，坑内根据排兵布阵的需要，分布有步兵俑、战车和陶马。站在一号兵马俑坑的东边，入眼的是军姿严整、气势磅礴的帝国军阵，让人不得不想到李白那一句“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二号坑平面为曲尺形，双手拄剑、器宇轩昂的将军俑，时刻准备好进攻的跪射俑，战车上的武士俑，作为军阵主流力量的步兵俑和新兴的骑兵俑也严阵以待，秦军作战的场面在这个陪葬坑中跃然现世。

三号坑平面呈“凹”字形，有战车、铠甲武士俑等。此外，一号坑北部偏西侧，有一个没有发现任何陶俑、陶马等遗物的陪葬坑，考古队将其命名为四号坑。发掘者推测这个陪葬坑是因为秦末农民起义，帝国江河日下而被迫停止。这一停，就再也没能建成。

俑坑的主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一个关于兵马俑坑的谣言传开了——兵马俑坑距离秦始皇陵的封土太远，不是始皇帝陵墓的陪葬坑。更有人提出，兵马俑坑中带字陶片上的字是“芈”，因此兵马俑坑是宣太后的陪葬坑。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误导了不少公众。其实，在考古人的眼中，兵马俑属于秦始皇是没有任何争议的。在兵马俑一号坑中，有一个陶俑身上有一个奇特的文字，这个文字的左边为“月”，右边为“半”或者“卑”，很明显，这个字并不是传言所说的“芈”。根据当时物勒工名的制度，陶俑上的文字很可能是一位工匠的名字。

陶俑身上的“脾”字

另一个表明兵马俑属性的是 20 世纪 80 年代在兵马俑一号坑出土的 20 余件兵器，这批出土的兵器上均刻有铭文，其中一件戈的内正面上刻有“三年相邦吕（不韦）造，寺工……”，另外几件戟上也都刻有类似的文字，分别为“三年相邦吕不韦造”“四年相邦吕不韦造”“五年相邦吕不韦造”“七年相邦吕不韦造”。吕不韦出任秦国丞相是在公元前 249 年，而被尊为“相邦”则是在嬴政继位后，而宣太后于公元前 265年去世。戈和戟上的“三年”“四年”“五年”“七年”应当是指秦王政的三年、四年、五年、七年，由此来看，兵马俑坑无论如何也不应当是宣太后的陪葬坑了。

巍巍秦陵

“始皇初继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馀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棺椁，宫官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驽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江河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

——《史记·秦始皇本纪》

司马迁在《史记》中描绘出一个波澜壮阔的秦陵，宫观百官在这里，天下的珍宝也在这里聚集。地宫里是帝国的版图，星辰大海在这里闪耀奔腾，以人鱼膏为燃料的长明灯久久不灭，始皇帝在精美的棺椁中沉睡，地宫的防盗系统默然守护着这一切。

司马迁引人入胜的文字，让我们不禁开始想，秦始皇陵墓里有什么？秦始皇陵园由哪几个部分组成？

其实，兵马俑坑只是秦始皇陵陪葬坑的一小部分，经过近半个世纪对秦始皇陵园的考古调查和发掘，我们得知始皇陵园大致分为四个部分 ：地宫之内最靠近陵寝的正藏 ；内城之内的铜车马坑、文官俑坑等陪葬坑 ；内外城之间的百戏俑坑、石质甲胄坑等陪葬坑以及外城之外的兵马俑坑、马厩坑、青铜水禽坑等陪葬坑。

地宫是秦始皇陵中最为核心的，里面到底有什么，现在我们并不能十分确定。在 2003 年实施的秦陵物探考古 863 计划中，地宫中汞含量异常确证地宫中确实含有大量的水银。或许，始皇帝的地宫确如司马迁所记载，用水银做成了百川江河大海。除此之外，作为最靠近秦始皇的部分，藏满了各种奇珍异宝，应当也是没有争议的，而秦始皇则在铜饰的木椁中和生前所爱的这一切共存。

在封土西侧中部与内城垣之前的陪葬坑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木椁。在试掘前，谁都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木椁中装的东西会给世人带来多大的震撼。木椁开启后，只见一前一后放着两辆造型逼真、约为真车真马二分之一大小的铜车马，制作之精美、保存之完好，让人惊叹。更难能可贵的是，以这样精美的铜车马随葬，在中国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段清波教授曾提出，秦始皇陵铜车马的外形和工艺都如横空出世一般，与波斯帝国莫索拉斯总督陵墓顶端的摩索拉斯总督和王后驾驶四马战车的雕像有异曲同工之妙。始皇陵的铜车马是否为中西文化交流的产物，值得我们深思。

一号铜车马

家国天下

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

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章碣《焚书坑》

谈到秦始皇，绝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他是一个“暴君”，“残暴”“奢侈”“劳民伤财”仿佛成为了秦始皇的标签。然而，随着秦陵考古的一步步深入，一个与世人认知不同的秦始皇在我们面前重现。

K0006 在陵园的内城以内，封土的西南角。2000 年 7 月，秦俑考古队对这个陪葬坑进行了发掘。陪葬坑中有 12 座和真人同大的陶俑，和兵马俑不同的是，这些陶俑头戴长版冠，身上没有铠甲，做“袖手”或“御手”的姿态。仔细观察袖手俑的腰间，还可以看到陶削和砥石。在纸张普遍作为书写工具之前，人们通常将文字记录在简牍上，若是写错了，就用刀削去再写。这时的读书人和公务员常常随身携带小刀和磨刀石，以便在出现错误时能够及时更改。K0006陪葬坑中的陶俑应该为秦帝国的文职官员，而这座陪葬坑的意义也就不言而喻了。

袖手俑腰间的陶削、砥石

 

文官俑

K0007 位于外城以外的东北，靠近鱼池南岸的近水源处，是一处以青铜水禽、陶俑为主的陪葬坑。坑中的鸿雁、天鹅、鹤姿态悠然，陶俑随意地箕坐或跽坐，加之坑中还出土了类似弹拨用具的小件器物。这个陪葬坑是不是代表了一个演奏乐曲、训练水禽的机构呢？乐府机构的工作人员演奏着乐器，水禽们随着曼妙的音乐翩翩起舞，该是多么美好的景象！

青铜水禽坑

秦陵考古还在继续，我们不知道在未来还会有怎样的惊世发现。但就目前的发现来看，兵马俑坑、文官俑坑、青铜水禽坑、石质甲胄坑、马厩坑等一系列陪葬坑的发现，秦始皇哪里只是“贪婪”二字可以概括的！他的陪葬坑中，既有帝国的军事系统，也有帝国的文职行政机构，还有以青铜水禽坑为代表的乐府机构，代表了他本人极高的生活追求。加之地宫中的山川星河，他带到地下世界的，完全是整个帝国的版图和行政机构。他带走的不仅仅是稀世珍宝，更是一整套中央集权制度。

一统六国、威震四方的千古一帝已经离开了，而他为自己所建造的地下世界却永远地留在世人的面前让人回想。是辽阔的天幕闪耀的星辰，是无垠的江河大海，是堆积如山的六国珍宝，是始皇帝一生金戈铁马、建立万世之功的传奇。

地宫中的星河会闪耀吗？

人鱼膏为烛的长明灯燃尽了吗？

他身旁鞘中的剑还闪着寒芒吗？

我们或许永远也无法揭开谜底，但对于真相的求知从来都不会停止。

本篇文章在写作中得到了我的导师段清波教授的指导，也是对导师学术观点的大众化表述，在此表示感谢！

（本文刊登于《大众考古》2018年09期，作者 张琦为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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