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冈仁波齐以西 斯里纳加以东:塔波寺壁画—古格普兰王国之早期藏西风格 | 雪山幡影

摘要: 吉普车跨越了4500公尺的堪森隘口后,沿着蜿蜒的泥土路在喜马拉雅的山腹上盘旋直下,河谷下方的斯皮缇河闪着银色的光彷彿来自天上的玉带。斜阳照耀在寸草不生的狰狞山壁与河谷间点缀其间的青稞田中,映出了灿烂而瑰丽的的金色。图A斯皮缇河谷一景斯皮缇河谷(Spiti Valley)位于印度北方喜马偕尔邦喜马拉雅山脉深处,靠近西藏自治区阿里的边界处,其与西北边的拉达克与藏斯卡地区共同作为了西藏文化圈前缘线的最西缘。而这次旅行的目 ...

吉普车跨越了4500公尺的堪森隘口后,沿着蜿蜒的泥土路在喜马拉雅的山腹上盘旋直下,河谷下方的斯皮缇河闪着银色的光彷彿来自天上的玉带。斜阳照耀在寸草不生的狰狞山壁与河谷间点缀其间的青稞田中,映出了灿烂而瑰丽的的金色。

图A斯皮缇河谷一景

斯皮缇河谷(Spiti Valley)位于印度北方喜马偕尔邦喜马拉雅山脉深处,靠近西藏自治区阿里的边界处,其与西北边的拉达克与藏斯卡地区共同作为了西藏文化圈前缘线的最西缘。而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则是在山谷深处,被认为是喜马拉雅山上的阿姜塔石窟的塔波寺寺庙群。

图B塔波寺

塔波寺始建于公元10世纪末的996年古格-普兰王国期间,为位于阿里地区的皇家主寺托林寺在斯皮缇山谷的分支。塔波寺寺庙群在西藏学研究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它是目前西藏文化圈中现存仍然保持着始建初期原始样貌的最早期寺庙。寺院的建筑布局迥异于后期的宗教建筑多位于山丘或高台的形式,而仅以一抹围墙与周围的村落做区隔。而其与附近的隐修洞穴使我们可以得知早期西藏僧团的生活方式。在艺术史的意义上,塔波寺的壁画则为艺术史学家见证了西喜马拉雅地区艺术风格发展的几个最重要的阶段。

早期藏西的艺术风格乃承袭了以喀什米尔斯里纳加谷地为主要来源的喀什米尔风格。普兰古格僧王益西沃派遣仁钦桑布前往喀什米尔地区学法而开启了后弘期时期上路弘法,于此同时也将喀什米尔的艺术风格引入了藏西的古格-普兰王国。根据记载,仁钦桑布曾经带回了32个喀什米尔的艺术工匠随他回到阿里地区从而开启了藏西艺术的发展;随后,藏地自己的工匠在以喀什米尔艺术风格为基础上逐渐地发展出了喀什米尔风格在西藏本土的衍生样式。

图C塔波寺10世纪 (建寺时期藏西风格作品(第一时期)

图D塔波寺11世纪 (整修时期) 藏西风格作品(第二时期)

图E塔波寺15世纪 (古格复兴时期) 古格风格作品(第三时期)

塔波寺所呈现的艺术风格依其完成年代可以约略分为三个类群,分别代表了藏西地区艺术风格发展的三个时期。第一分类为10世纪晚期塔波寺始建时期的作品,是塔波寺寺庙群中最早的作品群(图C);第二分类是11世纪中叶塔波寺整修计划中的作品,此一时期的作品为塔波寺现存艺术作品中最主要也是被最多研究的部分,在艺术史上被认为是藏西风格的标准样貌(图D);最后一个则是15世纪后期古格复兴年代的古格风格作品(图E)。笔者在本篇文章里要先和大家谈的是第一类群,也是藏西风格中最早的艺术表现。

图F塔波寺前厅壁画 10世纪

图G塔波寺前厅壁画 10世纪

图H塔波寺内殿廊道天花板上的供养天神绘像 10世纪

第一分类的作品包含了塔波寺主庙(Main Temple)内殿(Cella)的雕像与前厅(Entry Hall)的壁画,以及悬挂在内殿与内殿廊道(Ambulatory)天花板布幔上的绘画。此一类群的作品表现出喀什米尔艺术风格刚引入藏西背景下的表现。图F为位于前厅西墙通往正殿(Assembly Hall)大门上的壁画,描绘了塔波寺守护神Winumyin与随从的十八位女神中其中的九位。其服装为典型的藏西风格无扣型蓝色长袍,衣服边缘镶有红色扎染花纹饰。在其上方为伊萨纳与与纳蒂尔绘像(图G)。伊萨纳手持三叉戟骑在一头水牛上,而纳蒂尔则是宝瓶与法刀并坐在一头猪上。此两尊神祇属于八方保护神中的两位,并构成主殿内的Vajradhatu Mandala的外环之一部分。另一个属于此一类群的壁画为内殿廊道天花板上的供养天神绘像(图H)。画中的神像其笔触拙朴,姿态与四肢的表现则稍稍显得别扭,而喀什米尔美学风格的元素也可以在其中发现,如V字型的身躯、肚脐处表现肌肉的十字形线条、三角叶型头冠等。

图I菩萨塑像 10世纪

图J大日如来塑像 10世纪

在内殿中所供奉的泥土制雕像与也属于此一类群。图I的菩萨像中同样可以清楚看到传统喀什米尔风格的三角叶型头冠与半月型流饰,杏果型的双眼以及 V字型的躯干。而内殿中央的大日如来雕像也是属于这段时期的作品(图J)

图K塔波寺11世纪中期壁画

从以上的例子我们可以归纳出于塔波寺始建时期艺术作品的基本风格样貌。其身体表现呈现静止状态而略显僵硬,缺乏在较后期11世纪壁画人物的律动感 (图K),而其身躯构造与修长的四肢在一定程度上不成比例,呈现呆滞、对称并与画面平行的双眼等。除此之外,此时期的作品较往后11世纪藏西风格全盛时期要更朴素简约,在描绘身体构造时,成熟藏西风格常见的以阴影表现立体感的技法在此阶段也尚未成熟。

图L早期阿基寺喀什米尔风格作品 11世纪初期

这类作品所表现出的是对于一种新型态美学概念的学习与模仿阶段,特别是如果我们将此一类群作品与拉达克阿基寺的早期杜康大殿与桑瑟大殿由喀什米尔工匠所做的壁画做出比对时,可以很明显看出塔波寺早期艺术作品与之的差异 (图L),包含着装饰细节与衣着上图纹的表现,人物所型塑出来的律动感,不一样的脸形轮廓与神情,很显然的,相较于约略同时期的喀什米尔作品,早期藏西风格作品所呈现的是一种更为原始而简单的表现,彼此间并无直接的承袭关系。此外,在图I的菩萨塑像中我们发现其并没有披戴圣线,这个线索或许显示当时制作这尊塑像的工匠对于佛教的仪轨与肖像学还并不熟悉。由此我们应可认为塔波寺的早期壁画与雕塑应该并非是由仁钦桑布所带回来的工匠,或是由当地自喀什米尔请来的工作坊所制作,而更有可能是由当地的工匠以喀什米尔风格为基础所进行绘制。

图M塔波寺11世纪中期壁画

图M为同样存于塔波寺之典型藏西风格成熟期的壁画,属于第二分类,即11世纪中期塔波寺整修计划时期所完成的作品典型藏西作品,其时代较10世纪第一分类晚了约半世纪。由二者的比较中,我们可以看出后期之典型藏西风格与早期类型间显著的差异。早期风格中绘像的额头与头冠间的距离较窄,脸部构型更为浑圆,姿态上也更为自然恣意。而在第二分类中画匠用了更多的笔触描绘装饰细节与衣着上的织绣花纹,并运用明暗阴影来呈现绘像的立体感。从这样的对比中我们可以推定藏西风格成熟时期的作品并非完全由早期的第一类群发展出来。在10-11世纪阶段,喀什米尔的佛教王国发展已进入到了最终阶段而逐渐开始式微,然而可以知道的是其与藏西古格普兰王国间一直有着持续的交流而并非断绝。因此,11世纪中叶的古格普兰王国之藏西风格成熟时期作品为此一持续性交流下的杰作。藏西的艺术工匠们在持续地接受来自喀什米尔的艺术表现元素的同时,也逐步地将该种风格内地化,而因此在半世纪后产生截然不同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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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 |

陈秉扬

本科台湾大学法律专业,后取得伦敦大学亚非学院艺术史与考古硕士,主修西藏与印度艺术史。始终着迷于喜马拉雅地区独特的宗教与艺术文化,喜爱旅行、文化地理学与历史研究。曾任职于私募基金,现从事喜马拉雅艺术研究与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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